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
我们一家五口人,除了我以外,颜值都很高,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娘胎里发育的时候是怎样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优良基因的。总之,在我长大后,每每一家人出行,常能见到有人在远处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开玩笑说我不是亲生的。为了培养我的自信,父母尤其注意对我的教育。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长相不重要,内在决定一个人的价值。
涉世未深的我在这碗心灵鸡汤的灌溉下,变成了一个颜值很低但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姑娘。但随着经历的增加,我遭受的挫折越来越多,虽然每次都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我仍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长相很重要,这是个看脸的时代。
我至今忘不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经历。介绍人姑妈说,男方是个有内涵的人,喜欢有内在的姑娘,像你这样琴棋书画样样通的姑娘正是他的菜。因为是第一次相亲,我有些胆怯,特意央求表妹陪同。结果,那男人对我那个沉迷于偶像剧、正在家待业的表妹一见钟情,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妹夫。我那时还天真地以为我们只是缘分未到,如今回头想想就会明白,认识一个人的内涵,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外在没有一点点吸引力,别人怎么会有进一步感受内涵的耐心和兴趣呢?
后来的几次相亲经历,无不向我印证了这一点。我在感情世界里,可谓一败涂地。于是便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如今,我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却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第一次面试销售助理时,主考官在我和一个美女中间选择了后者;第二次面试经理助理时,面试官告诉我不适合这份工作……几乎所有需要“形象气质佳”的工种,都对我关上了大门。后来,我去了一家名气不大的小公司,直接从销售员做起,那几年,我像男人一样拼,每天都把自己的劣势悬在心头,好在,一年过去,漂亮的业绩让我挺直了腰杆。
如今,我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得到的越来越多,但对自己的不满意也越来越强烈。再想起这些年所经历的种种,愈加觉得这张脸让我走了太多的弯路。天下没有完美的女人,但有无限接近完美的女人;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不化妆不整容的女人。闲来无事时翻看八卦杂志,常能看到哪位女星忽然就变了脸,我便萌生一个念头:如今我已经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但这张脸给我带来的障碍依然存在,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把自己变得更美一些呢?
我开始偷偷收集整容的材料信息,联系一些知名的整容机构,后来我选择了韩国的一家医院。接待我的朴医生是半个中国通,对人体美学的理解也非常独到,他说女性的美有千万种,整容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而是扬长避短,强化自己的优势。他为我设计了一套方案,我非常满意。那天,我去做术前检查,刚好,遇上了朴太太。
我一直以为既然朴医生对女人的美有如此独到的研究,那么他在选择伴侣时,一定非常挑剔。但我所见到的朴太太,长相却很普通,既没有完美的脸型,也没有完美的身材,和街上那些普通的妇女并无差别。那么,朴医生有没有想过改造自己的太太呢?
我半开玩笑地向朴医生提出我的疑问,他却告诉我:“我和我的太太从小就认识,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青梅竹马,她年轻时是一名艺术团的演员,声线非常优美;她待人谦和,性格温柔;她厨艺很高,是个非常贤惠的女人。这些年无论我处境怎样,她都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不离不弃,我非常爱她,我觉得她是最美的女人!”
我特别羡慕朴太太,进而想到自己。这些年,因为外在的不出挑,我确实走了不少弯路,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获得了更多的历练。如今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在评价我时,不再关注容貌这件事。但我现在却漂洋过海来到了韩国的整容医院,我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些?如果我再肯等待一段时间,际遇会不会变得更好呢?
考虑再三,我终于决定放弃手术。朴医生非常理解我的决定,在离开时,他向我送上了祝福。
回国后,我和家人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妈妈听说我想去动刀整容,难过地哭了。她说:“在我们眼里,你和姐姐、弟弟一样漂亮。从小到大,妈妈都觉得你是孩子们中间最要强的、最优秀的。你一定不知道,邻居们常常用你做榜样,来教育自己的孩子;那些相亲对象中,或许有的是要找更漂亮的,但更多的是,他们觉得自己不成功,配不上你。妈妈之所以没有和你说,是因为我们都觉得你很强大,根本不需要这些言语上的肯定。”
哦,原来如此。原来三姑六婆远远的指点并不是在笑话我丑,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以颜值来衡量女人的价值,原來我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
我彻底走出了自卑的阴影,真正地自信起来,甚至能够和朋友们就自己的颜值无底线自黑。我开始相信,命运给了我什么、没有给我什么,自有它的道理。虽然过去我确实因为长相问题走了很多弯路,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它至少能帮我过滤掉许多浮华的人与事。我能够确定,那些迄今留在我身边的、以后将要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一定都是真正欣赏我的、懂得我的人,所以,即便颜值再低,也要理性看待,那是我的劫,更是我的幸。责编/张立平laomalp82011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