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惯孩子吗

张鸣

从小就听大人说，惯子等于杀子。还连带着听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寡妇，从小把孩子拉扯大，不说也不碰，惯得不得了，后来孩子偷东西了，还是惯，最后越偷越大，判了死刑。临死前，要求见他娘一面，要吃他娘最后一口奶。结果，把他娘奶头咬了下来，还恨恨地说，如果你当初不这样惯我，我不会有今天。

可惜，这样的话今天没有人说了，故事也失踪了。极目望去，似乎人人都在惯孩子。当然，惯孩子的结果，未必都有故事上讲得那么可怕，好些孩子虽然娇生惯养，但心地还挺善良，做不了什么坏事。但娇惯的结果，的确不怎么样，现在人们抱怨80后90后的毛病，其实说到底，都是抱怨者这一辈给惯出来的。

城里的孩子娇惯，农村的孩子也娇惯。从前大学里，农村来的学生，什么都会干，也肯干，但现在农村来的学生，甚至比城里的孩子还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这还不是娇惯最大的恶果，大不了以后成家了，两个人从头学做家务。动手能力差，多挨老板剋，自己慢慢学。娇惯的最大恶果，是这批孩子，普遍责任心不强，或者说，不自立。

作为老师，我每年都会帮一些贫困的学生。我每次借给学生钱，都说好了是借，不是给。当然，如果他们不还，我也不会逼债。其实，我并不在乎那几个钱。但是，我发现，凡是男学生，毕业之后多数不还，而女学生大多会还。很明显，男孩子被惯得比女孩子厉害，在他们眼里，还不还钱，是个无所谓的事。他们根本没想过，还钱是一份责任，不还钱，不仅丢了自己的那份责任，而且丢了面子。他们连在我面前丢了面子都不在乎，很难想象，到了社会上，他们会在乎自己的脸面，自己的尊严，我当然也没法相信，他们日后能做出什么成就。

其实，每个大人，即使不讲那个传统的故事，他们也都知道，惯孩子不好。之所以非惯不可，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人们都输不起。好些被娇惯习惯了的孩子，只要索要不能被满足，动辄以自杀相威胁，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家长只好缴械投降。其实，即使一对夫妻一个孩子的所谓国策难以改变，在一个孩子的前提下，从理性角度，不惯也比惯是更合理的选择。

所谓的惯，在很大程度上，是担心孩子受挫折，但现实社会中，有几人能做到真的把孩子天天含在嘴里，捧在手心？无论如何，孩子总要自己在人世间行走。这样行走，就会有风险，有疾病。事实上，人就像动物一样，生下来就会有风险，无论担心与否、小心与否，风险总是会有。从概率上讲，让孩子经些风雨，受点磨炼，活下来而且活得好的概率反而要高。如果娇生惯养，所有的事情由大人包办，那么孩子后面的日子肯定要过得相当艰难。不仅吃苦的概率注定大，折损的风险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