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唐·张旭《桃花溪》
这是一首洗尽铅华的诗,像在茶中泡过,读来令人心旷神怡。首联中,“飞”与“隔”用得极熨帖,一座空山幽谷中的长桥被春霭隔开,云雾缭绕,清远空灵,似山中藏有僧院道观,需要用影影绰绰的云烟掩盖其幽深宁静。
读此诗,仿佛一字一句皆是用天然纯素的草药染过一般,有着纯美的风土人情。张旭借春日山中朦胧的云雾拿来润笔,先写远景,后写近景,借此表达自己迫不及待想寻找桃源幽景的心情。
这首《桃花溪》是借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的典故,表明自己所期望的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我亦想过一段田园春日。晨光熹微时,男子在田间劳作,妇人则把衣物、被褥晾挂在院里的竹竿上。不过,衣竿上晾晒的倒不是衣物,而是生活。有一只小狗慵懒地趴在木凳边,看着孩童嬉戏。
屋前,人们闲来晒太阳,赶在梨花开时酿一坛春酒,味道像宋词般浓烈醇厚。亦可携良人一起去山中寻花,阡陌踏青,田地摘菜。在桃花上刻秀媚,在柳丝上写柔情。如此,这段美好夙愿,花神唐伯虎圆满了我心中的渴念。
自号“桃花庵主”的唐伯虎有枚私章就与桃花有关。而立之年的他娶了温婉端秀的沈九娘。唐伯虎与九娘洗尽满身烟火沧桑,在桃花纷飞成海的桃花坞隐居。
隐居生活让唐伯虎看清了太多红尘世事。随着年岁渐长,唐伯虎愈来愈珍惜这清淡光阴里的情分。他常叫九娘摘新鲜桃花,然后相邀朋友来陋舍赏花吃酒,吟诵风月。春深迟暮时,唐伯虎也会为桃花的凋谢而忧愁,又与妻子一起埋葬落花。
参禅、焚香、赏花、抚琴都只是一种形式,与修行一样,都是展现与烟火俗尘拉开距离的方式。不过心清自然无涟漪,身居城市的我们要在喧闹的红尘中,让心开出一朵纯洁白莲。我也想借唐诗中写田园光阴里的轻柔生活,剪裁下来,做一袭薄薄春衫,拿花苞制成扣子,用繁丽的桃李绘色,穿在身上过一段不染俗尘的生活。
清晨起来时,巧妇在灶房中做饭。阿婆坐在门槛前,拿炊烟作线,绣一袭熹微晨光的生活布衣。光阴的故事如岩石上记载的经文,是茶余饭后闲聊的琐碎,极寻常,却让人迫切想知道。
我们常常以为禅很深奥高妙,难以理解。其实与禅相关的生活就是锅碗瓢盆的声响与柴米油盐的味道。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守住平凡,获得坦然。活在当下,平常心即禅心,初心亦是佛心。
唐伯虎与九娘在桃花坞中的生活,无外乎是我们现在的日常光阴。生活的柴米油盐间烙印着世间百味,或是晚饭过后大家吃茶闲坐,话东道西。或是身边有一个称心如意的良人陪伴,日子就这样不紧不缓地过着,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