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鸿亮 “鲁剧”的品格是这样炼成的

2015-05-30 10:48田爽
电视指南 2015年9期
关键词:伪装者创作

田爽

制片人侯鸿亮很低调,圈外人不怎么知道他,但说起他制片的作品序列,却少有人没看过。 从《闯关东》的厚积薄发,《生死线》《钢铁年代》《知青》《温州一家人》《到爱的距离》的累积,到近三年《父母爱情》《战长沙》《老农民》《北平无战事》等精品剧的井喷,这些作品不仅让同行叹服,也征服了观众,占领了市场,专家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侯鸿亮以及他的团队,已成为精品剧、创新剧的保证。在这个竞争激烈、内外环境瞬息万变的行业里,他到底有什么魔法,每做一部戏成一部?

最重要的是,他并非像某些团队一样,复制自己成功的类型模式,吃老本,而是几乎每一部都在做新的尝试。特别是今年《琅琊榜》《伪装者》《他来了,请闭眼》三部“文风”全然不同的剧正在强势平台播出或即将播出,更让人不明白他的“戏路”。侯鸿亮更商业了?或是也在瞬息万变的市场里自乱了方寸?他却说:“我们做《琅琊榜》和我们做《北平无战事》是一样的。”原来,在变与不变之间,侯鸿亮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打法。

采访侯鸿亮是在他离开山东影视中心之后成立的东阳正午阳光影视有限公司明亮的办公室里。他说话不疾不徐,举重若轻,没有华丽辞藻,没有情绪激昂,话语简单朴素但却含金量极高,就像他担任制片做的剧一样,外表平常内涵隽永,看起来似乎没有“卖点”,看完却让人击节。他给自己的定位是“懂创作的制片人”;他提到团队的频率很高,眼中有幸福的光;他和团队喜欢尝鲜,不断在类型、题材上开疆破土;虽已经拍摄出那么多厚重的作品,他说自己现在做每部戏依然如履薄冰。

这个行业变化很大,十年前的金牌制片人可能今天已经退出舞台。侯鸿亮和他的团队在创作上不断求新,却始终坚持着简单真诚、认真做事,坚守原则的职业品格,力求做到商业和创作的良好结合。同是山东人的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这种精神传统的承继,或许正是鲁剧自成一格的原因,也是侯鸿亮和他的团队立足的根本。

创新:

做没有尝试过的

“我们做《琅琊榜》和我们做《北平无战事》是一样的。”

今年将播出的《伪装者》《琅琊榜》《他来了,请闭眼》是侯鸿亮担任制片人的三部风格完全不同的剧,其实,这种多变是侯鸿亮和他的团队主动追求的结果。在创作上他们一直在寻求一种新鲜感,“因为一个类型做第一部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了,怎能马上再去拍第二部?”《闯关东》火了后,所有关于平民历史的戏都来找他们,但是他们都没接,而是拍了类型完全不同的《生死线》。拍完之后,又有很多该类型的戏找来,并表示只要是他们拍,电视台马上就买。那会儿导演孔笙对他说:“鸿亮,以后两年之内别给我接这类型的戏。” 侯鸿亮理解团队真的是把对战争的理解全用在这部戏里面了,要换一种新鲜的类型来表达。“我们做这个职业,还是想做成大家开心的事,所以总是想尝试新鲜的东西。”侯鸿亮慢条斯理地表达着。这时候,他是一个创作者,而不是一个商人。

对于今年的三部戏,侯鸿亮的心中自有棋谱。大家理解中比较商业化的《琅琊榜》,在他脑子里并沒什么IP概念,觉得是个好东西,特别适合影视,就买了版权和作者合作;像《伪装者》这种谍战戏,在侯鸿亮的眼中是影视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以前没有做过,就做了;而《他来了,请闭眼》这样很商业、很类型的戏,把悬疑和情感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又是国内电视剧领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网台联动的尝试,题材类型和播出模式都是他们感兴趣的点。新鲜的,没有做过的,是侯鸿亮和他的团队选择做一部戏的前提之一,他知道,这样才能给团队新的刺激,发挥他们的热情和创造力。

很多人不了解侯鸿亮为什么要拍《琅琊榜》。侯鸿亮说:“我们做《琅琊榜》和我们做《北平无战事》是一样的,第一创作态度上是一样的;第二我一直都很强调电视剧除了娱乐之外,还要体现创作者对历史、对社会、对中国文化的认识。刘和平在《北平无战事》里传递了他想传递的东西,《琅琊榜》看似是一个架空的小说,我们却看到了精神性的东西。我们做完了这个类型不想重复,除非是有超过它的。纯粹做商业性的东西,工作就没乐趣了。”

那么,《伪装者》这样的谍战剧之前已经拍过很多,并且有《暗算》《潜伏》这样的高峰作品,《伪装者》是如何在这个类型上突破和创新的呢?

侯鸿亮认为,《伪装者》这部戏里三个人物在家里有不同的身份,大姐是红色资本家,大哥是三重间谍,老三(胡歌)先是被迫当了军统,然后当特工,后来转到地下党。这三个人物在家里面都要掩饰自己的身份,一面要考虑亲情一面要考虑国家大义,这可能是不同于其他谍战剧的一点。他当时做《伪装者》就是想尝试下谍战剧,以后还想继续做下去。在他看来,战争和情感题材,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是永远不可或缺的;并且谍战戏有它的游戏规则,要经过审查,有哪些禁区,做完了才会懂。

更重要的是,现在电视剧市场变化特别大,每年都有新的元素新的市场潮流。如果现在回头看有些十年以前的作品,除了几部经典留下来,大部分从叙事的节奏上、拍摄的手法上都已经落后过时了。现在大家看好莱坞的片子看习惯了,如果达不到一个情节强度、密度大家一定不会满足。因此,电视剧形式和内容的创新是市场最苛刻的法则。所以侯鸿亮的《伪装者》是一个强情节的、让观众停不下来的戏。

“我觉得核心的东西是一致的,这个核心是大家对好内容真的是一种需求。《大圣归来》这样的好内容会带起一个风潮,那么它是适合哪个年龄段的?我看了以后也挺喜欢的。它极大地满足了观众对国产动画的心理渴望。”因为这种想法,侯鸿亮及其团队开始在互联网做网剧《他来了,请闭眼》,就是要满足网络观众对好内容的需求。“用很严谨的态度去做,其实在艺术创作上的差异没那么大,只是网络观众看完后传播、交流的方式会不一样。影视是和科技一起发展的,90后是容易接受新事物新科技的人,关注他们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关注科技的进步。拍坏了让他们去吐槽,这是一种方式。但拍好了,他们对好内容的传递方式也会不一样。”

团队: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大家一想到制片人就觉得是管钱的,但其实真的不是,制片人是需要把钱花在更合适的地方。”

独木难成林,精品剧的制作还倚赖一个高素质、相对稳定的专业团队。侯鸿亮对团队的肯定,对与孔笙、李雪导演等默契合作的舒心感,总是溢于言表。他们是一群有着共同审美、认知的人,由于三观一致,让他们在很多事上吵完之后能达成共识。对内侯鸿亮很像一个大管家,对于市场他又如一个安全阀门。能做到在市场和创作之间的平衡,源于他做摄像、导演的经历,更源于他的理解力和包容力。拍《生死线》时因为光效问题,和导演孔笙一直吵到最后,但他选择了妥协,因为他知道保护创作者的热情,理解创作者的成长,同时他也知道改变将在潜移默化中发生。因为一个好的团队,不是一锤子买卖,建立团队的凝聚力,可能比一部戏的某些遗憾更有意义。按结果来说,《生死线》依旧是一部与众不同的难得好戏,而团队在成长中继续前行。对于团队来说,这是一个温暖的、值的信赖的制片人,也是一个高智商、高情商的操盘手,很多事,“找侯鸿亮去”是战友们的口头禅。

在电视电影行业,制片人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金牌制片人”就是对这个职业的最高荣誉。

在侯鸿亮看来,制片人对一部戏成功与否的关键是一个整体把握,或者说是对剧的气质上的把握。“我跟孔导、李导从入行就认识了,彼此有一定的默契,一张嘴彼此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大家就像兄弟一样,很难得地聚拢来一帮审美相同、对戏的认知相同的人,大家做某件事时在一起讨论完之后就能达成一个共识。有的制片人会跟我讨论商业性的重要,但对我来讲,除了商业性之外,传递真善美,才是核心,就是你传递的东西对屏幕前的人是有意义的。怎么去完成?需要对各方面有专业要求,才会最终做出让观众一眼看了之后觉得舒服的戏,如果太考虑性价比,可能这些东西会损失得很多。这是我们团队共通的。”

2001年,侯鸿亮离开了行业两年。那段时间是他对电视剧有点失去信心了。大家就是一味地去追求商业利益,对创作没有要求,就是要求你“多快好省”,质量好不好无所谓。侯鸿亮就觉得没意思了。

“如果你对自己拍的东西,回头看会后悔,那为什么要去做呢?所以2001年底我们都从这个行业离开了。正好编剧赵冬苓约我们一起去做一个纪录片,那个班子现在说出来还挺吓人的,孔笙和我做导演,赵冬苓做总撰稿和制片人,我还兼制片主任,李雪做摄影。一个人一个月6000块工资,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孔笙把最后一集做完了以后就‘逃跑了,他去另外一部戏做摄像用了两个月把两年的钱都挣回来了。

所以说我们还不是那种特纯粹的,只能说是一帮干活比较认真的人。我们希望把商业和创作很好地结合,真正回来就是从《闯关东》开始,现在回头看自己的作品,还是不后悔。有些人可能为了短时期的利益,但真正过了一段时间你会不会后悔?我们是一个团队,他们比我安静,我让他们做宣传得求着他们,他们会专注一个事情。孔笙导演身上有特别多传统文人的感觉,我们都是孔笙带出来的,拍《白眉大侠》的时候他是摄影师,我给他做助理。”

侯鸿亮是参加工作以后去电影学院读的导演系。那时,他觉得学导演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职业定位了。后来自己拉钱、自己找剧本、自己做导演拍了一部戏,那部戏也在中央台播了,得了飞天奖二等奖。但是拍完了之后就觉得不满意。觉得对生活的认识、对人的认识没有达到,怎么可以去做导演呢?所以那段时间他心里很难受,还是觉得自己需要积累更多。那段时间侯鸿亮给孔笙做统筹、制片工作,跟他学导演。

现在电影局的局长张宏森当时曾找侯鸿亮谈话,告诉他这个市场变化特别大,而市场特别缺的人才是懂创作的制片人,希望他能够做个好制片人而不是去做个二流或者三流导演。

张宏森的话对侯鸿亮触动很大。以前的制片人更多的是对钱的把控,对创作的东西参与得不是很多,他很清楚地了解市场会朝着哪个方面变化。自此,侯鸿亮从导演改做制片人,第一部大戏就是《闯关东》。

“我觉得懂创作特别重要,你要是不懂创作你就没办法和各部门沟通,究竟我这个片子拍出什么样的影像风格,我们要做什么景更贴切,大家一想到制片人就是管钱的,但其实真的不是,制片人是需要把钱花在更合适的地方。有时候我宁可去超支,这钱我也要花,有时候就那么一点点钱我为什么要节省?觉得没有意义的钱我为什么要花?花的每分钱未来都是要在片子里呈现的,这是主要的。如果不懂创作,花的钱呈现出来的东西可能就不对。

“这么多年来,我的预算里面演员占百分之五十算高了,电视剧和电影都是综合艺术,演员非常重要,但是支撑演员的也很重要,演员是靠什么支撑?恰恰是靠其他部门共同支撑,只是演员是站在台前的人,大家看到的是演员。剧本更是一剧之本,所有的部门都是希望演员来呈现更精彩的演出,钱怎么花是制片人该做的,而不是该怎么省。”

《闯关东》用事实证明了侯鸿亮的转型的成功。

品质:

尊重创作,认真拍戏

“各方面综合起来,我们专业上可能不是那么强,但是我们认真,不是我们做得好,是这个行业做得不够好。如果有天大家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定会有更多更强的人出现。”

影视是一个高风险高投入的行业,大家只看到那些做得好赚了钱的,殊不知,花了很多钱拍出来的东西,静静躺在角落里的更多。所以电视台也好、客户也好,才会保守地选择跟风和复制。但是侯鸿亮反其道而行之,力求每一部都不一样,当然这不是为了和市场作对,而是创作者有这个精神需求,他们需要有创造的空间来释放自己的创造力。反过来,有了创造力也就有了表现力,作品的厚度、含金量也就有了保证。

他们明白自己应该坚持什么。那就是坚持做出有精神性的作品。

这个坚持首先体现在侯鸿亮拍的“红色剧”上。

“中国在建国前的那段历史,可以说是色彩斑斓的,从最初军阀的时代,共产党产生的那个时代,一直到后来外人入侵。你说有什么比外人入侵更能够引发大家的爱国情怀的呢?但最大的问题也是你不能把长中国人志气的剧,做成意淫剧,所以我觉得创作者不能丢掉的是对历史的那份尊重。那种意淫会带来愉悦,但还原历史的真相可能会带来更深层的意义,其实我们观众需要这种真正的历史剧,反映那段红色历史的戏。

“做得好看就在于从业者的专业性。其实不是我们做得有多好,我们都不是真正专业的,我是工作以后去的电影学院上学,孔导是电大毕业的,李雪导演是表演系毕业的。各方面综合起来,我们专业上可能不是那么强,但是我们会认真,不是我们做得好,是这个行业做得不够好。如果有天大家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定会有更多更强的人出现。

“我觉得拍每部戏都是如履薄冰的。如果我就拍一种类型我能做到游刃有余,你老是想换,平台对你会有质疑,我们做完了《生死线》以后,平台意思是你只要拍這种戏我们就收,可我们拍了行业剧《钢铁年代》,他们就会心存质疑,后来一看还挺好就收了,然后我们又拍了《温州一家人》,平台就觉得怎么会拍这种剧呢?播出完了后他们又觉得挺好的,结果我们又换了个《父母爱情》,我个人特别喜欢这部剧,所有电视台都觉得这戏能行?这么温情、没有跌宕起伏的东西与他们的审美是不相符的。那个戏压了一年才放出来,到现在为止是这两年的最高收视。所以电视台总是总结过去的经验,但它总结的经验恰恰对我们的创作来讲是不相符的,我们不想按过去的经验来做事,而是想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这样每一步走得都挺累,每一部戏都去经历一次质疑到认同的过程,但是我觉得这样积累反而是挺有价值的。”

对于历史、对于创作的尊重,认真的态度是鲁剧的一个特征,一个好的传统。侯鸿亮走到哪里都是山东的一分子,“鲁剧”是他和他的团队共同创造出来的一个品牌。这个品牌既是侯鸿亮和他的团队对中国电视剧行业的贡献,也是行业给侯鸿亮的荣誉,市场给侯鸿亮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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