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女人

六六

有部获奥斯卡奖的影片叫《英国病人》。其实英国真的有一种全国通病，叫“英国忧郁症”，发病率居欧洲之首，究其原因是气候问题。英国一年中有一半以上时间乌云笼罩，阴雨连绵。一到夏天阳光普照，全国人民都摩拳擦掌把晒太阳当头等大事。很多英国人会到医生那里去看忧郁症，处方竟然是“度假一周”。

你去了英国，就会发现，得忧郁症的大多数是男人，忧郁症的另一个代名词可能是“闲出病”，而女人都没空生这种“悠闲病”。

英国的社会生活，如果你留意，会发现在很多地方工作的人是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或英国本地女性。几乎个个B&B里，你能看见的忙碌身影都是家庭的女主人。她们好像有三头六臂，不仅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精通旅游、擅长管理，还能照顾子女甚至管理牧场！

我们因参加了“Living in history”（生活在历史里）活动，出发去下一站的时间有些迟，正逢大雨倾盆看不见高速路的路面，不得已在休息区等雨停。我对照酒店订单时，发现即将入住的民居酒店要求入住时间是下午4：30～6：30，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8：30了！

打电话过去，女主人竟然已经声音朦胧，似即将入睡。给我的感觉，这大概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否则怎会在现代社会里这个点儿入睡？对方一听说我们将在10：30到达，立刻干脆拒绝：“你们已错过入住时间，请另觅他处。我这里不接待。”这是一票100英镑的住宿单子。也就是说，因为晚入住，我将损失1000元。

我不得已要另訂酒店。因英国手机网络不好，遂打电话给上一站的朋友，让她帮我寻个住处。我的女友是个情商极高又有语言天赋的女人，她显然扮可怜博同情的水平比我高，更重要的是谦卑的礼貌用语比我丰富——在英国，语言是个极大的障碍！你一定不能理解我说啥，只有身处当地，才知道我们通常的英语与英国使用的英语是俩语系！

英国人特别注重遣词造句。在我们还在使用文言文极简语系时代，他们已经在莎士比亚的带领下步入奢华词汇时代。他们能把情绪细分到微毫，把色彩描述到斑斓，把气味形容到萦绕鼻前，把物件命名到你不知道他们在描述什么。我经常暗自观察美语与英语的区别，最终的答案是：当年出逃美国的那批英国人，一定贵族极少，所以他们能熟练掌握及运用的词汇，不及英国现在的十分之一。

我不能把一件“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像英国人那样用十句客套话委婉表达出来，造成女主人认为我没受过教化。在朋友凄婉的故事中，一个游历四方、拖家带口、语言不通又对英国有无比热忱的来自中国的女作家，现在正孤苦伶仃流落街头。女主人一句拒绝的话，可能就此伤害了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并且在中国亿万读者心中留下英国女人极难相处的印象。

总之，女主人又打电话回我，同意我“红拂夜奔”。经历千辛万苦，我们终于在子夜前到达民居酒店。中途有几次我们几近放弃，因为乡间真的很偏僻！打电话的信号都没了，更勿提3G，连问路都成问题。

女主人穿着华贵的睡袍给我们开门。我们突然发现她竟然长了一张优雅的脸庞，很年轻，笑容极其美丽，看起来不像劳苦大众！

这个印象，次日清晨即破。我们一家清晨起床，发现她已经在厨房忙碌，为每位住客端上获得B&B金奖的早餐——她的早餐真的很丰盛！

不等客人离席，她已经去楼上整理床铺打扫卫生了。

等我们把行李捆扎结束，向她道别，她又消失在占地几百亩的牧场里。用她的话说，照顾人的时间已经结束，下面轮到畜生。意思是，这个点儿你再不走人，就等同于畜生了。

女主人家里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女主人干农活的时候，老太太还瘸拐地忙家务。

看她家的墙上，男人照片挺多的，但房前屋后却不见男人踪影。问老太太，她答：“孙子们去划皮划艇了，儿子去看马术比赛了。”我大笑！女主人的丈夫在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手端一份报纸，好像挣钱与他无关一样地沿着中缝看讣告！

度假途中，在路上与当地的英国女人聊天，问她们对中国男人的看法。她们回答得很含蓄：“亚洲男人看起来比较Tiny（袖珍）。排除宗教肤色语言差异，他们的体型不能引起我们对雄性的崇拜。”

我好奇地问：“我在英国，发现你们女人非常Capable（能干），你们不但能照顾自己，还能料理全家，包括男人。我看不出男性在你们生活中有啥重要位置，为何要崇拜他们？”对方大笑说：“你知道，很多事情，我们还是依赖他们的。”我亦大笑。

在高度发达的国家，男性作为装饰品，对社会的推动性是非常大的。他们因无须参与烦琐而具象的劳动，便可以大部分时间务虚，研究一下科学、人文、哲学和未来有可能用到的发明。然后，对社会的总体贡献，都以他们的名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