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榕下的身影不想离开

淑家小妩

因为学习的缘故，这个学期比往年都要起早贪黑。常常在宿舍楼下或者十字路口边，不管天晴，还是狂风怒吼，甚至是倾盆大雨，都会看到一个个等待闺蜜或者女友的孤单的身影。在学校四季常青的小叶榕下，那道单薄的身影，总让我克制不住地想起你。

那是在几年前的一个秋风肆虐的晚上，木质的门“吱呀”一声的响了后，你一脸落寞地走进门，一声不吭。忽然而至的沉默平息了我们刚刚在宿舍的狂妄大笑，安静地有点可怕。

就在你进门的前十分钟，一身黑色运动服装戴着黑色帽子裹住脸的夏瑶闯进宿舍门，张狂地笑话你一个人傻傻地等在树下，手舞足蹈地描述你在树下的落魄身影，我们哈哈大笑，像是多天来的怨气终于得到了放松的机会，也有这么多天策划的奸计得逞的快感，可我虽然咧开嘴笑得开怀，可心中却隐隐不安。

直到你进门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心中的不安。瞥见你冻红的手背，我往上拉了拉被子，翻过身对着墙不敢看你，其他人也跟说好了似地不做声，噤若寒蝉。你很久才有动静，听着你窸窸窣窣的洗漱声，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们本没有恶意的，也不知为何会变本加厉。

你有脚气，自从上体育课后你在宿舍脱下臭气熏天的袜子，我们就知道了。毕竟人无完人，我们也深知。一个宿舍总有那么一两个磨牙的，或者说梦话，再不济就是打鼾的。至少她们会在等别人睡着了后再入睡，我这是听隔壁宿舍的闺蜜告诉我的，很为人着想。可是，你却连着两天穿同一双袜子，运动鞋也不经常拎出去晒，三天两头都见不着你泡一次脚。

下课你从我的桌边走过，我狠狠地咬牙切齿，恨不得伸出一条腿绊你一脚。自习课瞥见你埋头写作业的样子，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总之，只要你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还可以暂时忘了你，和你的行为。只要你一出现，我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总是要爆炸。

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她们拉我凑一堆偷偷商量对付你的策略，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讨厌一个人，那就去伤害她吧。

你用脚气熏了我们心灵的港湾，那我们只好去伤害你的心灵了。

当时气糊涂了的脑子里都是这么些蹩脚文艺的话。

青春期的女孩，对什么最敏感，不用问，我们互换了眼神就心知肚明。

趁所有人去吃午饭那会儿，我们把从网上模仿来的署名是别班的情书悄悄地塞进了你的语文书里。

下午语文课后，一直注意观察你的我发现了你的异常。你在发呆，面色有些绯红。

你看到情书了。

过了几天后，你居然开始用起了香水，海洋清香味。那是因为我们在情书中提到，喜欢你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当时写这句话我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加这么一句起鸡皮疙瘩的话，没想到奏效了。可是贯穿宿舍的脚气味和喷洒过多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整个宿舍的气味怪异地又上了一个层次。闺蜜到我宿舍找我，匆忙地丢下一句“气味独到，别具一格”仓皇而逃。

于是，我们对你的讨厌也上了一个层次。

我们密谋给你写最后一次情书，叠成心状，相约三天后晚上九点在第一教学楼前湖边的榕树下见面。

多么怕你会不应允，提心吊胆地等到了那天，看你早早地起床梳洗，穿了件平时最爱穿的粉色毛呢，我们悬着的心开始雀跃起来。

那一天你都心不在焉，果然晚上九点整你就出门了。我们在宿舍里欢呼。激动地忘记了你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树下，秋风阵阵，完全不亚于初冬的天气。

十点了，你还没有回来。不知你是否有“不见君死不休”的决心。夏瑶下床拖出箱子拿出一年没穿的黑色运动服，穿厚实裹紧了后跑到教学楼湖边晃了晃确保你看到了她的身影后又匆匆绕了一圈赶回宿舍。

如果你没有见到夏瑶伪装成男生的身影，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继续等下去。

第二天，你一切如旧，似乎脸上也没有不开心。我们偷偷地商量，气也出了，这事儿就算了。可我总觉得，一个人接受莫名其妙的表白再承受莫名其妙的失约，总该是心中有伤。所以在几天后一个明朗的下午，我扭头瞥见你撑着额头，一滴一滴的泪水打湿了桌上的草稿纸时，我才明白我们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深。那个下午，我和你一样不好过，我很害怕因为我们的过错让你想不开，或者从此一蹶不振。也终于明白，我们亲手给你伪造了一个美幻的梦，却在梦外等待着梦最美时偷偷扯破。很残忍。

我密切地关注你的行动，也为自己终日的惶惶不安找了个借口。

而你，似乎变了一个人。格外注意生活习惯和个人卫生，用中药泡脚，曾经用过的香水也没再见你用过。走进宿舍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日的感觉，很清晰。我们面面相觑，对于做过的事，不知该说对还是不对。

你也变得没以前爱说话，似是整个人笼上了一份忧愁。

我始终不觉得你会发现这件事跟我们有关，而我们，始终都跟这事脱不开关系。以至于，每次在树下看到等待别人的身影，我都会想起那晚你孤单瑟缩的身影，挥之不去。

这一生，怕是无法忘怀。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们那次过分的玩笑，或许你已经获得了真正的爱情，早就忘了。真希望如此。在漫漫长夜中，只留我们这些做过亏心事的人，带着心中残留的愧疚一点一点地入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我会跟你促膝而谈，换一种方式，我们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