明魏谦吉墓志考释

2015-05-30 19:04张国勇
文物春秋 2015年4期
关键词:志文

张国勇

魏谦吉为明世宗年间北直隶柏乡县(今河北柏乡县)人,为清初名臣魏裔介的叔伯高祖,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右侍郎,在嘉靖一朝多有建树。其墓志于“文革”期间出土于柏乡县城西南路村的魏氏家族墓地[1],现收藏于河北省柏乡县文物保管所。该墓志为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刊刻,青石质,由志盖和志石两部分组成,平口,呈正方形,边长70厘米。志盖厚14厘米,底厚24厘米。志盖篆书5行,行5字,阴刻“明嘉议大夫、兵部右侍郎、赠都察院右都御史槐川魏公墓志铭”25字(图一)。志文阴刻楷书,竖行,满行48字,共36行,计1291个字,部分文字漫灭,不可辨认,但不影响整体释读(图二)。关于魏谦吉,《明史》无本传,《明实录》《明史》中有关资料少而支离,难以获得整体性认识。因此,以墓志为本,参考其他文献资料,考释魏谦吉的生平事迹,得出中肯的评价,是非常必要的。

一、墓志录文

明嘉议大夫、兵部右侍郎、赠都察院右都御史槐川魏公墓志铭。

赐进士及第、荣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知制诰、会典、大典总裁官、慈溪袁炜撰。

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清苑高耀书。

赐进士出身、通奉大夫、奉敕总督仓场、督理西苑农事、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庶吉士、清丰吕时中篆。

公讳谦吉,字子惠,别号槐川,姓魏氏。魏出周毕公之裔,仕晋邑于魏,遂因为氏。至唐,文贞公起钜鹿,相太宗,子孙家焉。入」国朝,有名寒腊者,公七世祖也。寒腊生彦通,彦通生和,和生兴,兴生鉴,鉴生寿,为汶上训导,配雷氏,生儒,官岩,号澄斋,」诰赠右佥都御史,配赵氏,赠恭人,生子三,公其仲也。公早慧,性沉潜,不好弄。魏氏多文学士,顾皆业《易》《诗》《书》《礼》,未有以《春秋》显」者,乃澄斋公独授公《春秋》。公治《春秋》,为诸生高等,以贡入太学,联举乡、会试,咸魁选焉。公第进士,然树奇操,即擢授云」南道监察御史。初榷芦沟商税,有中官者黩货,擅匿奇赢,公绳以法。继巡视中路,中路既岁,民又苦吏虐。公至,斥贪厝」枉,奏请发以赈贫者,老羸欣欣,萌用大。总兵赵氏党勋戚不法,人莫谁何。公抗疏,劾下狱,中外翕然悚。巡鹾河东,」值三关警,乃缮筑隍堡,复□集迁氓补编列,而国课增入。寻被」命巡按江西,务兴利刷弊,条上八事,以荒政为首,其赈恤如视中路时,所全活尤众。修复白鹿洞,规训迪生徒,自是明经士斌」斌然。起至章程宪度,靡所贷贳,人不敢干以私。既乃以疾乞养,居无何,遂罹亲变守制。制阕,起视京营。维时南北多事,师」旅旁午。公典九门,奇正营则规画防御,百尔饬然具举。复搜戎河西,往返数千里外,昼夜飚驰,不三月选军三千,悉如制。」上嘉其功,赐晏赉马。旋刷卷京畿,考六年□,晋大理左、右丞,遂陟少卿,谳狱明允,庭中称平。甘肃者,三边巨镇也,巡抚必简」大僚。公以右佥都御史往,开府置部曲,谨斥堠,选阅将士必以律。复图上方略三事。居二岁,以斩获多,进右副都御史,」转抚山西。公感」上知遇,愈益奋志经理,陈军国大计八,无不协于机宜。数月,上功首虏数益倍,遂特」敕公总督三边军务。会番虏不靖,公闻」命兼程抵镇,亟檄乘陴侦逻,视昔尤谨。中夜遇警报辄起,坐帐中石画至废寝食。先期条防守要务十事、战守便宜九事暨有」司三弊,语在公奏疏中。举□忠竭诚,毕议审处,岂拘时牵制,偏指不参之见哉?于是」上益重公,赐金缯,增俸,以左侍郎」召回部视事,行次孟津中暑,卒庚寅六月三日也,距生正德己巳十一月一日,享年五十有二。讣闻,」上嗟悼久之,赠右都御史,」谕祭建茔,荫一子大平入监,皆殊典也。公自入官跻显,小心勤恪,其治务大体,不苛小,交游饮人以和,肫肫有至意。事父母极」孝。太恭人遘疾,躬侍汤药,不解带者弥月。澄斋公相继逝,公哀毁瘠立尤恸,执古丧礼,往来山陕间,必奉二亲像以俱,岁」时设祭拜,一饭一羹必以荐。事伯兄,抚诸弟,爱敬备至,盖笃于孝友,其天性也。所著有《四书春秋大旨》《周礼纂要》《大学衍」义补摘要》诸书藏于家。嗟乎,公以文章致身通显,扬历内外,悉心体国,进贰夏卿,柄用矣。使天畀之寿,不可以追周」毕公、唐文贞之芳躅耶?而功业弗究,悲夫!公三子,长即大平,次大用、大治,皆配封恭人李氏出。大平娶南宫刘参政次女,」继娶枣强屈同知际昌女。大用聘新河聂佥事瀛女,大治聘定州张都御史涣女。女四,长适唐山百户赵思,次适神武右」卫指挥徐□,次适国子生张汝敬,次适赵州国子生侯爵。公以嘉靖四十一年十二月葬于城西南祖茔之左。」公与余同年进士,又雅善余,余故悲其事,铭之。铭曰:」

桓桓魏公,邦家之光。颖脱巍科,为圭为璋。筮仕柱史,肃将风纪。继陟廷平,刑清讼理。维」帝曰忠,爰命司戎。出抚边徼,累奏肤功。乃」□还京,俾贰司马。倚毗方殷,胡天不假。如骥中蹶,如凤铩翰。公业未克,公名则传。有崇者阡,埋□伊始。我铭不磷,垂千万祀。

二、魏谦吉家族世系

据志文,魏谦吉,字子惠,号槐川,生于正德己巳年,卒于嘉靖庚寅,享年52岁。己巳年为正德四年(1509),嘉靖庚寅为嘉靖九年(1530),期间仅22年,与之不符。显系“庚寅”为“庚申”之笔误,嘉靖庚申年为1560年,与魏谦吉的寿命相吻合。

志文对魏谦吉的世袭进行了梳理,从明朝的七世祖魏寒腊起,先后次序为:魏寒腊→魏彦通→魏和→魏兴→魏鉴→魏寿→魏儒→魏谦吉。按宋、明以来的中国古代婚配年龄推算,魏寒腊生年应在明太祖洪武年间(1368—1398)。明初曾进行过大规模移民,不少人是从山西、山东一带迁入河北的。志文明言魏寒腊一支为魏征后裔,如非附会,则魏谦吉祖上非明初移民。

柏乡魏氏从魏谦吉的祖父魏寿开始获取功名,逐步成为官宦之家。魏寿官汶上(今山东汶上县)训导,为明代地方官办教育机构的教职人员。据《明史·职官志》,洪武初年,诏各府、州、县皆设儒学,“府,教授一人,从九品,训导四人;州,学正一人,训导三人;县,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授、学正、教谕,掌教诲所属生员,训导佐之”。洪武十五年(1382)以后,根据河南参政董伦的建议,训导一职始由朝廷注选。洪武末年,又规定训导位于杂职之上[2],可知洪武初年训导属杂职,地位卑微,但魏寿任官应在明代中期,彼时训导地位已有所上升。《明史·钱龙锡传》:“学官旧用岁贡生。”由此推测,魏寿很可能为国子监生出身而历事地方。

魏谦吉之父魏儒,据志文似乎为官于四川岩州,获诰赠右佥都御史衔,魏谦吉之母赵氏亦获诰赠命妇封号“恭人”。魏谦吉之妻李氏,诰封恭人[3],育有3子4女,三子分别为魏大平、魏大用、魏大治。清初名臣魏裔介为魏谦吉胞兄魏谦光一支所出[4]。

三、魏谦吉生平和政绩

与科举考试相对应,明代地方官学的教学内容仍以《五经》《四书》为学习取向。其中,《五经》不需要全修,只选择一经作为主修即可。根据志文,魏谦吉以修《春秋》在家族子弟中独树一帜,且学业优良,得以“贡入太学”。按,太学即国子监,为明代最高学府,地方官学选拔成绩优良者进入国子监,称“贡监”或“岁贡生”。魏谦吉参加科考“联举乡、会试,咸魁选”。事实上,查《明清进士题名录》可知,嘉靖十七年(1538)戊戌科殿试共取士320名,魏谦吉荣膺第三甲第146名,赐同进士出身,彼时魏谦吉30岁。志文撰者袁炜即为该科探花,日后因弹劾严嵩而闻名的沈练亦为魏谦吉同年[5]。

据《明世宗实录》载,魏谦吉进士及第的第二年,即嘉靖十八年(1539)十一月,即被授予试监察御史,分属云南道,应该说,这是一个带有临时性质的职位,一年后正式以监察御史之职步入政坛[6]。嘉靖三十一年(1552),魏谦吉移职大理寺,嘉靖三十三年(1554),重回都察院系统,嘉靖三十七(1558)年九月以后,一直任职兵部,从事军事活动,直到人生终点[7]。以下依据志文内容,佐以《明实录》等文献资料,以时间顺序为经,以其不同部门和职务为纬,梳理魏谦吉政途和政绩,撮其要,叙其事:

(一)云南道监察御史。明代的监察系统职在都察院,系统庞大,职掌显要。据《明史·职官志》,明代全国分设十三道监察御史,正七品,查纠内外大小官吏,在内掌两京刷卷、京营巡视、监临科考等,在外掌巡视地方、清理军伍、监军、榷税、巡盐、提督学校、考察官员、录囚、刷卷等,且协管两京、直隶衙门事务,虽品阶不高,但权力颇重。其中云南道协管京师所在的顺天府各项政务。据志文表述,魏谦吉并没有真正赴任云南,而是在其他地方履职。在监察御史任上,他做出了与职责相应的业绩:

1.巡视顺天府,惩治不法宦官。主要政治活动为“榷芦沟商税”。查史料,此“芦沟”应为“芦沟桥”,明廷在北直隶设芦沟桥宣课司,征收通关商税[7]。可见在此期间,魏谦吉在顺天府从事监察,惩治了在商税征收中上下其手、损公肥私的宦官,在特定条件下起到了正风肃纪的作用。

2.巡视山西,劾大同总兵下狱。志文中“巡视中路”,语焉不详,无法明确魏谦吉在顺天府以后的巡视地域。参照《明实录》,魏谦吉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十二月前后任山西巡按御史[8],则很有可能“中路”即为山西一带。作为巡按御史,他一方面整饬吏治,一方面奏请赈灾,可谓履职尽责。

“劾赵氏下狱”是这期间的又一件大事,关于此事,志文共用27字,言之不详,莫辨原委,需综合史料,详加考证。关于赵氏的身份,志文用字颇为蹊跷,如“大□总兵”,由于碑文漫漶,“□”不明何字。考明代历史,明廷在北边大同、大宁二地驻有总兵,除此之外,无其他含有“大”字的驻军所。联系上文,推测应为大同。总兵赵氏党附勋戚,恣肆不法,被魏谦吉参劾下狱。志文既不挑明总兵姓名,又不明指勋戚为谁,显系事涉敏感,故只存事实而隐姓名,以免滋生延续后世恩怨。赵氏为谁,史料无明载,但此“勋戚”尚可进一步探讨。《畿辅通志》载:“魏谦吉……巡视北城,劾武定侯郭勋纵恣下狱,舆论快之”[9],参照这条资料,则“勋戚”很可能为嘉靖年间显赫一时的武定侯郭勋。然而根据志文,魏谦吉参劾的是赵氏,并没有直接将矛头指向郭勋,说法互有参差。考虑到《畿辅通志》成书于清代,且为转述,可能存在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在此采用志文的说法。郭勋因为“大礼议”而受明世宗赏识,之后恃宠而骄,渐为朝议和皇帝所不容,嘉靖二十年(1541)九月,被言官参劾下锦衣狱。此后,言官并没有停止对郭勋的参劾,终使之在嘉靖二十一年冬天死于狱中。这个事件发生的节点和魏谦吉巡抚山西的时间点部分重合,则很有可能魏谦吉也参与了对郭勋的参劾。按明代军制,大同卫隶属于后军都督府,而郭勋在事发前正在掌管后军都督府,所以,志文中“赵氏党勋戚”的说法不足为奇。也正因此,无论魏谦吉是否有意,参劾赵氏都必会将焦点引向郭勋。郭勋在朝中势力很大,以魏谦吉此时的资历和位置,暂不可能对其一击中的,对《畿辅通志》中的这条记载,应有所取舍。所以笔者认为,魏谦吉在巡按山西任上,将骄横不法的大同总兵赵氏劾下狱中,对武定侯郭勋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从“中外翕然悚”一句来看,此事应发生在郭勋系狱之前。

3.巡查河东盐务,化解边境危机。河东即山西,明代山西产盐区集中于运城地区的安邑和解州,所以巡盐河东实际上就在运城一带。明代中期,山西太原府北境从东向西依次设有雁门关、宁武关和偏头关,合称“三关”,作为屏障拱卫太原府。这个时期,蒙古军事力量进入河套地区,明朝的边患压力陡增。山西“三关”特别是偏头关与河套相邻,因此警报不断,冲突连连。魏谦吉在巡盐任上,恰遇边警,通过修筑城堡、迁移百姓等措施有效应对,化解危机,展现了军事才能,为后来总督军务做了铺垫。

4.巡按江西,修复白鹿洞书院。据嘉靖年间南丰教谕郑守道记述,“大巡魏槐川翁奉圣天子敕来按大江以西”,“激扬振肃”之后,查访白鹿洞,并决定修复书院。此次修复,“鼎宗儒祠七间,修号舍五十余间,整理器用,诸物悉具”,“洞之阙者以补,废者以新”[10],对于恢复白鹿洞书院的讲学活动起到了积极作用。结合《明实录》来看,时间应为嘉靖二十三年(1544)五月。

5.巡视九门,甘肃选军。魏谦吉巡按江西后,遇疾休养,既而又遭遇丧亲之痛。一段休整期后,被明廷委以巡视京营的重任,再一次从事军务。综合志文和《明实录》来看,此次巡视京营很可能在嘉靖二十九年(1550)。该年六月后,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率军大举进犯明朝,直至八月攻至北京城下,导致京师戒严,形势异常紧张,史称“庚戌之变”。明世宗一方面急诏勤王军队支援,另一方面分命文武大臣防守京城内外。据实录记载,京师九门和皇城四门“以给事中张勉学、御史魏谦吉等各四员充监视官”,志文中亦云:“南北多事,师旅旁午。公典九门,奇正营则规画防御,百尔饬然具举。”二者所说应为一事,即在紧急情况下被明廷委以重任,在九门中的一处监视守门军队组织和行动的情况,肩负保卫京城的重任。是年十一月,魏谦吉以御史的身份奉命前去甘肃抽选边兵,以充实和加强京师的军事力量[11],即志文中所说:“搜戎河西,往返数千里外,昼夜飚驰,不三月选军三千,悉如制”,并获得了明世宗的嘉奖,“赐晏赉马”。

(二)大理寺丞、少卿。魏谦吉在这个职位上的活动时间从嘉靖三十一年(1552)开始,至迟到嘉靖三十六年(1557)之前,志文和实录中都没有记载具体事迹。这一阶段,魏谦吉的官阶从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升任正五品的大理寺丞,直至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三)右佥都御史、右副都御史。魏谦吉于嘉靖三十六年五月以前,任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12]。直至嘉靖三十七年(1558)九月,任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13],从政重心逐渐过渡到军旅生涯。根据志文,这个时期魏谦吉做了不少军事工作,不但申明军队纪律,严格人才选用,完备侦察系统,更是针对边境情况向明廷上疏建言,陈述策略。志文显示,经过一番作为,效果也是明显的:“斩获多”“上功首虏数益倍”,作为军事统帅来说,是成功而称职的。

(四)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军务。嘉靖年间,南倭北虏,边警迭现,外患突出,因此明廷格外重视边境防务,其中延绥、甘肃、宁夏为陕西三大边境重镇,合称“三边”,为蒙古鞑靼部侵扰的重灾区。“总督陕西三边军务”者,为一方军政之首,巡抚、总兵、地方三司俱听节制,位高权重,非知兵善兵者不得任。从弘治年间开始,历任三边总督皆为朝廷重臣,名家辈出,如杨一清、王琼、曾铣等。嘉靖三十七年(1558)九月起,魏谦吉被委任以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军务[14],说明了他之前的施政方略和军事成绩得到了明廷的认可。志文中总结了他在这一时期的施政要点:一是勤勉敬业,如“兼程抵镇”“石画至废寝食”等,除此外还上疏《防守要务十事》《战守便宜九事》等,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边境形势;二是注重侦察敌情,“亟檄乘陴侦逻,视昔尤谨”。这个时期,魏谦吉曾向明廷条奏“预防七事”,备军方案主要有:1.河州防区升格,从守备“改设参将,增兵三千人,与洮河参将分地防守”;2.修葺军备,“陕西、延绥、宁夏、甘肃四镇城堡墩台近多废圯,宜速令修葺,增备器具,了举烟火,以便防御”;3.置造火器,“查各州县城堡原旧有无火器,酌量冲简,分别事势为之,补造给发以资守御”[15]。在另一份奏议中,他强调严厉法度,“议将城外被贼杀虏人口及失陷大堡者一概拟罪”[16]。另外还积极建议扩大总督的权力,紧急情况下允许便宜从事,就近征调附近兵力。“大虏移驻河西,甘肃边情视各镇为急,遇有寇警请不俟奏报,以便宜调山西、大同、宁固游兵应援,及量诸路远近,定限传报日期,庶军程有稽,不致延误。”[17]这些建议均被明廷采纳或不同程度采纳。应该说,这些都是针对实际情况的务实措施,对于巩固边防付出了很大努力,做出了相当贡献,收到了一定成效。

魏氏主持三边军务期间,督兵与蒙古军交战见于《明实录》记载的有两次,前者发生于山丹岔口、西宁等处,与俺答一部接战,“连战斩首虏一百余级”[18];后者发生于宁夏、河东、毛不剌等处,抵御都剌免台吉等部,“斩首六十二级”[19],这在当时明军非常被动的背景下已经十分难得。此次主持三边军务,为魏谦吉人生的最后阶段,嘉靖三十九年(1560)三月卸任[20],任职时间不到两年。

四、评价及辩正

以上对魏谦吉的生平事迹做了简要综理,可以看出从正七品的监察御史直到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历经不同部门和职务,魏谦吉都做出了一定贡献,尤其是作为朝廷要员重臣的三边总督,主持经营边境防务,对于消弭边患,保卫明王朝起到了相当作用,有一定的历史功绩。赏赐情况说明,其得到了明廷乃至皇帝的认可,以至逝世后,“上嗟悼久之”。

至于魏谦吉的人格,志文言其“务大体,不苛小”,交游和对待亲人和气、真诚、孝悌。根据志文,父母逝世后,魏谦吉在公务差旅间“必奉二亲像以俱”,这种具体的行为,应是可信的。

关于魏谦吉的评价,墓志多有溢美之词,需要辩证看待。其他文献方面,同时代的南丰教谕郑守道曾言魏谦吉“激扬风节,则有史纪云”[21],《明一统志》亦言其“才猷轩敏,绰有风裁”[22]。就《明世宗实录》来说,也并没有记载魏谦吉的劣迹。这些可以作为魏谦吉从政和为人品格的重要参考。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明世宗实录》却在魏谦吉身后给出了一段评价极低的文字,显得格外突兀:“谦吉狂率无赖,不类衣冠士,其居官终始所至,无一善状,淫暴克,若饿鸱乳虎。至于锥刀乞索,即市井人羞言之。属时政污浊,遂致位卿尹,恩恤隆备若此。”[23]评语若此,显然有失偏颇,且与其对魏谦吉事迹的记载互相抵牾。魏谦吉受儒家教育多年,且被从地方官学选送到国子监学习,不仅说明学业良好,其品行也必不能“狂率无赖,不类衣冠士”。自步入仕途,并非“居官终始所至,无一善状”,也没有证据显示他“淫暴克,若饿鸱乳虎”,反而是屡有善政,如惩治不法宦官、修复白鹿书院等,后期在三边总督任上勤勉努力,做了大量务实有益的工作。魏谦吉本人或许有性格上的某些缺陷,但《明世宗实录》无视魏的人品和政绩,所给予的评语确实值得商榷和怀疑。

《明实录》整体上说为信史,但在某些问题上存在严重的曲笔和诬饰,如《明武宗实录》对尚书王琼奸佞形象的描绘,就严重背离了史实和人物实际形象[24]。

何以如此?据《明史》,严嵩死后,“时坐严氏党被论者,前兵部右侍郎柏乡魏谦吉、工部左侍郎南昌刘伯跃……”[25],严嵩死后被官方指为奸臣,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政治斗争所致,清算严氏一党的行为,掺杂了打击报复的私心动机,客观上导致了打击面的扩大,例如能臣和功臣胡宗宪亦被目为奸党而入狱,并最终死于狱中,可谓自折人才。至于魏谦吉和严氏的关系,史无明载,但是其任三边总督时正值严嵩主持内阁,必定会和严氏保持密切的工作往来,私人来往也必不能少。但笔者以为撰史者对于魏谦吉的评价过于苛刻,又或许有其他个人恩怨因素在内?这些都有待于更加深入研究。但目前来看,无论其墓志,还是《明实录》,都无法抹杀其历史功绩和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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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李建丽,史云征等:《魏裔介及其家族综考》,《文物春秋》1996年4期。

[2] 清·龙文彬:《明会要》,中华书局,1956年,第736页。

[3] 《明诰封恭人魏母李氏墓志铭》,载《河北柏乡历代碑铭拓录》,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年,第90页。

[5]朱保炯,谢沛霖编:《明清进士题名录索引》,载《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台湾)文海出版社,1981年。

[6]明·张居正等:《明世宗实录》卷230、239、242,(台北)中研院史语所校印本,1963年。

[7] 同[6],卷381、414、447、464。

[8] 同[6],卷242。

[9] 清·李卫:《畿辅通志》卷73,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10][21]李宁宁等:《白鹿洞书院艺文新志》,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4页。

[11]同[6],卷367。

[12][14]同[6],卷447。

[13]同[6],卷464。

[15][16][17]同[6],卷470。

[18]同[6],卷481。

[19]同[6],卷483。

[20]同[6],卷482。

[22]明·李贤等:《明一统志》卷49,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23]同[6],卷485。

[24]孙彩霞:《〈明武宗实录〉所塑王琼奸佞形象考》,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士论文,2007年

[25]清·张廷玉:《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第7925页。

〔责任编辑:张金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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