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园关不住

在这场以中国女性为主题的展览中，共展出的30余件包括绘画、印刷画、宣传画和照片在内的中国女性题材作品，其中既有波士顿美术馆最新入藏的作品，还包括该馆最重要的中国画藏品之一—传宋徽宗赵佶的《摹张萱捣练图卷》，20世纪30年代的广告招贴画、20世纪后半叶的政治宣传画和18世纪的春宫图等都被一一收罗。所展作品时间跨度上，纵贯11世纪至21世纪;展现了古往今来从属不同社会阶层、身份各异的中国女性角色。唐代的宫廷妇女、春宫图里的女主角、清代妓院广告画里的妓女、19世纪晚期20世纪初期老照片里的名媛、新中国的纺织女工等都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内同台争艳。

在古往今来世界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中，都能看到男性艺术家饱含热情、倾力塑造的女性形象，其中肉体魅力无疑是在艺术作品中女性形象着力体现出的中心焦点之一。探究其中原因，不仅有男性艺术家对于女性的幻想，也有刺激买主的意图。据最近的研究表明，即便那些被描绘得端庄美丽的女性，创作之初也带有高度的隐喻性。所以这场展览并不关注传统儒家思想下作为美德化身的循规蹈矩的女性绘画，而是去探讨一千年来中国男性对女性的真实构想与认知。

“尽管大多数人对中国的山水画都非常熟悉，但人物画在中国文化中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波士顿美术馆中国艺术策展人Nancy Berliner和Wu Tung这样谈到：“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与其说是一场有关女性题材的展览，还不如说是一场揭示男性对于女性的想像或者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的展览。这些作品皆出自男性艺术家之手，体现出他们及其买家希望要通过这些作品来表达出的对女性美德的赞誉，或是借此获取感官愉悦的意图，作品真正表达的是男性的观点或幻想。”《波士顿杂志》则认为，虽然这次展览中不是所有作品都令人感到兴奋，但公众能得一见也应该是幸事一桩。很多作品一眼就能看到其中的情色元素，而另外一些就含蓄得多，需要仔细品味才能有所体悟。某种程度上讲，这场展览从女性图像的角度折射出了中国一千年来的父权文化。

王逸曼 《请用卜内门肥料》  20世纪早期  纸制彩色平版印刷广告画

王逸曼是民国时期的海派广告画家，曾在信谊药厂广告部工作，名气一般，不在超一流的几位画家之列。20世纪中前期，月份牌广告画曾普遍流行于中国地区，当时的大商家行号为促销商品，印制月份牌广告画，随商品赠送顾客。20世纪二三十年代，广告公司大批量生产彩色招贴画作为礼品送给顾客。许多外国公司也委托中国画家绘制这种招贴画，这幅《请用卜内门肥料》就通过一位摩登性感的女郎来传播一种唯物主义的生活方式，直至20世纪后半叶，社会主义的新中国用较为严格的道德规范禁止了此类带有挑逗性的图像创作。

杨顺泰 《操作练兵为革命，纺纱织布为人民》 约1968年  宣传画

新中国成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女性形象为主题的宣传画依然是男性艺术家热衷的创作题材。这件《操作练兵为革命，纺纱织布为人民》就是由上海艺术家杨顺泰绘制于上世纪60年代的宣传画作品。这件作品反映出新中国成立后，女性开始扮演新的社会角色，以积极阳光的精神风貌通过个人劳动投身社会主义建设和革命事业的形象。

《秘春》 18世纪晚期  设色纸本

春天是性关系的委婉暗示，所以色情绘画在中国被称作“春宫图”。波士顿馆藏的《秘春》是12幅作品的合集，描绘了画家在妇女深闺中的幻想生活。合集中的女人有的在花园中嬉戏，有的在床榻上侧卧，富有挑逗式的色情意味油然而生。在这幅作品中慵懒地舒展曼妙身姿的少妇，及内室中的凌乱床铺，仔细品味都颇能引起观者的无限遐想。

▲宋徽宗 《摹张萱捣练图卷》（传） 12世纪早期  绢本设色

《摹张萱捣练图卷》于1912年入藏波士顿美术馆，此卷据传为宋徽宗赵佶所绘。赵佶在位期间，不但兴办画院、广集名家，他本人也擅绘画、精书法，遍罗名家真迹摹学，其中就有唐代画家张萱的《捣练图卷》。这是一幅工笔重设色画，表现贵族妇女捣练缝衣的工作场面。全卷一共刻画了十二个人物形象，按劳动工序分成捣练、织线、熨烫三组场面。人物造型丰体厚躯，圆润秀美，表现出唐代仕女画的典型风格。近期，基于对唐代诗歌的研究，捣练的动作往往与性联系在一起，因而这件作品又有了一层新的含义：通过为男性准备衣物，捣练中的女性借此抒发自己对丈夫的渴望。

▲洪磊 《金瓶梅》 2002年  丝绸刺绣

这件创作于2002年的《金瓶梅》是此次展览中最年轻的作品，出生于1960年的艺术家洪磊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当代的语境去审视中国艺术中的女性形象。洪磊作为20世纪90年代中国新摄影运动的代表艺术家之一，近年来开始试验在丝绸上绘画自己拍摄的照片及部分影像。这件在波士顿美术馆展出的作品的内容源自16世纪中国古代的章回小说《金瓶梅》，与以往复制书中的版画插图不同，洪磊更加关注书中的肉体接触，选择用传统的女性技艺——刺绣来表现情色的幻想。

▲《八美图》 约1736年  绢本设色

2012年，波士顿美术馆亚洲修复工作室曾对这幅画进行了修复，去除了灰尘，填补了掉色的部分，并对先前修复遗留的问题进行了修正。近期针对17、18世纪中国女性主题绘画的研究揭示出，许多画中原本被认为是画家的姐妹、夫人或是小妾的人物实际上通常是妓女。这幅《八美图》曾被认为是一位清代画家八位妾室的画像，然而目前最新发现认为这可能是挂在小店或酒庄的广告画。除了画中女人挑逗式的举止外，她们所持的物件也表露了其职业身份。

▲19世纪后期春宫画册  绢本设色

发生在西方语境下对中国艺术的解读，其观点或屡有失实，但在某种程度上能反映出的是西方对东方文化带有趣味性的窥探和揣测。据荷兰汉学家高罗佩在《秘戏图考》中所叙“春宫画不仅是为性指导或消遣而作，而且也被用作护身符。性交代表处于顶点的给人生命的阳气，画有性交的图画据说可以驱走代表黑暗的阴气。在中国和日本，人们还把这种画放在衣箱里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