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广昌“失联”，引爆地产反腐

在中国，腐败最严重的两个领域，一个是地产，另一个是金融。金融领域尤其是证券领域的反腐正如火如荼进行，而一直悄无声息的地产领域，如今或将拉开反腐序幕。

12月10日，上海的风云人物郭广昌突然“失联”。他是复星集团董事长，“复星系”舵手，掌控着数千亿元的盘子，资本运作翻云覆雨，赢得“中国巴菲特”的美名。他人脉广阔，长袖善舞，身为浙商领袖，马云和他是太极拳友，王健林曾评价他：有广昌办事，我们放心，也省心。10月份，习近平出访英国，郭广昌是随行的150位企业家之一。再往前推，3月初的两会上，郭广昌还曾和李克强总理共话改革。

直到12月11日晚间，复星系旗下多家控股公司发出公告，确认郭广昌在协助相关司法机关调查，有媒体猜测房地产反腐拉开了序幕。

“中国巴菲特”的发迹史

公开资料显示，郭广昌现任复星控股执行董事兼董事长，是复星的创办人之一。复星集团创建于1992年，是中国最大的综合类民营企业集团，目前拥有钢铁、房地产、医药、零售和金融服务以及战略投资业务。数据显示，“复星系”直接和间接控股的公司已超过了100家。

郭广昌是复星集团这艘资本巨舰的掌门人。他用一年的时间，几乎使自己的财富翻倍。

截至2014年7月4日，郭广昌通过持股11家上市公司，累积的个人财富值为410.34亿元，排在中国财富家族榜第四位，紧随京东商城刘强东家族之后，在美的集团何享健家族之前。而去年同期，其累积的财富值尚为214.19亿元，在当年家族排行榜上排名11位。

从1993年的借来的3.8万元作为起步资金，到现在身家超过400亿，郭广昌只用了21年时间，让自己的财富滚雪球般增长，也缔造了一个庞大的财富帝国。

作为复星国际的大股东，郭广昌持股45.84%。截至7月4日，复星国际股票总市值为567亿元，这也是郭广昌最大的财富来源。通过持股复星国际，郭广昌积累了近260亿元财富。其次通过持有复星医药18.83%的股份获得83亿元财富，通过持有上海钢铁和*ST南钢各23.02%、23.04%的股權，分别获得14.56亿元和14.29亿元财富。

除了上述4家上市公司外，郭广昌还通过参股另外7家上市公司，积累了超过38亿元财富。分别为豫园商城、汉森制药、迪安诊断、金禾实业、浙江永强、佰利联、民生银行，其中，尽管仅持有民生银行1.14%的股份，但贡献良多，为郭广昌创造了22.1亿元财富。

郭广昌的成功，离不开从大学毕业就一起与他创业的几个朋友：梁信军、汪群斌、范伟。

这个被业内称为“最佳合伙人”的团体不断交出靓丽的成绩单：过去20年，复星投资了70余个项目，年回报率超过30%。

1992年，4人凑足了10万元创建广信科技咨询公司（源于郭广昌和梁信军的名字，1993年更名为复星科技）时，郭广昌是复旦大学团委干部，梁信军是校团委调研部长，汪群斌是生命学院团总支书记，范伟是学校誊印社的经理。

如果要给郭广昌的创富经历找几个重要的时间点，那么1992年，是绝对不能缺少的一个。在这一年，邓小平发表了南巡讲话，促使郭广昌放弃出国的计划，决定创业。

在多年后，郭广昌回忆起来，表示复星的起步就是一个三无企业，没资金、技术和人才。

如今，当年携手创业的4位同窗好友在复星多元化产业里面独当一面。郭广昌是整个企业集团的灵魂;梁是副董事长兼副总裁，成为复星投资和信息产业的领军人物;汪是复星实业总经理，专攻生物医药;范伟掌管房地产。加上任复星集团监事长的谈剑，梁信军曾称5个人就像5根手指，哪根也少不得。5根手指攥紧，就是一只拳头。

1994年，也就是创业后的两年内，郭广昌进入房地产、医药行业;又经过4年实业积累，郭广昌和他的团队开始带着公司一步步与资本接轨。

1998年，复星医药（原上海复星实业有限公司）上市，一次即募集资金3.5亿元;是复星集团的创业和资本积累阶段。

在让产业与资本对接成功后，郭广昌和他的团队开始尝试借用资本链条扩张产业。

2001年11月28日，刚刚成立不到一个月的复星投资与豫园商城签署了控股权转让托管协议，复星投资成为豫园商城新的第一大股东，持有13.25%股权，而豫园商城拥有上海童涵春制药厂53.33%的股权。通过收购豫园商城，复星投资间接控制了童涵春。

截至2014年7月4日，郭广昌在豫园商城11.46%的股权，股票市值为12.18亿元。

2002年复星涉足零售业;2003年，向钢铁行业、证券业进军，投资宁波钢铁，成立南钢联;2004年，投资招金矿业;2007年投资矿产业;2011年进入保险业，与美国保德信金融集团合资成立复星保德信人寿。截至2012年6月，复星集团涉及医药、房地产、钢铁、矿业、零售、服务业等领域。

2007年，复星国际在香港上市，搭建了一个全球化的融资平台。

在任何场合，郭广昌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向巴菲特靠近的野心。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想学习巴菲特，打造自己的第二个轮子，就是以保险为核心的综合金融集团。

2007年，复星参股永安财险。2011年，复星与美国保德信金融集团合资成立复星保德信人寿。2013年1月9日，复星与世界银行集团旗下国际金融公司在香港地区合资成立的鼎睿再保险公司正式开业。至此，复星集团完成了财险、寿险、再保险“三驾马车”驱动的保险业投资布局。

更重要的是，2014年5月，复星正式完成收购葡储蓄总行下属保险集团80%的股份。

“复星现在3000亿元左右的资产，有30%-40%的资产来自于保险。”2014年5月，郭广昌说。

“失联”或涉地产开发案

自12月10日郭广昌被传“失联”起，郭广昌的行踪一直是个迷。之后的12月14日，郭广昌突然现身复星集团的年度大会。

曾经在司法部门任职的知情人士分析称，尽管郭广昌能够现身复星集团重磅的年度大会，但是并不代表其已经自由，应该是有相关限制条件的。至于其所涉何事，在12月13日复星召开的电话会议中，集团总裁汪群斌称，是一个敏感的事，了解有限，以公告为准。“郭广昌目前还是协助调查状态，更多的是侧重于个人原因。”

事实上，郭广昌“被调查”已经不是第一次。

2013年11月22日，“郭广昌在香港被限制出境”的消息传开，引发市场恐慌抛售，复星系公司股价纷纷跳水，复星医药A股一度跌停。复星集团午间回应，称网传信息是“完全没有的事”，并称“郭广昌22日上午在北京拜访了中国大唐集团公司董事长陈进行”。郭广昌也随后紧急召开电话会议，认为是有人在故意做空股票，“这个时候，用谣言的方式做空我们股票赚钱，这是很恶劣的方式，我们要坚决打击。”回应传闻后，复星系股价随之反弹。

此次“协助相关司法机关调查”一事，该如何从法律意义上解读呢？

一名律师表示，从刑事诉讼相关法律规定上来看，协助调查的人一般是证人身份。而证人通常不会与外界失去联系，一般不在公安机关内部协助调查，调查的时间也不会过久。

知名律师李庄分析称，按照现行法律规定，司法机关对公民传唤分为拘留传唤和刑事传唤，一般每次传唤连续时间最多不能超过12个小时，案情重大也不能超过24小时。

李庄分析称，若是当事人被传唤，则不能与外界有联系，只能通过律师传递，但律师又不可携带相关字条和物品。

他表示，若传唤超过12个小时则须办理拘留手续，且必须在24小时内通知家属，拘留时间不能超过37天。在超过37天后，可能接下来面临三种可能：放人（包括取保候审）、逮捕、监视居住。在限定地域监视居住期间，当事人有相对宽松的自由，这一期限最长时间为6个月。

“协助司法机关调查可能是证人身份，也可能随着调查深入发生身份转化，”另一位律师分析称。

今年8月，郭广昌曾深陷原光明集团董事长王宗南挪用公款、受贿案一案。王在上海友谊复星（控股）有限公司时，曾利用职务便利，为复星集团谋取利益。

上海第二中院的判决材料中显示，2003年，王宗南向复星集团董事长郭某提出其父母欲购买复星集团下属房产公司开发的别墅，郭某同意。同年1月至9月间，王宗南父母以每平方米3000元、总价208万余元的低价购得本市松江区涞亭南路两套别墅。经估价，2003年上述两套别墅的市场价与王宗南父母购房实际价格差额合计269万余元。此后，上述两套房产分别于2010年、2013年转售他人，销售得款共计1480万元。

对此，复星集团予以否认。复星称从未在与友谊集团的合作中谋取过任何不当利益，也不存在王宗南给复星的利益输送;“王宗南买房的销售行为发生在2003年。我们认为，销售房价在当时市场极端低迷的环境下处于开发商市场折扣区间”。

不过，有媒体称，友谊复星的核心资产，是一笔以不对等价格从友谊集团手中购来的国家股股权。以这笔股权为基础，经过一连串资本运作，2007年复星系通过出售友谊复星48%的股权，获得了超过5亿元的收益。

此次郭广昌被带走协助司法机关调查的原因，主要有三种猜测。一是认为可能与上述8月的王宗南案有关;也有猜测称原上海市委常委、副市长艾宝俊因涉嫌严重违纪于11月10日接受组织调查，郭广昌可能在协助调查此案;还有一种观点认为郭广昌或因涉做空股市。

地产腐败是“癌症中的癌症”

有人猜测，“中国的索罗斯”徐翔已经进去了，“中国的巴菲特”是否会重蹈覆辙？

在中国，腐败最严重的两个领域，一个是地产，另一个是金融。金融领域尤其是证券领域的反腐正如火如荼进行，而一直悄无声息的地产领域，如今或将拉开反腐序幕。

长期以来，公众对地产领域腐败意见很大。有人甚至称地产腐败是“癌症中的癌症”。一些城市房价“高高在上”，很多人努力一生也买不起一套房;而一些官员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依靠权力寻租迅速拥有多套价值不菲的豪宅。“腐败成本”最终会落在飞扬的房价上，增加“民生痛楚”。

地产领域腐败问题波及面广、程度深、影响恶劣。从一些官员违纪违法案件看，房地产领域腐败已渗透到工程决策、土地出让、招标投标、工程发包、物资采购、资金运作、工程款结算等多个环节，廉租房、地铁、水利、学校、公路等都成了“肥肉”。一些官员即使在反腐高压下，仍然不收敛、不收手，与一些房地产商“蝇营狗苟”“沆瀣一气”，通过“权钱交易”“权房交易”达到所謂的“双赢”。

地产领域腐败危害极大。一方面，羊毛出在羊身上，房地产商“孝敬”官员的“行贿黑金”自然不会自己承担，最终都要转嫁到购房者身上。

另一方面，一些楼盘随意变更容积率或建筑质量问题频出，都与一些房地产商向相关官员行贿后避开监管有很大关系。越来越多的腐败案例证明，房地产等工程建设领域的“腐败成本”不但会推高房价、降低房屋质量和安全性，还会扰乱市场秩序，绑架公权力，影响地方政府对楼市的调控决策。

重病须用猛药。短期来看，应继续对房地产领域腐败保持高压态势，震慑腐败。长远来看，应通过典型案例梳理地产领域的腐败症结所在，着眼于反腐预防体系建设，依法通过简政放权压缩官员的寻租空间，管住干预房地产领域的“权力之手”，并严查严惩房地产企业行贿，倒逼企业依法经营，让房地产行业的生态环境更健康。

对于这种现象，有人说，是官有问题，他们拿公权力当作私权利寻租工具，拿权力资源当作权贵资本，拿国家资本输送成外国资本，所以该办他们。但是，一同共享其成的商人也不能免责。事实上，不少商人对于自己与官员的关系津津乐道，甚至热衷于此，他们对于这种权钱交换安之若素，对于政治的参与也更是洋洋自得，甚至有些被报道的商人对官员“结交如扈从，趋之若刍狗”。

一旦东窗事发，每一个商人都说自己情非得已。他们都痛哭流涕，怪罪对方，归罪制度。试问，是谁在助长这种潜规则的横行？是谁在这漏洞里鱼水情深名利双收？

若官商关系不正常，只怕还会有更多的腐败。而应该令我们反思的是，中国的社会环境，包括政治环境和经济环境等，为何会导致地产领域腐败如此严重，而且如此的大胆，这是值得全社会去思考的一个问题。

（《中国经营报》2015.12.11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