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不是有奖金的竞赛，别急着抢答

蔡康永

小戈的舅舅很爱聊天，可是老是记不得名字，每次舅舅在聊得起劲时，就会出现“跳针”： “上次碰到那个女的，长得真是像那个明星啊，就是那个……那个演那部……那部电影叫……叫什么……就是那部、有鬼爬出来的那部……她长得真的很像那部有鬼的那部叫什么的电影女主角，那个女主角叫什么……哎呀想不起来，反正那个女的就简直长得跟那个女的一模一样……”

小戈已经听习惯了舅舅这种不知所云的发言，有几次看到舅舅想不起名字来那个痛苦的样子，也会想帮着想一想，但十次有九次帮不上，只是增加彼此的痛苦，所以后来渐渐小戈也就不想多忙了。

其实这时候，是说话的人，最愿意被别人帮忙的时候。这种时候小戈如果能够替舅舅说出人名和名片，舅舅一定舒服得像是有人帮他掏出了大块耳屎一样。

但是，除了这样的时候，在其他时候，说话的人并不喜欢被别人“帮忙”。比方说，一个“正常”的说冷笑话的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在所有的卡通人物当中，谁最容易跟王菲借到钱？”“谁啊？米老鼠吗？”“是漩涡鸣人吗？还是我爱罗？”“不对不对，告诉你们吧，是小熊维尼！”“为什么？为什么是小熊维尼？”“你没听到王菲这样唱歌吗？我愿意维尼，我愿意维尼……她当然最愿意借钱给维尼啦！”

这个冷笑话，这样算是顺利讲完，而且听的人都很配合，随便猜了些“迪士尼”或者“火影忍者”的名字，帮助了讲笑话的气氛。如果不识相的扫兴鬼，就会在说冷笑话的人已开口时就说：“我知道！是维尼！（接着唱）我愿意维尼，我愿意维尼……”毁了这个笑话，让讲的人下不了台。

症状比较轻微的，是有一路“很怕别人觉得自己不懂”的人，明明是他来问你问题，但你才说没两句，她就要自作聪明的帮你下结论：“像国际的热钱这样忽然涌进股市，买股票的散户就应该——”“应该设定停损点！”她抢答。

其实你根本不是要说设定停损点的事，但为了她的面子，你也只好多费点力，敷衍她一下，再把话拉回正轨。但这样的事发生三次以后，说话的人就会不耐烦了，“这人根本不懂装懂，东拉西扯的，真麻烦！”他对你的印象，当然不可能好了。

在高手面前，装懂是没用的，只会自曝其短。最后就是珍惜遇到高手的机会，好好把道理听懂。生活又不是有奖金的抢答竞赛，请问你一直抢答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