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墨
《甄嬛传》中的纯元皇后全名即为朱柔则,她纯善温柔,德泽后宫,深得皇太后圣心,是玄凌一生挚爱。本文所写的朱柔则是清代女诗人,同样风雅能诗,被婆婆疼爱。九九私心想着,她莫不就是纯元皇后的原型喽。
—沐九九
江南的缱绻像细雨打在芭蕉叶上,水墨客乡拂过的风也带了一丝才情。她的眉眼映衬着这方景致,似温润的珠光在灼眼的阳光下有着独特的美丽。她的美清雅如云,丝丝缕缕化作春风迤逦而来,惹得千树万树花团锦簇。
康熙年间,盛夏的杭州翠色满城。朱柔则同四位女子共组蕉园诗社,于浮世寻一方乐土。
好山好水好诗画,她们或于庭院对着风月繁花,或于湖上绘山水熙光。当岁月染了白发,晚年的朱柔则回想这一生,似一壶清茶,淡雅却不失芬芳。这茶里若少了蕉园,定会平淡许多。
雨敲芭蕉并非满是愁苦,空山新雨后,雨冲刷掉了尘埃,那一片蕉海绿得喜人,一如这五位蕉园女子。她们不再只懂得独坐一方小楼,看飞鸟几番来去,看游云几番舒展。她们渴望交流,享受山水与诗画相撞的乐趣。
于是几位女子走出闺阁,或棹小舟,或行山间,低吟浅笑,付才华于风中,赏一方美景。
“姑近儒者,妇近书生,与柴朱可以相配。”蕉园五子中,朱柔则并非最负盛名。但她与婆婆柴静仪忘年之交的情谊,共乐书墨的相处,不啻为一方佳话。
朱柔则的夫家并非豪族,甚至生活多有拮据。朱柔则作为长媳任劳任怨,精打细算,勉强维持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青松直指云霄,虽没有粗壮的枝干,却有不为风雨弯腰的坚定。
柴静仪曾为柔则题过一首《示妇朱柔则》:“偶来香阁里,看尔试新妆。云髻偏宜小,春衫不用长。病犹勤组绣,贫不废词章。尤喜能操作,依依井臼旁。”在她眼中,朱柔则能吃苦,病中尤惦念着为家中操持。柴静仪对朱柔则如何能不满意?
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风月与生活,一般人多是二者择其一。鲜有人如朱柔则这般,不忘风月,不碍生活。
莲花并非生于清潭,生于泥淖之中亦能开出不染纤尘的花。朱柔则似莲,生活夺不去她的才情。她对着织绣吟哦,对着厨房的小窗提笔,也是一幅山水风雅。谁说世俗污了诗书?梅花开在风寒中,尤有暗香尽染。菊花长在篱前,瓜果稻香,依旧不减自身清华。
朱柔则的才华,食尽人间烟火,却独有一番风味。
她的丈夫沈用济曾在去京赴考的途中长期客居在友人家里。朱柔则因思念丈夫而绘《故乡山水图》寄去,并在画上题诗:“柳下柴门傍水隈,夭桃树树又花开。应怜夫婿无归信,翻画家山远寄来。”这一诗,只道柳枝轻扬,柴门前流水弯弯。她望着这绚烂的桃花,满心都是对夫君的思念,又惦念着他是否会思念家乡。不由画下家乡美景寄与夫君,聊以慰藉。
朱柔则人如其名,她便如那温柔的流水潺潺而过,使人心灵为之涤荡。她的温柔让沈用济看见这画这诗,心中便出现了家中娇妻对着灿烂桃花、柳枝拂面的相思模样。他的心柔软成一片云,于是决定回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在生活上,一个只会操持家务的女子,总是抵不过一个七窍玲珑,懂得关心家人的女子。沈用济一生仕途坎坷,每每落魄而归,朱柔则便作诗相赠,安慰他失落的心。
这是书香世家的生活情趣。诗中满满的情谊,比直接说出来要妥帖,又因遣词造句的一番心思而显得格外珍重。朱柔则用女子的深情抚慰,让沈用济大为感动。
女子当如水,润物细无声。朱柔则的温柔体贴,将她一生的爱情织就得圆满。谁说生活需有钱塘潮水的波澜壮阔才不枉此生?西湖的涟漪微澜也是一种精彩。流年易逝,生活犹如一棵树,多了岁月的风霜,却又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番姿态。
诗最能体现人的性格。李白洒脱,陶潜闲逸,而朱柔则便是那清雅的露珠,熙光下熠熠生辉。她把这份清雅注入烟火日常中,将生活的琐碎酝酿入酒,醉了自己,也醉了家人。
她曾为丈夫写了《寄远曲》,将思念付诸笔墨:“恨少垂杨柳,殷勤系玉鞍。夕阳鸦背暖,春雪马蹄寒。入世逢迎拙,依人去往难。娇儿啼向我,昨夜梦长安。”夕阳落去,昏鸦背上镀了一层暖意,夫君在长安如何呢?忆起在外的沈用济,她总是一字一句地真挚嘱托。这样的女子,玲珑有余,温婉更佳,如何让人不欢喜,不惦念?
她的爱情顺遂如叮咚的泉水,藏在葱茏的绿叶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又在林间唱着舒缓的歌曲。随意掬一捧细品,便是使人心颤的清冽甘甜。只有这样的爱情,这样的生活,才能把她的才华打磨得愈发圆润。
都说诗情画意,诗与画向来不分家。朱柔则擅诗词,亦工绘事。一个女子在那个男子为尊的时代能够才名远播,可见其是如何惊才艳艳。
山水皆入画,朱柔则不知画了多少杭州山水,让世人记得在西子湖畔有一位玲珑女子。她的诗美如画,她的画美如诗,她将才华带入生活,她似莲花在尘世开出一朵洁白清雅的花。
朱柔则似流水,不若昙花般艳艳一时却惨淡收场。她风骨隽永,以淡雅的姿态,在岁月的冲刷下愈发光彩夺目。她的才华是化作春风的云,不知走过多少年华,经历多少时光,然后,在每一次的迤逦而来飘然而去后,留下缀满枝丫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