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和西蒙：理性地观看，诗意地表达

钟华连

露西（Lucie de Barbuat）和西蒙（Simon Lindbergh），既是一对影像艺术家搭档，也是一对情侣。近年来，他们的作品经常在世界各地展出，并赢得不少国际奖项。33岁的露西来自法国，毕业于巴黎高等工艺美术学院；28岁的西蒙来自德国，给不少摄影师当过助手。两人在巴黎相识，从2004年开始共同用影像观察自然风景、城市景观和家庭生活，创作穿梭于虚实世界之间，以摄影、视频和装置来探讨时间和空间的主题，以及人类与这两者的关系。一种孤独和诗意的感受是他们作品的显著标志。如在《寂静的世界》（Silent world） 和 《地球愿景》（Earth vision）两组作品中，这对情侣探索了社会的构成、个体的身份，试图呈现客观世界的另一种“现实”；在《活动影像》（Livingimages）和 《寻找永恒》（In search of Eternity）中则探讨静态图像和动态图像的界线，以及人们在现实世界中流露出的孤独感；而在这些作品中，一种诗意，始终贯穿其中。

亲密无间的“二重奏”

2004年，露西和西蒙在巴黎的一个叫“Imaginoir”的摄影工作室偶然碰见。当时露西还是巴黎高等工艺美术学院的一名学生，主修应用美术，利用业余时间在这间工作室实习，而西蒙恰巧在这儿做摄影学徒。这间工作室经常负责给一些知名摄影师如萨拉·穆恩（Sarah Moon）， 塞巴斯蒂昂·萨尔加多（Sebastiao Salgado）的摄影作品进行后期处理和印制。相识后，两人不仅在这里讨论一些技术层面的细节，还经常一起交流生活感悟，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渐渐走进彼此的生活。

不到一年时间，自然而然地，露西和西蒙开始共同创作，并成为恋人。《地球愿景》是他们合作的第一个项目，从2004年开始，持续拍摄4年。期间，西蒙相继在法国和美国担任艺术家的摄影助手，直到2009年，两人才真正专注于自己的个人项目。

露西和西蒙有许多共同爱好，两人都喜欢历史、电影、音乐、绘画、文学，以及一切和艺术有关的东西。法国浪漫主义的绘画，德国表现主义、德国新客观主义摄影的传统，美国的大地艺术和科幻小说根植于他们的创作中；而以空间和光线为创作素材的当代艺术家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让他们对于影像中的时空概念有更多的理解。

他们的个人项目一般进行得很缓慢，在开始前会不断讨论，设定主题，拟定具体计划，然后再去拍摄，一个项目至少花上两年时间，他们试图让每个项目告诉观者一个故事，并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当创作上出现分歧，他们也会交给时间解决。

用摄影和视频探寻时空维度

摄影凝固瞬间，画面中的一切处于静止状态，使其转化成凝视的对象，你可以有很多想象；视频则提供了一个时间段的图像，还包含声音和其他媒体，调动人们更多的感官体验。露西和西蒙在创作时常采用这两种艺术媒介，试图通过静态图像和动态图像来理解时空的概念，并探索自然的演变，以及围绕着它形成的人类世界。

露西和西蒙在拍摄《地球愿景》、《失落的世界》（Les Mondes perdus）和《寂静的世界》时，都采用长时间曝光的方式。前两个项目都是在夜晚拍摄自然风景和城市景观，夜晚局限的光源容易掩藏白天易见的事物，长时间曝光后，夜晚雾蒙蒙的颜色和肉眼忽视的事物记录在照片里，照片中有纯风景画面，还有他们设计安排的各种元素。

《寂静的世界》将镜头对准世界各地的广场、公园和街道，在白天，3～5小时的长时间曝光再加上后期处理，使画面中动态的人和事物消失；在画面中，他们会安排处于相对静止状态的一个人或几个有关系的人，位于极为渺小的处境。《失落的世界》和《寂静的世界》在拍摄或制作一张静态照片的同时，他们还面对同样的场景，录下一段视频，呈现出里面的动态景象。《失落的世界》于2013年在法国展出时，露西和西蒙把静态照片和动态图像用幻灯投影的方式在一个蓝色微光的教堂里呈现。几张静态图像通过顺序编排，配合限定的切换时间，观者既可以短暂凝视，也可以看到一种缓慢的画面连动。此外，观者还能看到旁边同时用幻灯放映着带有声音而又与之相关的一段视频。

《活动影像》和《寻找永恒》是露西和西蒙创作的两个视频作品，前者是一系列的几分钟录像，画面中有微波荡漾的海水，有躺在病床上重复同一个动作的老人，还有背对或直面镜头的露西。最近仍在持续创作的《寻找永恒》系列，他们则跑到世界各地的城市街头拍摄人们日常生活的场景。

虚实世界中的孤独和诗意

在露西和西蒙的作品中，不管是在现实世界中的导演摆拍，还是用摄影技巧和数字化后期效果来表现大都市的空寂，都在现实世界中创建一个幻想的世界，营造一种属于他们独特感受的氛围，而孤独和诗意是贯穿其中的情感和主题。

比如，《地球愿景》的拍摄初衷是探讨城市环境中人造光源与自然的矛盾、城市文明对自然的侵略，以及人在这个城市景观中的迷失和孤独。在夜晚降临时，露西和西蒙置身于自然风景和社会景观中，利用自然和人工光源，如城市高楼里的室内灯光、路灯、闪烁的雷电、工业现场的灯光和黎明或黄昏前的微光，创造出一种不真实或超现实的光感，营造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而在这系列照片中，那些有意安排出现在高楼大厦、人行天桥、空寂的公路隧道、河岸边、桥梁工程下和城市郊区山坡上的人（他们自己也在其中），表现出的状态好像是等待一个即将发生的事故，没有采取任何保护自己的预防措施，好像事故是不可避免的，人孤独无助地生存在这随时出现危险的世界。

而在《寂静的世界》中，露西和西蒙跑到世界各地的大广场、公园和车水马龙的街道，用超长的曝光时间将移动的人与物排除在影像之外，每张照片再经过数周的后期处理，让独立的个体或有关系的几个人物出现在画面中，而这些人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这些影像中的人物，有美国麦德逊广场上穿着红色外套的妇女，有行走在巴黎协和广场上的老人，有北京西直门附近立交桥下的行人，露西和西蒙试图构建出一个末日般的虚幻世界，这个世界混合着诗意和荒诞，人类在这里变得渺小，孤独地存在于这一空间，而渺小的人类使本来庄严寂静的街道和广场充满着不确定性。

一顿早餐、泳池游泳、沙发上打盹、浴室洗澡、睡觉、窗前冥想，这些平凡的生活状态出现在《生活场景》（Vertiges du quotidien）中，这是露西和西蒙采用一种垂直俯视和导演方式呈现的一组作品，他们想要在画面中营造一种安静和诗意的氛围。他们自己设计、加工了一个摄影升降支架，把照相机安装在上面，设置一个生活场景，由自己和身边的家人、朋友出镜，在这些人熟悉的环境里，抓取他们的自然状态。

构建属于自己的世界

露西善于看到事物独特的美，对于视觉图像的诗意表现极其敏感，具有女人的感性；而西蒙喜欢从哲学角度看待问题，也更注意考虑全局，客观理性地思考作品里各元素的关系。他们共同的爱好和亲密的相处方式，让这两种视角相互交融，并用不同艺术媒介去探索自然和社会生活中的有趣之物，来表达对身处世界的想象和感受，创造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独有的观看方式。

在创作中，基于现实世界中的自然风景、人类生活和城市景观，他们会构建一个幻想中的世界，西蒙的理性观看、露西的诗意表达，以及现实世界中的孤独感都融入其中，以此来表现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感受。

“我们都有一个孤单的童年生活，独自成长，并且经常呆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这些都影响着我们个性的形成，而这种个性也深深地映射在我们的创作中。”露西和西蒙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