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 早餐

汤园林

那天，他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推开门，被一股油烟味呛得皱起了眉。

她正在厨房里做饭，看到他回来，大声说：“我做了一道新菜式，赶快来尝尝！”

以往，听到这样的话，他都会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厨房去，今天却站在那里没动。结婚三年，他每天在外面拼命工作，受尽上司和客户的气，常常加班到深夜，为的就是能够过得好一些，尽早把房贷还了，两个人可以轻松地比翼双飞。

可她，每天早早下班，一回到家，就钻进厨房里，照着菜谱做各种各样新式的菜，常常吃得他叫撑。

她的菜真的做得越来越好，可他的心却越来越凉，她就知道钻进厨房做菜，怎么就没有想过多努力一点，减轻一点他的负担？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却优哉游哉地做菜，他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便大声吼道：“你就知道做菜，人难道除了吃，就没有别的追求吗？”

他这么一吼，她脸上的笑便收敛了去，旋即把铲子重重一扔，毫不示弱地回敬：“你以为我喜欢做菜吗？有本事你请个保姆啊，谁愿意变成黄脸婆啊！”

两个人的“战争”就这样拉开帷幕，他觉得她不够体贴，她觉得他故意找碴儿，从对骂到互摔东西，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吵累了，两个人都气呼呼各自泡了桶泡面，随便吃几口，然后分床而睡。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看到凌乱的家，想起昨天的混战，心里有了一些愧疚。他记得，恋爱时，她是不会做饭的，结婚后，她才开始学着做。最初，经常不是把饭烧糊，就是被油溅了手。他劝她不要做了，她却说什么都不肯，他就笑说，那你以后把业余时间都用来做饭吧。

她的饭菜真的越做越好，一日三餐也准时，他多年的胃病居然慢慢地吃好了。想想昨天的事，他被客户骂，又被扣了奖金，心情糟糕，忽然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而她只顾着做饭，并不打算给他提供休息的港湾，所以，他就忍不住发了火。

平时这个时候，她一定一边在厨房忙碌着，一边喊他吃早餐，可是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能她真的气极了，再不会为自己做早餐了。

他这么想着，绕过地板上的破碎玻璃，打算出去随便解决一顿。路过餐厅时，却发现一份早餐静静地摆在餐桌上，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他心里忽然一暖，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剥好皮的水煮蛋，正准备往嘴里送，却发现上面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恨你。”虽然字间冒着火气，他却感到一阵暖意。

他把鸡蛋放下，拿起一块煎饼，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咸死你。”他轻轻咬一口，咸淡合适，还是他喜欢的那个味道。

端起牛奶，发现杯底用牛奶液写着“烫死你”。

他一口气把牛奶喝完，把饼吃进肚子，再把鸡蛋吃了，唇角眼梢已经全是笑意。这是他吃过的最“愤怒”的早餐，她的“愤怒”那么显而易见，可是透过这些“愤怒”，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关心和体贴。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这，就是最好的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