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茜
俄罗斯索契里维埃拉文化和娱乐公园内的海豚表演
瑞察与海豚卡西
瑞察参与秘密释放海豚行动,通常是在夜间进行
自从瑞察·欧贝瑞(Richard O'Barry)作为2010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海豚湾》中的主人公——为了阻止海豚湾屠杀与日本人或巧妙周旋或生硬对抗,被同伴用“偏执”形容其坚持的那个老人——出现在公众视野起,我们就不断地听到他在不同的场合重复着这句话,只是后面的那个数字一直在变化、累加。到了今年的世界地球日,2015年4月22日,他发起并坚守在海豚保护事业已经整整45年。
为了给《海豚湾》同名书的中文版做宣传,在这个地球日,欧贝瑞(昵称瑞克)来到了中国,并将我与他约好的采访地点临时改成了北京海洋馆。他之所以决定去那儿,是为了告诉我为什么他如此坚决地反对人们去那儿。
车在海洋馆门口停稳,欧贝瑞立即快步走向一张以卡通海豚为内容的海报,画上的海豚穿着海魂衫,怀抱吉他咧嘴笑着,看起来很开心。他告诉我,自己最担心的就是人们看到这样的画,会以为这里的海豚都像画上那样开心。或许,他的担心是必要的,因为并不只是卡通海豚才保持微笑,我们所见到的表演中的海豚也都是“微笑”着的——嘴角天然上扬的弧线赋予了它们无时无刻不面带微笑的表情。但看起来微笑就是开心么?瑞克说,即便是把海豚的头砍下来,它的表情依然是微笑的。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去过全世界多少个海洋馆,因为在他眼中,它们都是一样的。一样会在你还没进门之前,就扮演成珍爱海豚的开心乐园,海豚欢乐的卡通形象几乎是必不可少的装扮。而关于那张海报上所写的“爱与新生”四个字,他的看法是:豢养对于海豚来说根本不能算爱,在这种环境中新生的海豚不过是人类制造的海豚中的畸形,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不是真正的海豚。
无辜的囚禁有多悲惨其实不难想象,而欧贝瑞想要告诉我的是,在整个动物园所有被豢养、囚禁的动物中,海豚过得最惨。他的理由有以下几点:其一,来自大多数人前往海豚馆的首要目的——海豚表演,“在这里,只有海豚是需要依靠表演来获得喂食的,一只吃饱的海豚没有表演杂技的动机”。瑞克说,饥饿的海豚为了吃到饲养员手中的死鱼,只好被迫表演一些特别的才艺,没有诙谐的表演,就没有食物,这是他过去身为海豚驯养员的个人经历所告诉他的。而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海洋馆给海豚的奖励、那些被抛掷进它们嘴里的不过是些死鱼,但在真正的自然环境中,宽吻海豚是不吃死鱼的。
另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海豚通常被养在狭小、封闭、空荡荡的水池中。当我们透过馆内墙壁上留下的透明视窗向内望去时,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除了铁笼一样的隔挡之外,海豚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形成对比,欧贝瑞提出一起到两栖动物馆中去看蛇。“它们也很惨,但至少这里有可以藏身的岩石,可以攀爬的树、草地、水池。”面对着蛇的生活空间,他愤愤不平地说,“虽然也不能算好,但至少比海豚强多了。”当然,他这样说,并不是为了给海豚的游泳池中争取一些有限的人造海底风光。实际上,对于海豚来说,封闭的水池所带来的痛苦中,空荡的无聊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假如海豚在池子里使用声纳触觉,它们的感觉也许就会像是人们置身在无限镜室里一样。”鲸和海豚保护协会德国分会的鲸暨海豚专家尼古拉斯·恩特鲁普(Nicolas Entrup)曾这样形容。他所提到的声纳触觉,是包括海豚在内的鲸目动物,通过在呼吸道的震动,发出频率位于超音波波段的高频嘀嗒声。就像蝙蝠一样,传出去的声波会被物体反射回来,被它们灵敏的听觉清楚地接收,而接收到的回声会在它们的脑部形成“图像”,使它们的行动完全不受环境的明暗、清澈与否等因素影响,可以清晰地定位猎物,不论是鱼群,还是鱼群中的一条鱼。但是,研究发现,被长时间豢养的海豚都不再发出声纳音波。这不仅是因为它们改食死鱼后不必再捕猎,更重要的是,就像恩特鲁普形容的那样,游泳池平滑的混凝土墙将海豚的高频声波来回来去地反射,这使海豚迷失方向,它们会不自觉地陷入不安与惊恐之中。
因此,即便在海豚生活的水池中增加丰富的动物、植物,让它看起来显得就像真的海底那样并不无聊也无济于事,海的漫无边际是不可复制的。如瑞士教授、鲸专家乔治·皮莱里(Giorgio Pilleri)多年以前在他的《鲸目调查》(Investigations on Cetacea)第十五册中所说:“不管人们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关禁豢养海洋哺乳类动物将会一直带来问题,因为将习惯广袤的生物饲养在狭小的环境里,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事实上,这样的调查报告不过是在阐述常识,只是常识往往最容易被忽略。
除了自然和自由的缺失之外,人们为了得到可以豢养的海豚,在自然猎区所进行的每一次捕抓,都会拆散海豚家庭群体的社会结构,这与人在其家庭被强行拆散时所受到的伤害并无两样。
在这多重的伤害之下,被豢养的海豚会出现诸多问题。“海豚表现出的根本性神经错乱和神经官能症的行为,可以和人类单独监禁中表现出来的行为相提并论。”皮莱里曾下过这样的结论。他所说的负面行为包括丧失沟通能力、绝望、自杀,以及因处在不自然、狭隘的环境中而增强的攻击性。这些听起来只会发生在人的行为中的表现,每一项都在敏感的海豚身上明确地出现过。同时,它们的大脑会因豢养缩小40%。
除此之外,被豢养的压力会导致海豚身体上的疾病。人工维他命、抗生素、杀真菌的药剂及激素都是海豚在豢养条件下依然维持健康模样必不可少的人为要素。即便这样,它们的死亡率依然很高,被豢养的海豚,其平均寿命不到野生海豚的五分之一。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统计,的统计,自然猎区生长的海豚可以活到30多岁,被关起来饲养的海豚平均寿命为5.3岁。
《海豚湾》
1860年,费尼亚斯·巴纳姆(Phineas Taylor Barnum)是第一个想要展示活鲸的人。在威廉·约翰逊(William Johnson)的《马戏团的魔法》(Zauberder Manege)一书中记载,当时,“巴纳姆美国博物馆”是城市中最吸引观众的地方。“动物宝宝的演出、狗狗演出、家禽和花卉展览、罕见动物、‘被驯服的印第安人都属于博物馆日常节目。”当巴纳姆第一次沿着圣劳伦斯河向上航行购得两只白鲸并带回纽约时,被放入淡水缸内的白鲸在几天内立即死亡,之后他改用海水和更大的容器,再次购得的白鲸依然很快死亡,他不断地试验,直到有两只白鲸活得够久以至于可用以展示,他又在展示的节目单中加入了鲨鱼和海豚。
1913年,纽约水族馆馆长查尔斯·汤森(Charles Haskins Townsend)让人从北卡罗来纳州运送5只宽吻海豚到纽约。他在1914年夏天写道:在水族馆20年的历史中,从没有任何展览比这一次还成功。最后一只海豚于1915年因肺炎而死,它无论如何也努力撑过了21个月被监禁的日子。事实上,宽吻海豚一直以来都是在豢养中能维持生命时间最长的海豚,因此,即便在今天的海洋馆内,我们所看到的“微笑”的脸也大都来自于这个品种的海豚。
1938年,海豚开始被训练进行表演。佛罗里达海洋世界偶然发现在喂养海豚期间,海豚为了接住投掷而来的鱼,养成了高高跳起的习惯,而这成了吸引观众、饲养员和馆长的精彩节目。1939年,负责器材保养的赛尔西·渥可在值班时发现,一只海豚将一根羽毛沿着水面推向他,他拾起羽毛丢回水里,海豚又将其推了回来。他在惊奇之余开始了试验,用自行车内胎、球以及其他物品和海豚互动,当其他海豚也加入游戏之中时,几乎已经勾勒出现代海洋馆表演的节目单。除了千里迢迢赶来的观众外,海豚表演也吸引了学术界的目光,当瑞士著名的动物学家海尼·赫迪杰(Heini Hediger)1954年拜访迈阿密后,热烈地谈论道:它们已经“有资格”不再被称为“水族馆”,而可以改称“海洋馆”了。
时间推至上世纪的60年代,当美国的《飞宝》电影以及其同名电视剧取得瞩目并大获成功之时,海洋馆产业终于获得了国际性的成功。而作为这部影视剧幕后的海豚驯养师的欧贝瑞,这正是他所说的自己“用了10年的时间,帮助建立海豚馆产业”。
1970年起,欧贝瑞已经开始反对海洋馆产业。就像他在《海豚湾》片中提到的那样,当美剧《飞宝》第一、二、三季都播出时,他已经和训练的海豚共同生活了7年。此后电视剧的热度渐渐散去,海豚们回到迈阿密海洋馆生活,瑞克也继续在那里工作,并受托照顾虎鲸“雨果”。直到那年的4月22日,被单独塞进展示缸的曾经扮演“飞宝”、与瑞克朝夕相处的海豚卡西全身布满黑色的脓包出现在他的眼前,并游进他的臂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当时很无知,而且无知了很久。”在看到卡西的自杀后,欧贝瑞开始对自己过去的工作充满了悔意。
从那时起,他决定尽全力帮助释放每一只能够释放的海豚,一如我们在影片中所见。《海豚湾》让所有看过的人都记住了那片因捕杀海豚而被鲜血染得通红的海湾,与之相比,人类的豢养给海豚带来的伤害,因没有在荧幕图像上呈现出直接的感官刺激,很容易被人忽略。屠杀和豢养就对海豚的伤害而言实际并没有孰重孰轻,它们不是并列的关系,欧贝瑞指出,海洋馆的豢养需求直接导致了屠杀的发生。是人们在观看海豚表演时发出的欢笑直接造成了它们遭残暴捕捞的命运——要获取海洋馆里的海豚首先要进行大量的围捕,从中做出挑选,并且其捕获过程野蛮粗暴,会造成海豚的伤亡。
“我相信很多人看了电影,都看到了海豚被捕获时遭受的残忍屠杀。之所以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是因为人们会买票去观看海豚的表演。如果大家不去海洋馆,就不会存在这样的产业链。”欧贝瑞解释说,“一只刚刚抓到,还没有受过训练的海豚也许可用2万美元或3万美元易主,但一只受过完全训练的海豚则可以卖到高达15万美元的好价钱。”他所知道的行情是,一只供食用的死海豚最多只卖600美元。因此可以说,如今,在影片中所记录的海豚屠杀发生地太地町近海,渔民还在猎捕海豚的真正动力是活海豚买卖。
另外,因《海豚湾》片中有很大的篇幅是在告知人们海豚肉、鲸肉中含有极高的污染物,部分数值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日本政府设定的极限值,而这些有机汞化合物带来的慢性中毒,极有可能使“水俣事件”在现代重演。影片公映后,被当作食物交易的海豚肉、鲸肉的需求量大幅减少,这使得活海豚的需求在更大程度上成为围猎、屠杀海豚事件中的主导诱因。而那些最终被捕获的海豚,绝大部分会被卖到中国,另一部分则卖到土耳其、俄罗斯和埃及等地。
“中国的确没有进行海豚屠杀,海豚都是进口的。”因为这样,欧贝瑞此行并没有过多地将精力放在推荐《海豚湾》这本书上,虽然书中详尽介绍了他这些年所做的工作、海豚保护的现状以及《海豚湾》电影的前前后后。而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向每个可以交流的人说着同一件事:不要再去海洋馆,不要看海豚表演。“就像是佩戴象牙制品会导致大象被捕杀,买票去看海豚表演也是同样的道理。”瑞克想表达的观点,我们每个人都能脱口而出,“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而他所担心的正是海洋馆的访客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参与了一桩残忍的买卖——“如果那样,海豚交易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有呼吁大家停止购买海洋馆的门票,才能从终端上解决这个问题。”
身处北京海洋馆中的欧贝瑞,趴伏在透明视窗前的护栏上,望着里面的海豚。他指着两只身上有着像镶了一圈白边花纹似的短吻海豚肯定地说:“它们来自太地町。我们在所有海洋馆中能见到的这种海豚都来自太地町。如果世界上有海洋馆继续存在,太地町海豚湾的屠杀就不会停止。”他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标语:“珍爱海洋动物,请勿投掷物品!”(Love marine animals,do not feed or litter!)转头问我:“你认为在他们眼里,什么叫爱?”
而后,我们便沉默地离开了。他没有用任何我们曾在电影中看到的激烈的方式——比如像举着放映影片的屏幕站在东京的马路中央那样对海洋馆内的观众进行宣传和呼吁——只是长久地站立、观察。他说自己现在更倾向于以一种更为和平的方式进行工作,虽然有时也会根据地点的不同采用他认为合适的方式。
欧贝瑞的影响力在不断地扩大,他的生日被全世界的爱心人士呼吁定为“世界海豚日”,他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海豚专家,因此他到处受邀演说,同时,也依旧会在每年的9月1日去太地町——也就是影片中的海豚湾进行抗议。对海豚的屠杀依旧存在,但欧贝瑞无疑已经成为海洋馆产业的重要敌人,在他的直接投入和干预下,遍布世界各地的部分海洋馆或其中的海豚馆以及类似机构已经永远关门。一些从前有海豚馆的欧盟国家,如今已经不存在海豚馆了,比如英国与爱尔兰。非欧盟国家挪威不允许海豚馆存在,德国从前有9座海豚馆,如今只剩下3座。
(本文部分资料来源于《海豚湾》,瑞察·欧贝瑞、汉斯-佩特·罗德著,侯淑玲译,中华书局出版)
三联生活周刊:你认为海洋馆是完全错误的存在么?没有一点用以保护、繁殖或者医治海洋生物的功用?其他的海洋生物也不应该在其中出现?
欧贝瑞:是的。如果说单纯地拯救海豚,而不拯救它们的栖息地,那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整个生态系统都需要保护。
三联生活周刊:那么,世界动物园协会暨世界水族馆协会(WAZA)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欧贝瑞:这个协会只是收人们的钱,做一些虚假的广告,他们所宣传的是应该把海豚抓起来,用以教育人们保护海豚。这种论调是错误的,不是只有把海豚关起来才能教育人们保护海豚。我的女儿从没有见过真正被豢养起来的恐龙,甚至就没见过恐龙,但她知道关于恐龙的很多事情。
三联生活周刊:WAZA的存在会在一定程度、一定范围里对海豚起到相对的保护作用吗?比如它禁止海洋馆购买通过残暴的方式捕获的海豚?
欧贝瑞:他们是在撒谎,他们虽然对公众是那样说的,但是他们对日本说,你们可以去捕杀海豚。我当面也可以指责他们是在撒谎,他们在意的只有钱。
三联生活周刊:到海洋馆看海豚表演显然不是认识它们最好的方式,相比之下,现在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提供和野生海豚接触的机会,在深海海域与它们偶遇、一起游泳或者其他,你认为这些是好的方式吗?
欧贝瑞:我不能确定,因为每个地方和海豚接触的情形不太相同。能和海豚在深海里一起游泳这听起来当然是一种很棒的体验,在这种体验中你必定了解了海豚的生存环境到底有多么的广阔。我曾经在巴哈马——一个离陆地大概40海里的地方,看到过海豚主动前来游戏,由它来主导整个互动的过程,一旦它们觉得不好玩儿了,就会自己离开,它不由人类控制。但在夏威夷的一片浅海区,是海豚夜间去深海捕食后,白天用作休息的区域,如果这个时候人们去潜水以便和它们接触,便会造成打扰。这不能一概而论。
三联生活周刊:你认为怎样才是与海豚相处的最佳方式,毕竟它是那么吸引人?大部分人去海洋馆的目的似乎也是为了让他们的孩子看见、认识海中的生物。怎样替代这种接触?
欧贝瑞:我们可以通过电影认识恐龙,海豚也一样,不是非要和它们有所接触。重要的是控制自己的欲望,尊重我们与野生动物之间天然的距离,尊重它们的天性。实际上,这样的保护不只对海豚有意义,对看海豚的孩子同样很重要,不要让他们认为海豚就是生活在那个狭小的“盒子”里,不要让他们有错误的观念,就像你叫一个孩子不要去捉蝴蝶,对于蝴蝶和孩子是同样有意义的。
三联生活周刊: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我们在海洋馆中看到的海豚,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不是真正的海豚了?
欧贝瑞:欧洲有很多海豚是在海洋馆里出生的,它们从来不知道海洋是什么样子,从没有体验过自由,也许它们以为天花板就是天空。虽然它们外形上是海豚,但是它们的内心和行为都不再像真正的海豚。这些是我们人类创造出来的怪胎,而不是真正的海豚。这对于人们保护海豚没有任何的意义。
三联生活周刊:在大量食用海豚、鲸肉的地区,人们遭遇慢性中毒,乃至造成新生儿出现病态甚至畸形,你认为这是大自然的惩罚吗?
欧贝瑞:我不认为惩罚是一个正确的词,因为很多去买海豚肉的人是不知道里面有汞超标的。不对的是政府,他们应该告诉公众真相。就像我们去超市买香烟,会被提示吸烟有害,但是在超市购买海豚肉的人并没有得到提示。所以该惩罚的不是公众,而是政府。这是政府的错误。
三联生活周刊:不止一人在你们共同保护海豚的行动中受到他人的伤害,甚至因此失去生命。对此,你感到害怕么?
欧贝瑞:我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一些朋友和同事,因为我们进行的事情和一个很大的产业、利益有冲突。我有时候会害怕。如果在文明的社会中还好,比如中国、日本和欧洲,在这样的地方我不会特别害怕。但是在第三世界国家,生命很廉价,经济又不是很发达,呼吁不杀海豚会导致一部分人失业,这使他们感到愤怒,我们也因此受到伤害。
三联生活周刊:在坚持了45年后,这种恐惧会有所消减吗?如此长时间地专注在这项事业上,怎么做到没有中途放弃?
欧贝瑞:没有办法化解和消减,就是害怕。有时候就尽量不出门儿。这件事的确很难坚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如今,它变得就像是我的呼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