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的日子

晚钟

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人群中，他们用浓重的外地口音呼唤孙子的名字；工作日的小区花园里，他们推着婴儿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带孩子的心得和各自的家长里短；傍晚时分，他们早早地做好一桌丰盛的菜肴等待忙碌的儿女下班……

他们大多年过花甲，本该在熟悉的故乡和亲朋圈子里安度晚年，却跟随着子女的脚步迁徙到陌生的城市，他们面临着故乡和大都市之间生活方式的差异，在享受城市生活便利的同时也遭遇着异地社保医疗等各种困扰，更在浓重的乡愁和儿孙团圆的幸福中纠结。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老年漂”。

身边随处可见“老年漂”

如今，除了候鸟老人之外，在海南还有这样一个来自外地的老年群体，他们离开熟悉的家乡和亲朋，跟随着子女落脚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老年人群体。他们有一个称呼：“老年漂”。

由于群体的特殊性，候鸟老人被社会关注的程度较高，相应的社会服务功能也在逐步完善，近几年来在一些媒体的采访中，常可见“幸福”、“快乐”的字眼加诸候鸟老人的身上。那么，海南的“老年漂”一族的晚年生活幸福如意吗？

清晨7时许，海口市南沙路昌茂花园小区内，65岁的梁阿姨一手拎书包，一手牵着外孙女，向昌茂小学走去，这是她的“例行功课”。每天，送外孙女上学，做家务，接外孙女放学，梁阿姨重复着做着同样的事情。梁阿姨是8年前从河南信阳来到海南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女儿照顾孩子。

在海口昌茂花园、现代花园、耀江花园、昌隆新村等一些南沙路、海德路上的小区里，也有不少像梁阿姨这样的“老年漂”。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有来自河南、湖南、四川、辽宁等外省市的，还有来自海南其他市县的。这一个群体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离开了生活多年的熟悉的地方，跟随着子女“漂”在陌生的城市，改变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活。

“我们小区里像你描述的那样的老人挺多的。”住在海口海甸岛万福新村的唐小姐告诉记者。记者随机访问了10多位朋友和陌生人，他们都表示，自己的身边有“老年漂”一族。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我国老龄化进程明显加快，随着人口流动和城市化发展，“老年漂”一族所占比例越来越大。

“我毕业后在海南找到了工作，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回家探亲时我妈觉得我瘦了，认为我不会照顾自己，想到海南和我一起生活。我爸还没退休，我不同意，但妈心疼我，硬是过来了。”在海口某媒体工作的严先生，老家在安徽，是家中的独子。说起妈妈南漂到海南的初衷，他有点甜蜜又有点无奈。“现在变成我爸两头跑，一放假他就过来海南一家团聚。”

一项调查显示，“老年漂”的3大主因中，83.2%的人表示是“帮子女带小孩”；其次是照顾子女的生活，占到61%；还有42.2%的人表示“想念子女”。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家庭观念，使得中国很多老人很难做到像欧美国家的老人那样潇洒，退了休就满世界跑，或者热衷于各类公益甚至冒险活动，中国老人们退休后的一大岗位就是做孩子的“后勤部长”。

照顾晚辈老人甘愿当“北漂”

清晨7时，北京市朝阳区景和园小区内，68岁的赵秀兰大妈一手拎书包，一手牵着4岁的小孙女涵涵，向距离小区不远的红黄蓝幼儿园走去。每天接送孙女上幼儿园、买菜、做饭是赵大妈的“例行功课”，只有到了周末，孩子的爸爸妈妈带孩子出去玩儿了，赵大妈才能歇下来。5年前，从儿媳怀孕开始，赵大妈就从老家山西来到北京照顾儿子一家。

“其实家里地方真的很小，60平米的一居室，母亲只能住在客厅隔出来的小间里。为了带孩子，实在没办法。”提到母亲的辛苦，赵大妈的儿子张先生有些愧疚。张先生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娶妻生子。“我还有个哥哥在老家，我父亲在给他带孩子。老两口这么大年纪还被我们哥俩弄得两地分居了。”

在北京大大小小的居民区里，像赵大妈这样的老人很多。他们有的来自城市，有的来自农村，有的是只身前来，有的是老两口齐上阵，在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他们选择远离故土，放弃家乡熟悉舒适的生活，当起了“北漂”。

漂泊生活几家欢乐几家愁

“你们从贵州来到北京，生活上习惯吗？”在北苑的润泽公馆小区，记者问正陪着2岁的外孙女荡秋千的罗大爷老两口。

“挺好的呀，我们年纪大了，能跟孩子们团聚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心愿。刚开始我们感觉有点儿孤独，现在跟小区里很多带孙子的老人都熟悉了，大家天南海北地聊聊天，也蛮有意思呢！”罗大爷乐呵呵地说。

“北京呀，就是房价高，其实买菜做饭挺便宜。毕竟是首都，这里治安也好，环境也好，看看这小区多漂亮！”罗大爷的老伴李大妈脸上也满是笑意。

“以后外孙女大了，你们还回老家吗？”

“不回啦！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在一起互相有个照料。北京气候比较干，我多年的风湿病在这里都不犯了！”看得出来，李大妈对自己的老年“北漂”生活非常满意，“孙女上学后，我们老两口还计划出去旅游呢！”

与罗大爷老两口的惬意“漂”生活不同，从吉林来北京带孙子的唐得芬大妈则感到烦恼。去年唐得芬的老伴查出患了前列腺癌，化疗放疗费用很高。“现在办理异地医疗很麻烦，在北京看病的费用只能先自己全部垫付，再拿回老家报销，周期长，来回折腾，只能麻烦老家的亲友帮忙。”唐得芬说本来想跟老伴回老家治病，但孙子才1岁多，实在离不了人。“真希望医疗能早日跨省结算，不然我们看病实在不方便。”

而来自四川农村的陈章仁则对城市生活方式感到不适应。“以前在村里经常东家进西家出地溜个门子，和村里人拉拉闲话，抽两袋旱烟，好安逸！到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儿子媳妇聊天的内容我也不懂，插不进去话。”陈章仁说，城里规矩太多，进屋要换鞋，室内不能抽烟，上厕所要坐马桶，太麻烦。“这不，前几天媳妇交待我去超市的有机食品柜台买菜，我看了价格实在太贵，就去了农贸市场，结果还惹得媳妇不高兴，咳！”老陈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儿子把我接到北京是想让我享享福，但我实在适应不了。孙儿上幼儿园了我就回家咯，还是农村生活自由自在！”

（摘自《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