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汉林
从小就爱你,我祖国的宝岛——台湾。爱之深,不比环绕着你的太平洋海水浅!
小时候爱你,是从历史书和地图上得来的感觉。啊!郑成功和台湾,刘铭传和台湾,多好啊,祖国陆地形状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台湾就像一只有力的鸡大腿。上面物产丰富,是一个大大的亚热带、热带植物园,还有丰富的玉石矿床,后来看到书上描绘,台湾日据时代几十年,又感觉到痛,痛的是台湾被外人占据,有恨,恨那些霸占你身体的异族。
上小学后,对台湾又有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新感觉,“既爱,又怕,也有痛。”
上世纪70年代,学校有一次专门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小小的一个边远乡镇小学,又不是毕业考,有必要兴师动众开大会吗?
原来是有人帮台湾特务撒传单。“主角”——撒传单的人,竟然是邻村的小孩,大我几岁,彼此没来往,但人都认识,挺老实挺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也挺秀气,斯斯文文的像个女孩子,没想到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
会上听老师讲,才知道,这个小孩家里有个收音机,在那个时代,家里有收音机,还真的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就是这个信息渠道惹的事。小孩晚上没事,那个年代也没有电视看,在农村,听收音机可是最高档的享受了。听到下半夜,大陆其他的频道,播音主持人都道了晚安,关了机,只有台湾地区的女播音员,还在用那有点发嗲的声音播报对大陆同胞的思想宣传。这惹了祸,家长每天下地干农活累得要死,晚上一上床就打起了呼噜,哪还有精神管小孩下半夜听收音机的事,这个像女孩子一样斯文的小孩,十岁不到,竟然一字不漏地把那个台湾女播音员说的话用笔写下来,用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抄了六张,在他们村,在我们村的桥头,在上学路上撒了三个地方,被人看到捡到,交给了乡政府。仅此而已,这个小孩和台湾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来往。
小孩子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作了检讨,这件事就过了。过了不到一年,小孩自己辍学回家,学木匠去了。前几年回老家,还见到过这个“小孩”,不过,已经是快当爷爷的人了,虽然年纪大了,还是那笑眯眯,挺斯文的样子。我想,如果不是那件事,这么聪明的小孩,可能走的就会是另外一条人生之路了,可惜了。连我们中部省份湖北都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不知道在全国,与当时台湾思想宣传有牵连的惊天动地的特务事件该有多少件。
那时,这件事让我对台湾的新感觉是:既爱,又怕,也有痛。
再大一点,上初中了,对台湾的新感觉是:既爱,又迷惑,也有些遗憾之痛。
为什么这么说呢?初中有位教历史和政治的余老师,喜欢写作,因为和余老师有共同的爱好,走得比较近,所以那时候就知道了余老师的一些家事。他是一个“遗腹子”,母亲还怀着他的时候,父亲就在国民党军队东北部队里任文书,后来出生的时候,正是国共之间三大战役打得惨烈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家,有家也回不来了。从余老师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他的生身父亲,母亲守寡受苦,独自把他拉扯成人,教育成才后,早已过世了。如今余老师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已退休,含饴弄孙,但这位余老师的父亲在还是不在,到底在哪里去世,成了一个永久的谜。听余老师自己讲,教学之余,除了写作,多方打听未果。一说是在东北战死了,一说是退到了台湾,还有人见到他父亲在台北市开过出租车,但那是整整几十年台湾与大陆音信不通的时代,无法去打听,那边余老师的生身父亲也没有和他母亲联系过,错过了最佳的年龄和打听时间,余老师也只好抱憾终身了。这位老师是侍弄文笔的高手,在美国、台湾各种华文杂志登了不少有真知灼见的历史评论和随笔,我印象极深的还是那篇他用心写的《哭父文》:“哀哉吾父……幼而失怙……”每次见他读之下泪,我们学生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那个年代,两岸的不通音信,造成的亲情遗憾不在少数。责任在谁,不好说,说不清,所以我一个大陆的初中学生,那时对台湾的新感觉是:“既爱,又迷惑,也替余师存些遗憾之痛。”
2011年5月,宝岛台湾七日游,首站台北,我的脚第一次结结实实踏在祖国宝岛台湾的土地上了。呼吸着祖国第一大岛屿上的清风,余光中先生的《乡愁》似乎已成如烟往事,如今两岸来往多自由。
夜晚在旅馆安顿下来。一个人在桃园县的这个小镇附近走走,走在大马路边,几乎全是日产的摩托车轰隆隆地响,日货多,速度都很快,可能是这里工作节奏很快吧。
旅店旁边一条大溪流,哗哗的流水声清脆悦耳,但我不知这条溪的名字,顺着溪流走下去,约三公里开外,天暗下来,没什么景色可观,抬头看见一间乡公所建的妈祖神庙,还有村里的人专司看守。
接下来的几天,环岛坐车走一圈,足迹跟着导游的手指跑,阿里山下大雨,没上去成;日月潭,名气大,在湖心荡了一圈;高雄、台南、台东,在海边看太平洋,景色无比优美。过北回归线纪念点,太鲁阁上面有余震,台湾横穿中央山脉的大路也没有走成。经花莲,最后,北上回到台北,孙中山纪念堂不是特别大,蒋公广场却特别大,显得特别空旷,走一圈下来,费了不少工夫,不知哪个电视台记者抓住我采访,自己老百姓一个,也不知道胡言乱语讲了些什么,只记得讲了几句套话,“两岸同根同祖……”在心里想,也还是自己真实的心声呢!
最后一站,在台北101大厦和带队的台湾导游喝茶聊天,导游是1949年大陆去台湾的国民党老兵的后代,祖籍山东,性格很豪爽,一路笑声不断,茶喝得高兴,兴致一上来,见四周没人,说,周边的那些国家,对台湾都虎视眈眈,想把这块肥肉纳入自己的版图。语言虽轻,但每一个爱国的人听着心里异常沉重,宝岛台湾啊,真是让人既爱又痛。
我爱鼓浪屿的沙滩,我爱金门岛的高粱酒,我爱台北“故宫博物院”里中华文化的收藏、我爱张大千的画、我爱溥心畲的画、我爱黄君璧的画啊!
在台北,临上飞机回来前,我又买了黄君璧的两幅木版水印的国画,在台南往台中的路途上,参观台湾老兵纪念堂,我花三千多元,买了老兵做的一串蓝珠手链,也算是对他们的缅怀吧。
爱与痛,何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