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理

2015-05-21 22:52郑鹤逸
美文 2014年20期
关键词:红鼻子顽童小鱼儿

郑鹤逸

应该没有人把家养的鱼儿视为宠物,又或许是我寡闻。至少不用像狗一样去溜,自行就可以在鱼缸里翻天覆地,它们也不必看门,更不会被捧在手上,下锅之前另当别论。大体上饲养它们会出于闲情雅致。一幅鱼在水中游,人在画中留的家景应然而生。

可事实上,我是要控诉这些相处两年多来一直白吃白喝白住的鱼,因为它们不理我。

但凡我一靠近鱼缸蓄意抒发我的友好及亲近一一纯粹的观赏它们,这七只鲤鱼中六只都会像早有预谋似的撒丫子狂撤,仿佛我是一条前来打破水面平静的鲨鱼,虽然鱼缸不可用硕大一词加以形容的,可是它们神游的速度与激情着实让我感觉猖狂到了海底两万里,尤其是那条红鼻子。当然,凡事都是通过比较才下结论的,倘若它们只是胆小,我绝不会多言。鱼缸安置在电视旁,单就老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也会齐刷刷地聚集在缸子里靠近老爸的一角,表情极其欢快,如同全拿了鱼子一百米速游冠军前来争宠似的,父亲若是途径鱼缸,它们还会在水里乐癫地尾随一段,就差挖个龙门跳出来一路相伴了。遥望到这般和谐活泼的场面,我多半兴兴凑上前,也就在那一刻,它们迅猛地切换到忐忑模式,对此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显然,凡事都是有解的,只是唯一能摸索出来的答案让我觉得藕断丝连得有点不可思议。

十五年前,刚上小学那会儿家里养过一批孔雀鱼和灯笼鱼,小小的鱼,小小的缸,源于我也小小的,所以经常像智力没开发一般自导自演一出出叹为观止的连续剧。

一天刚沐浴完毕的我跑到鱼缸前,盯着这群小鱼儿们心中冒出一丝怪念,虽然它们时刻都在潜水洗澡,但是从来不打香皂,不如我亲自担当澡堂老板家的女人的角色吧,还没等自己完整过滤这条潜意识的后果,我已经举着香皂泡在其中一条小孔雀鱼身上展开鳞浴事业了,之后拿喷头清理了下现场才肯放生。没过几天,那条淋浴之后开始变得有些转向的鱼儿走掉了。

关于洗澡,我自认为是一款雷锋行为,因而在它入土之后意气风发的告诉了老爸,结果是完全雷倒了父亲大人,并庆幸我当时没有加入搓澡巾环节。之后,他老人家就毅然决然地断绝我和鱼类的任何来往,尤其严厉打击我的钓鱼活动以及捞到鱼后把渔网举在临空处让其中国惺跳跃。

钓鱼,家里当然不会给我准备悬挂鱼饵式的鱼竿了,我就利用雪糕棍和绳子快捷地绑定了一项小制作,想必不是姜太公,因而只见怨者绕钩。

顽童时分,我的业余活动显然不是偶发性质的,而是大于间接性地发作的。

小时候时常在鱼缸周围学猫叫或者模仿猫捋胡子吓唬它们,虽然我不知道它们是借助耳朵还是眼睛为猫仔所颤抖的,却总是用它们天敌的声音灌溉鱼缸周围的声效,并乐此不疲。又或是端着老爸烹调好的鱼在鱼缸面前走来走去,显然我不清楚它们能不能分辨出这是它们逝去的同类,也不枉摆出调戏的神情。那种蓄谋已久的趁老爸不在家之际往鱼缸里灌一壶热水,然后抿上点花椒大料和啤酒的实际行动虽尚未付出,却也时时萦绕于我的脑海。

我对它们是没有任何发自内心的恶意的,该点是需要强烈声明的,归咎于顽童气质的结论也是不夸大的。随着岁月的流淌,却也依稀可见,儿时之事没有半点从善的先天,长大后,面前清晰的鱼儿仿佛被隔空指点,无形中,我被扣上了鱼克星的帽子,相处了两年,见面时还是整得像它们要集体密室逃脱似的。

当然,团体中总会有特立独行的,此等情况下我表示这是正确的。其中有一条长得就让我甚是喜欢的小鱼儿对我不排不斥,总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它的花无缺。每当我靠近鱼缸时,它就会从较远的一侧游过来凑近我,朝我吐泡泡,摇摆着它漂亮的尾巴。人之间的相处是相互的,人鱼之间也是互相的,因而在我眼里,它的尾巴是华美的,若它会微笑,又或是我能看懂,全鱼缸中当仁不让的快乐鱼生想必就是我的它。虽然刚开始它也不是这样善待我的,但是,后来的结果却是有些意外的。

一天早上醒来,下了床之后就游到鱼缸旁的我发现里面少了三条鱼,再定睛那么一看,其中一条竟然就有我的小鱼儿。我顿然定格了,完全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老去的原因。总之,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没有亲眼看父亲把白肚上扬的它捞起的过程,只能说:这样也好。

虽然只是鱼儿,但是在它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能触到我的心空荡荡的,交情这种词是不会驾驭于我和它之间的,但是对于失去它之后的留念之情却不是矫情的。后来父亲买回来几尾同款的鱼,其中有一条的尾巴又大又绚烂,但是我不会称其为华美。因为小鱼儿离开之后,没有鱼再肯理我了。

再后来,我接班了老爹喂鱼的职责。刚开始表现为快速游来快速游走的它们,渐渐地我发现,那条最擅长给我慌张地背影的红鼻子再见到我时,会停下来摆动几下尾巴。

明白得很,它们只是鱼,养活它们的是我的家人,它们就如同家中另外的一群孩子,无忧无虑,还比我省心,缸里不犯陆上的。至于小伤怀,我有很多说不清。

生来对很多后天人为总结的东西不太感冒;但是随着时间的脚步,开始逐渐明晰,积德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否则有些人、有些事再相见,曾经的好只会刺痛如今的离情。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偶然,只是因为我们未曾意识到深刻的必然。近到一个朋友的远去,或是一家企业的倒闭,大到海平面的上升,或是空气不再清新,除了哀叹,我们真正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就这样,我的控诉自行撤回,因为一切只是水面上看起来的鱼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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