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别

吴慧

2014年9月10日，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踏入这片小岛时的心情，到底是喜悦终于摆脱了高考的枷锁还是无奈终于敌不过现实选择了这么一所二流的大学。

我站在学校的大门口，看着来来往往前来报名的人，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点激动和憧憬向往，沉浸在幻想未来美好的大学生活中。我看着这些还很稚嫩的脸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四年后或者说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手里拿了一个红色拉杆箱，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学校门口有一排银杏树，黄色的像蝴蝶翅膀一样的叶子，其实也蛮好看的。很快就有热情的学姐注意到了我，这个站在人群里不动的女孩，她以为我应该也是不知道如何报名的一名大一新生吧。但我拒绝了热情的学姐，一个人拉着箱子漫步在这个初次见面偌大的校园里，我想好好看看这个我即将度过四年的学校。

一个人完成这些琐碎的报名程序之后，我就拿着领到的钥匙找到了宿舍。宿舍里有几个女孩已经在家长陪伴下结束报名手续了，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完全没有寒暄。这样也好，可以不用假装好意。我铺好床之后，深深舒了一口气，躺在这张狭窄的床上，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只记得那天的日记本里最后是这样记着，今天的阳光还蛮不错的。

我没有像高中第一次在学校住宿的时候因为想家而哭鼻子，相反，来了好几天了，一直在食堂吃饭。食堂的饭菜不怎么好吃，但我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也没有很想念妈妈烧的糖醋小排。日子反正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着，而传闻中恐怖的大学军训也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开始进行的。

哥哥在H大学当军训教官，打电话给我安慰我说其实军训没那么折磨人，我也觉得每天练军姿、走齐步正步什么的也没有其他女生抱怨的那样痛苦，日子过得还挺充实的，不像军训。前几天没什么课，一天到晚不是辅导员召集开会就是领书什么的闲事。

伴着阴沉的天气训练了两个星期左右，之后九月的太阳延续了入夏的炽热，剩下来训练的女生也越来越少，娇气的女生都请假在大树底下乘凉。而总在想什么时候结束的军训终于在一个绵绵细雨的下午匆促结束。

教官对十四连的女生们说，我会在主席台看着你们最好的汇报演出。可是还没到汇报表演的时候，所有连的教官都被召集在一起，他们笔直地站在主席台后面的那个出口处，绿色的军装，挺拔的身材，看起来还是很吸引人的。人群中，不知道有谁说了一句，教官走了。于是刚站好队形的女生们都乱了，踮起脚尖去看教官离开的背影，教官们真的从那个操场的后门离开了，渐渐消失在了我们的眼中，隔了那么远，呼喊显得那么无力与苍白。

我蹲下身来，看着空间里教官发的一条动态，教官拍了一张照片，把他的军帽放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然后他说，对不起了同学们。是我骗了你们，部隊里有规定，所以我们必须得提前走了。祝愿你们以后在成长路上都像在军训的时候这般坚强。这时候我的眼泪啪啪地落下来了。此刻的我不是因为教官离开舍不得而哭，只是教官离开的背影，让我突然想起了三个月前从校园里各自散开的时候小伙伴的背影还有父母送别时候离开的背影。这一次，我是真的感受到了离别的无力。

三个月前，我还在挂着倒计时的教室里奋笔疾书挑灯苦读，书写一张又一张白花花的试卷，和其他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在人群里凑上去看排名表上的分数。那时候不知道，离开这个动作居然会这么迅速的完成，毕业照是在高三下学期开学一个月之后拍的，那时候班上购买了统一的红色班服，穿着整齐的衣服在校园里拍了毕业照，脸上的表情是喜悦的，不久就会离开了这个被禁锢的牢笼，所以他们欢快地进行这一切毕业的仪式，祭奠这一切即将逝去的……

高三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里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站在路的两边，每个班都会做一个条幅，来鼓励学长学姐在高考取得佳绩，旗开得胜，然而没人说关于离开这个伤感的话题。

在那条满是欢乐的路上，我想起高一时候我也参加这样的欢送仪式，羡慕那些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憧憬着有美好的大学生活。壮士跟我们说，复习好了的人走在那条路上心情是欢悦的，脚步是轻盈的，然而还没复习好的人就无法继续走在那条满是压力的路上，早就从小路上偷偷溜走了。那时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是偷偷笑的，完全体会不到那种紧张和压力感，完全不知道很快我们就会像那天我们欢送的学长学姐一样会有学弟学妹来欢送我们。

幸好那时候我已经转校了，所以没有去参加他们的也是属于我的毕业典礼，而我后来的学校给高三的毕业生们也只是拍摄了一张没有感情的毕业照而已。

我没去是因为我怕我会受不了学弟学妹们那样注视的眼光，我怕我也会像壮士说的那样偷偷从小道溜走。后来上课的时候我玩手机看见他们在空间里发说说，我知道他们毕业仪式是盛大难忘的，所以毕业的时候在他们的心里应该是有感触的吧。我也忘不了后来小鱼跟我说壮士在毕业典礼上带领所有的高三毕业生念《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场景，我也大概能想象到壮士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时候的豪情。

后来的后来，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去参加自己这一生唯一一次的高中毕业典礼。

后来到了夏天，我们以为毕业了就仅仅是毕业了而已，所以我们没有伤感，我们以为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见面，还会一起吃饭喝酒，互相寒暄吵闹。

现在我想我们当时这么快乐大概就是因为没有想到会像现在这样吧。我们回不到以前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解试卷了，我们回不到以前上课说小话互相讨论题目时候的感觉了，我们回不到了以前单纯聊天关于八卦的秘密了，我们回不到每天都可以见到的熟悉的面庞和可爱的同桌了。现在的我们坐在一百多人的教室里，上课的时候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谁都不认识谁，谁也都不想寒暄着。有时候即使是同班同学一个星期也不一定会见到几次，回想过去，日子里全是斑斓的光影，记忆里的屏障，曾经心动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郑愁予诗里写道，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我感觉好像所有人的高中的日子就这么不痛不痒后知后觉地过着，以至于后来我问很多人，你的高中都做了些什么，他们都告诉我说，好像什么都没做啊，就整天学习啊，也没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啊。说完，他们无奈地朝我笑笑，挠挠后脑勺，大抵关于以前的记忆就只有前桌伏案的背影，还有老师搞笑却很经典的语录，给他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一丝乐趣。

大一上学期刚结束的第一个春节，小雨猪给我打电话。那是年三十的晚上，外面的烟花灿烂地绽放，耀眼了整片漆黑的夜空。她哭着跟我说，刚刚结束的一模成绩并不是很理想，班主任发信息来说考得很差。当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本来我们就曾约定一起考上大学的，结果她却没考上，选择了复读。如今我在学校里整天碌碌无为地荒度光阴，她却在教室里继续不停地写着一摞又一摞的作业，我在这边热闹地没心没肺地过新年，她在那边却是埋在冷冷清清的堆得小山一样的课本中度过。

突然我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爱捉弄人。那么努力的她却换不来回报。

她的父母害怕打扰她的学习，所以就在家里陪她一起过这个冷清的新年。也许她也感受到了我这边热闹的过年气氛了吧，不免有些伤感。烟花在空中爆发出巨大的声音，她在那边说的话我都听不清。烟花落下的时候，我听见她在那边大声呼喊，你在大学里等我啊。我也學着她，大声地告诉她，我在大学里等你。

我知道她顶着多大的压力选择了复读，我也是因为害怕这样的压力所以才选择了这么一所二流的大学。我说命运爱捉弄人，可真是这样呢。当初在班上我的排名一直都是前三名的，最后的高考分数也是年级第一，可是还是离我最想去的S大差了十几分，所以我就偷偷地躲在了这个小岛上，和谁也不联系，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小贼，害怕被人放在阳光下曝光。

我想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过年的时候佩佩嫂子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那时候她上大学和我一样，门门课都挺好的，但没有一门课是突出的。以至于后来入职别人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都回答不出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挺有感触的，大学不像高中，需要你门门课都优秀，而是需要在某个领域里特别突出的人才。可能你说你很优秀，门门都是优，但是别人也许会记不住你，但是当别人说某某方面谁很厉害的话，那他就很容易脱颖而出了。方文山说，想要做的事情现在就去做，不要害怕失败。李宗盛一首歌里也唱着，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他早已偷光了你的选择。

之前电影院里就有一部很火的回忆青春的电影，记得电影里最后一个画面，方茴在陈寻的书上写着，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那些年，我们相伴走过的日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青春。那些离别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暖暖的。如今在这个美丽的月亮岛上，我已经找到了毕业后又一次想要奋斗的目标了。

不过，你呢？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