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远，如何才能永远？

善渊

中石油总经理廖永远落马了，许多人欢呼，而我却感到沉重，并深为惋惜。

随着落马的高管不断增多，国企内部的腐败问题也越来越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欢呼过后怎么办？我想起了一些对共产党有仇恨的学者。酒足饭饱之际，他们曾得意洋洋地笑谈：“腐败好！先让共产党腐败，再让共产党下台。”

这个逻辑颇有市场。许多国企腐败了，大体是事实。有人就论证说，国企的存在就是怪物，应该取消国企。人性是自私的。将巨额国有资产交给自私的人来经营，能不腐败吗？正如夏日的冰棍，肯定是要融化的。还不如贱卖了，或干脆就分了、吃了。正是这个逻辑，事实上支配着国企的改革进程。于是，抓大放小，国资流失。于是，股份制改造，参股、高薪、高待遇，希望用利益来收买国企高管。当廖永远落马时，一定有经济学家在悄悄说，如果中石油是私人企业，那中国就少了一个腐败分子，多了一个能干的企业家。所以，把中石油卖了吧。

这些经济学家也许并不仇恨共产党，但是，他们的逻辑会瓦解这个党的宗旨，俘虏党的高级干部，客观上摧毁这个党。前苏联就这样被摧毁了，中国也有这个危险。

新一届中央领导是清醒的。即使反腐败一时会损害党和政府的形象，一时会损害国企的形象，也要一反到底。有刮骨疗毒的勇气，才有共产党的新生。

作为公众，我们应该有信心。不能因为出了一个又一个廖永远，就抹杀国企的过去，否定国企的前程。

即使是廖永远，也并不只是错，也并非只有过。他踏实过，奋斗过，辉煌过。他出身普通的农民家庭，从小吃苦耐劳，是父亲的好帮手；他勤奋学习，年仅16岁就考上了大学，被录取到江汉石油学院，学的是钻井工程专业。1982年，大学毕业分配到胜利油田工作，在最基层井队的钻采场地一干就是十年，成为业务高手。这期间，廖永远没有思考过产权问题。“我为祖国献石油”，这是石油工人的豪言壮语，也是廖永远的现实生活。迄今，中石油的基层仍然有无数这样默默奋斗的普通工人、井队队长。他们继承着铁人王进喜的传统，是中国石油石化行业的真正脊梁。在某些经济学家眼里，这些人傻，不追求个人成本效益比的最大化，属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对象。

虽然这些经济学家没到过井队现场，但是，他们的言论被视作金科玉律，通过报纸杂志、电影电视广为传播，慢慢地启发着、呼唤着廖永远的私心。1992年，时来运转，国家要树立一批扎根在基层、默默奉献的大学生典型，于是廖永远便被选中了。江泽民总书记亲自接见这批大学生，廖永远有幸（或不幸？）发言，侃侃而谈，脱稿汇报半小时，还朗诵了自己创作的一副对联：干事业有风有雨有得有失得比失多；搞钻井有惊有险有苦有甜苦比甜少。横批：志在奉献。第二天，廖永远和江总书记亲切握手的照片被刊登在《人民日报》头版显要位置。

如果此后廖永远继续回到井队工作，他可能成为全国优秀的技术标兵，劳动模范。但是，此后，廖永远步步高升。1996年出任塔里木指挥部常务副指挥，1999年任塔里木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指挥，同年任塔里木油田分公司总经理，2004年任中石油集团总经理助理，2007年任集团副总经理，2013年任集团总经理，时年仅51岁。真可谓平步青云！然而，功高而自大，位尊而德薄，乃人生之大忌。作为普通人，他很讲义气。但是，到了官场上，这种江湖气就把他害了。任人唯亲、独断专横，还喜欢吹牛说大话。再加上，此后的廖永远频频与某些经济学家打交道，用心在体会国企改革背后的利益驱动逻辑，于是放手追名逐利、贪图享受了。这一切，廖永远可能有自我安慰：人么，都这样！千里做官只为财，自古如此。万一真出事了，那不过就是运气不好。

廖永远悔死了。如果跟着父亲老老实实种田，虽然没有风光，但踏实自在。如果没有1992年的汇报，慢慢升迁，做个胜利油田的高管，也还能hold住。谁让自己爬这么高呢？眼前的场景不断变化，周围的人物不断变化，游戏規则又若明若暗，自己真是驾驭不住。高层的感觉太飘了。一手遮天时，前呼后拥，万众瞩目，风光无限；一脚踩空，就落入万丈深渊，墙倒众人推。无论是“养于女人之手，长于深宫之中”的王子，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干上来”的平民子弟，都能体会到“高处不胜寒”！

央企，职工数十万，产值超万亿，可支配的资源极其丰富，社会关系网极其复杂，权力场上的“武林高手”云集，岂是凭江湖义气、哥们关系可以摆平的？没有理想，不讲道德，破坏规矩，只能是拉帮结伙，勾心斗角，自毁毁人。

怎么办？一些经济学家说，拆了央企。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别让资源支配权掌握在一个人手里，别让权力这么集中，别让王子和平民都患“恐高症”！

我们说，拆不是办法，拆是无德无能的表现。权力集中固然有弊端，权力分散也会导致各自为政。而且，竞争的逻辑还会导致权力再度集中。军阀混战的结果是中央集权，市场竞争的结果是做大做强垄断市场。我们必须学会驾驭、运用集中的权力，让权力为人民服务，让手握大权的人安心、自在。

这就是国学，这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这是对人性之善、人性之美的信心。这就是习总书记的名言：“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