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大海

一直以来，围绕在“字母哥”阿德托昆博身边有各种传说——从无到有的致富故事、“希腊怪人”的名声、永不停止的生长，还有偶露峥嵘的杜兰特式灌篮……

但所有这些，又都比不上第一次参加季后赛就大放异彩来得让人印象深刻。公牛同雄鹿的较量，在前者取得大比分3比0的领先优势后，几乎所有人都笃定这又将是一轮乏味的横扫。可一向拥有大智慧的基德，却在绝境中带领雄鹿连扳两场，这期间扬尼斯居功至伟。

打完这几场季后赛，阿德托昆博说他就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完全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面前一片开阔。而经过这样一番洗礼，相信他未来的星路也必将像苍穹一样宽广，像大海一样辽阔。

全新征途

密尔沃基，在第三战主场被公牛翻盘后，阿德托昆博对媒体表示道：“一直没能打出理想的表现，我很懊恼。”

扬尼斯对自己在这个夜晚的表现不那么满意，主要还是因为没能帮助球队拿下系列赛首胜，即便他拿下25分、10个篮板（季后赛史上最年轻）。雄鹿在这场双加时惜败的比赛里暴露了一些问题，他们典型的缓慢进攻节奏一度使得在第二节中段取得了18分的领先优势，可随后同样典型的阶段性糟糕半场防守又让优势在半场结束前就消失殆尽。公牛在第四节打得也不好，雄鹿再度追平了比分，米德尔顿甚至还有机会在常规时间就终结比赛。

雄鹿在第一个加时依然有机会获胜，然而梅奥对球权的糟糕处理（队友没站好位的情况下仓促出手）让胜利溜走。第二个加时，他们在场上进攻停滞、失误连连，最终葬送了比赛。113比106，公牛大比分3比0领先，密尔沃基球队只剩下最后一搏的机会。

虽然结局令人失望，但布拉德利中心的这个夜晚依然值得球迷铭记。多年以后，人们回看这场比赛，会发现阿德托昆博，这个只有20岁的年轻人，向全世界展示了他有多么优秀。你能从所有人口中听到对他的夸赞，不论是总经理、球探、球员还是教练，有些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且最要命的是，他现在便已经如此优秀了，未来呢？简直无法预知。

“我只是努力让自己更加专注。”扬尼斯说，“因为队友们告诉我，千万别多想，绝对不能分心，一旦分心，比赛就结束了。”

就像是《黑客帝国》里那段高潮场景重现，尼奥与特工们战斗，在将输之际，开启了子弹时间，他就是救世主，无所不能。在这场比赛的上半场，希腊人看起来也像是进入了尼奥模式，他要么是背打吉米·巴特勒，要么是运球、旋转、冲击篮筐……职业生涯前十次对阵公牛，阿德托昆博输了八场，最高分只有13分。而在这个夜晚，他只用了14分钟就拿到相同的分数。

人头攒动的观众席上，雄鹿与公牛的球迷比例是6比4，跟过往大多时候客队来访时相比已明显好很多。这些身穿绿色T恤衫的球迷，他们使劲为希腊小伙的表现拍着巴掌，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更看到了球队的未来。

好了，让我们暂时将比分、胜负放在一边，来看看这个年轻人具体优秀在哪里。有一个防守回合，诺阿在篮下接到球，获得了绝佳的扣篮机会，结果阿德托昆博突然从弱侧冲出，盖掉了这个势在必进的球，并拿到球权，几步便运过半场进行反击。要知道，现在联盟中能同时做这些事情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对一个身高2.11米的家伙而言，况且这还是季后赛。希腊人可能暂时还做不到靠一己之力终结比赛，但过些年他绝对可以（就像杜兰特一样）。

还有一个回合，阿德托昆博胯下运球过了泰·吉布森，送出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扣。接下来，公牛队频繁使用凶狠的犯规，也没能阻止他向篮筐发起冲击。“他开始相信自己。”基德说。然而这不是在《黑客帝国》电影里，公牛队又是支训练有素的球队。扬尼斯本场比赛打了51分钟，并且在下半场开始后表现就有些挣扎了。第二个加时，雄鹿全队都毫无活力，终场哨音一响，他们的这轮系列赛也就仅剩理论上的希望了。

“我们只是缺乏经验，在一些球的处理上太草率了。某些失误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但如果想战胜像公牛这样的球队，就绝对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基德说。

“的确，最重要的是经验。”阿德托昆博也承认，“我们从未打过这样的比赛、经历过这么艰难的比赛，季后赛加时？太难得了，能学到很多，从中吸取教训，变得更好。”

靠着贝勒斯的绝杀雄鹿在第四场避免了被横扫，随后去到芝加哥他们又奇迹般地再下一城，也让公牛把注意力从骑士身上重新转移了回来。虽然胜利的天平仍然是倾向于红色一边，但看看雄鹿的未来吧，他们有阿德托昆博、有迈卡威、有贾巴里·帕克，还有克隆版理查德·汉密尔顿（克里斯·米德尔顿）——现状是有些窘迫，前途却绝对无量。

踏上全新的征途，就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篮”天下

再看阿德托昆博和阿克曼拍的那张写真照片，看点不是强健的体魄和曼妙的身材，也不是“最萌身高差”，而是希腊人脸上的表情。他脸上挂的表情？注意，我们说的可不是微笑，那也太简单了——这表情背后便是“字母哥”独特的故事，在闪光灯闪过的瞬间，那故事便被快门定格了下来。

“我就是想进入NBA，进入NBA打球。”年轻的扬尼斯这样对我们说，“可来到这里之后我又不得不问自己，你能在这个联盟里打球么？呃……后来还是教练给我指了条明路，让我看到，我属于这个联盟。即便只有19岁，也能干一些事情。”

这是一种喜悦，纯粹的喜悦，只来自于能打篮球。同时阿德托昆博自己也很清楚——在19岁这样一个花样年华，他心里一切的所思所想都将可能会成为人生下一站的重要起点。

上一次一个新秀年场均7分、4篮板的家伙如此备受关注是什么时候？他参加了44场比赛，首发21场，统计单上仅有两次两双，外带五次DNP-CD（因教练决定没有上场）。为什么全国的杂志、报纸和网站都给了他明星级别的待遇，而不是去热捧和他一样来自海外、给予雷霆队重要内线支援的21岁新西兰小伙史蒂文·亚当斯？为什么是杨尼斯，也不是脚踝受伤之前场均能拿到11.4分、6个篮板的马其顿31岁老新秀，佩罗·安蒂奇？

是因为那张脸和它背后极具感染力的喜悦么？或者只是因为人们对联盟未来巨星的期待有些迫不及待地过了头？

一个来到NBA世界却未染一粒其中尘埃孩子的背后，想必会有不错的故事。阿德托昆博在介绍自己时，也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来到这个男人的联赛不为别的，就是纯粹为了心中的篮球梦想。

ESPN著名写手杰瑞米·施密特目睹了阿德托昆博本赛季的进步，他说：“在与跟扬尼斯这个小伙子有关的接触和采访里，我听到很多人用‘可爱一词来形容他，这非常有趣。除了他，我不记得还有哪个职业体育运动员总是能与这个形容词挂钩。他的天真烂漫，加上对新生活新经历的翘首以盼，让他变成了天才运动员和小猫咪咪二者的绝妙融合。”

众所周知，扬尼斯又被称作“希腊怪才”，不过这个绰号看起来一点也没影响到他。媒体上关于希腊人的一切——身长、臂展、运动能力（三分线外手感+控球能力+下快攻意识+防守直觉）宣传，在他眼里就好像都是透明的一样。他瞪大了好奇的双眼审视这个世界，第一次喝下爽口的沙冰时，发了条推特并收到2000条回复，真不敢想如果他去洛杉矶的Roscoes炸鸡&华夫饼店拜访后会发生什么。

两年前，雄鹿队的媒体总监曾经告诉过我们说“扬尼斯不想被NBA改变”。今年季后赛期间，恰巧有一个机会，我们问了他，他的本意是否如此。

“谁跟你说的？”他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没错，我就是一个随性的人，带着自己身上的秉性生活。我身在NBA，也不是说这里环境不好，但是我不想改变。就简简单单，你该懂的。”

这便是问题的答案。虽然少了招牌式的微笑，但你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骄傲和喜悦。他可爱的面庞永远盖不住这种喜悦，即便这喜悦藏在心中。

正当红

在职业篮球的世界里，阿德托昆博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孩子，有着尼日利亚血统的他在NBA这片沃野上找到机会，也得以用天赋改变全家的生活。

如果当年他的父母没有从尼日利亚逃出，剧情可能就会完全不同。但虽然成长环境变了，扬尼斯也没少受希腊国内种族歧视带来的苦。如果A选项是种族歧视，B选项是道德、宗教、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完全抹杀，为了生存，想必是很少有人会选择后者的，这也可以理解。

现在联盟中有一些球员也经历过艰难困苦的日子，比如阿德托昆博的故事就是罗尔·邓童年从苏丹内战中逃出、迁往伦敦的翻版，只不过剪掉了后面他在美国预科学校学习和为杜克效力的部分。阿玛尔·斯塔德迈尔的母亲曾在佛罗里达庄园里以摘橙子为生，有时为了生存还不得不偷几个果实充饥。小斯12岁的时候就没了父亲，哥哥也在街头被杀，他经常露宿街头。后来母亲在监狱干苦工的时候，他又辗转了五所不同的高中。

这都相同，然而也有一些截然不同，正是这些截然不同的东西让篮球世界对扬尼斯感了兴趣。通过观察他、接近他、与他交谈，他过去的辗转、他在NBA的未来和我们对他的期许……仍然不是很清晰，因为他从不把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在他的声音后面，往往就是一个语调轻柔、稚气未脱、想敞开心扉却又略带腼腆的年轻人。像一块洁白的画布，在画师动笔前需要先憧憬自己未来作品的模样。

雄鹿队公共关系和球员发展副总监斯基普·罗宾逊说：“扬尼斯现在是整个球队的门面，他就是我们的未来。我说话一贯谨慎，可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记忆闪回，阿德托昆博如今穿着雷·阿伦昔日的球衣满场飞奔。可这一切又不关乎“耶稣”，而只关乎密尔沃基的未来，关乎荣耀和梦想，关乎这里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布兰登·詹宁斯新秀赛季有过单场55分的表现；雷·阿伦、萨姆·卡塞尔、“大狗”罗宾逊和乔治·卡尔也曾在2001年距总决赛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天勾”贾巴尔、布莱恩·温特斯、马奎斯·约翰逊、西德尼·蒙克利夫和迈克尔·里德呢？这些家伙身披雄鹿战袍时都或多或少给过密尔沃基球迷希望，让他们看到了球队振兴的曙光。轮回，又是一圈。

对了，“字母哥”还曾说过，爱打篮球是一种病。

“我觉得自己上瘾。”一次赛后，最后一个离开更衣室的他说。“好像染上了篮球病，你懂我的意思么？回到家里，我想的是比赛；去教堂做礼拜，脑子里想的还是比赛；出门之后，谈论的是篮球；给哥哥打电话，谈的也是篮球。就这样，有时我便会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可我真的热爱篮球，希望到老了它也不会离开我，嗯……当个教练什么的。想想看，50岁的阿德托昆博站在场边指手画脚，那该多有趣。”

感觉得到，篮球就是这个年轻人现在生活的全部，恐怕，也是他那张笑脸和掩盖在其下一切幸福的真实来源。

赛季开始前，阿德托昆博把他的父母接到密尔沃基，同他一起居住。一个幸福的圈画圆了，另一个圈也开始起笔勾勒。

闲暇时间，“字母哥”还会为希腊一个NBA网站写博客，叙述他场内场外的点点滴滴，里面的文字既细腻又认真。比如写到和湖人的比赛，他会讲自己如何一整场比赛都在寻找科比在哪，因为“好想近距离看看这家伙到底长啥样、他有多高、他的腿好些了么”；也会在刚拿到驾照后详述他的停车技术是怎样怎样匪夷所思；抑或是一边吃着奶油冰淇淋一边滔滔不绝地拿前队友拉里·桑德斯那双古驰皮鞋打趣……总之，这孩子真的很傻很天真。

“NBA里一些球员，打球是他们的工作，每天就像上班-打卡-回家一样，周而复始。可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想从篮球、从比赛中寻找到乐趣，很多很多的乐趣，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除了家人，就是篮球。”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篮球、家人，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