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梯田的起源与发展

张蜜

梯田是坡地水土保持工程重要措施之一，它可有效地防止水土流失，创造良好的水、土生态环境，有利于耕作，提高作物产量，因此，这一水土保持措施历来引起各方面的高度重视与关注。梯田的出现，是古代农业发展的一个显著进步。梯田修筑历史悠久，而且普遍分布于世界各地，尤其是地少人多的山丘地区。我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山区面积（包括山地、丘陵和比较崎岖的高原）约占现有国土总面积的三分之二。生活在山区的古代先民为了求生存，勇敢地与大自然抗争，因地制宜地创造了梯田这种土地耕种方式，为中国农业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西周时期的《诗经·小雅·正月》中有“瞻彼阪田，有菀其特”的诗句，其中“阪田”系指山坡地上的田。它的出现早于写作该诗的西周幽王六年前后，即早于公元前776年，说明在约3000年前在坡地有了“阪田”，它是梯田的雏形。汉代时出现了区田，《氾胜之书》在对区田的论述时说：“区田以粪气为美，非必须良田也。诸山陵近邑高危倾阪及丘城上，皆可区田。”区田是把土地划分为若干田块，以便进行集约经营的土地利用形式。在那些山陵、陡坡和土丘上筑起的上下起伏、高低错落的片片田块，应该视为梯田。可见汉代梯田的开垦范围进一步扩大，不仅可在山地而且在缓斜度的平原上也辟有梯田。从在四川彭山县东汉墓中出土的陶田模型中，我们看到了汉代南方在梯田上栽种水稻的形象资料，该陶田丘形狭斜，丘与丘相接如鱼鳞，可见当时的稻田依崎岖不平的山岭因地势建造的情形。该模型右上角有一长方形高台，台上有田埂纵横交错的稻田，与台下稻田呈明显的级差。这是东汉稻梯的缩影，有人认为它“很像四川今日的梯田，因此可以肯定后汉时四川已有梯田，而且已经相当发达”。

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江南的农业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三国时期的鼎立局面，实际上是三个相互分立的经济区的对立，也是南方农业得到发展，拥有的经济实力可与中原抗衡的有力证明。孙吴在其控制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刘蜀在其以巴蜀为中心的“天府”之地，大力发展农业，推广牛耕，梯田也随之发展起来。曹魏在北方“穿山灌溉，民赖其利”。到了东晋时期，苻坚曾发“三万人开径水上源，凿山起垄，通渠引渎以溉冈卤之田”。梁家勉先生指出，所云“凿山起垄”以溉的冈田当是梯田。说明当时已重视梯田的灌溉水利事业。

唐代以后，我国的经济中心南移，由于陆地开垦几尽，“土狭民众”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因此，正如欧阳修所说：“河东山险，地土平阔处少，高山峻坂，并为人户耕种。”出现了“田尽而地，地尽而山”的形势。加之南方有比北方优越的水利条件，山地的开发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梯田有了长足的发展，建造梯田的技术已日趋成熟。宋人方勺在《泊宅编》中写道：“七闽……垦山垄为田，层起如阶级然，每援引溪谷水以灌溉，中途必为之磴，下为碓米，亦能播精。”正是由于梯田的广泛兴起和司空见惯，梯田才成为文人墨客讴歌描述的对象，并出现了梯田这一规范化的概念。南宋范成大在他的日记中对所见江西宜春的梯田描述道：仰山“缘山腹乔松之磴甚危，岭陂上皆禾田，层层而上。至顶，名梯田”。这时的梯田已遍山皆是，层层而上直至山顶，呈现出甚为壮观的景象，表明这时的梯田已高度发达。

元代的王祯在《农书》中专列梯田条，并对其构筑、垦殖及管理等详加说明，书中对梯田有这样的描述：“梯田，谓梯山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处，除磊石及峭壁，例同不毛，其余所在土山，下至横麓，上至危巅，一体之间，栽作重磴，即可种芸；如土石相伴，则必叠石相次，包土成田；又有山势峻极，不可展足，播殖之际，人则偃偻蚁沿而上，耨土而种，蹑坎而耘，此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总曰梯田。”

清代学者吴颖炎写道：“凡山除岩峭壁莫施人力及己标择柴薪外，其人众地狭之所，皆宜开种。择稍平地为棚，自山尖以下分为七层，五层以下乃可开种。就下层开起，先就地芟其柴草烧之，而用重尖锄一劚两敲开之……两年则易一层，以渐而上，土膏不竭。且土膏自上而下，至旱不枯。上半不开，泽自皮流，润足周到。又度涧壑与所开之层高相当，委曲开沟，于涧以石沙截水，渟满乃听溢出，既便汲用，旱急亦可拦入沟中，展转沾溉也。至第五层，上四层膏日流，下层又可周而复始，收利无穷。”这段论述以坡地形态出发，而以坡地水出接纳、蓄存和周而复始之利用为中心，规划坡地梯田宜建的地形部位，反映了我国南方地区坡地梯田建设的特点。其特征表现为：坡地梯田生态系统总体运作的优化性；坡地梯田生态系统的多样性；坡地梯田生态系统中子系统间的协调性；坡地梯田生态系统中建筑、改造和利用的超前性和实际运作中可操作性等。

由此可见，我国古代梯田的规划、建设和开发利用，经历了一个长期的不断发展和完善的过程，它在我国甚至世界坡地的水土流失防治、改造、保持水土和提高生态功能上占据重要地位，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和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