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李丁丁

想念一片雪花，是如此悠长的滋味，如此快乐又温柔，是一去不返的流光。 “想念”拆开来，心上面一今一相，连起了时光今日昔时的距离，太过于熟稔，以至于简单的两个字便可勾起一段段往事。比如说，故乡的雪。很久没有见过雪了，那种“雨的精魂”，在记忆里越抹越淡，心心念念，然后想到下着雪的故里。雪其实是有声音的。小时候我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地看雪，耳边传来簌簌的声音，一点点雪花就堆积起来。然后孩子们一拥而出，在雪地上嬉闹。打雪仗时啪啪的声音，堆雪人时沉闷的嘭嘭声，滚在雪里衣料摩擦的声音，我都分辨得出来。至于砰的一声，许是哪家小孩团了个大雪球，推进了结冰的河里，雪炸起来簌簌地又往地上飘，然后冰面咔咔开裂，是份壮举。我当时嫌这些太闹，现在却渴望着再听听。雪其实是有颜色的。下了雪之后，我总不敢第一个出门，白皑皑的雪地，踩脏了不好看。人多起来，却也没什么顾忌。小时候的玩伴，堆好的雪人，安上谁家的红萝卜、案板上的萝卜头、青翠依旧的番薯梗，马上就生动了起来。而趴在地上扒一扒，雪便是青草与泥土的颜色。它很温柔地覆盖着这片土地，隐约地露出生机，这种颜色，调色盘里该是没有的。偶尔一只有露珠般眼睛的小鸟留下爪印，扑簌着带着希冀飞得很远，雪便映着它眼眸的颜色。雪地里色彩斑驳，好看得像一幅画。雪其实是有味道的。挖开雪地掏出红薯，还带着雪，放在炭火里烤。屋檐上与冰棱一起风吹雨淋的咸香的腊肉灌肠取下来。特产的藕与排骨炖煮入味。打开泡菜坛子取出酸甜的洋姜。在雪地里吃一顿饭，好像都染上了现在无法触及的悠远，唇齿留香，意犹未尽。这样有声音有颜色有味道的雪，多让人想念。一片雪花，可以穿过最狭窄的血管，引发隐隐的痛。想念一片雪花，是如此悠长的滋味，如此快乐又温柔，是一去不返的流光。归去来兮，我的故乡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