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鑫:制造暴风“妖股”的男人

2015-05-14 16:53袁璐
中国新闻周刊 2015年19期
关键词:暴风上市A股

袁璐

暴风科技上市后的第55天,创始人冯鑫的办公室挤满了投资人、媒体记者、公关人员。冯鑫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灰色New Balance运动鞋,走到花梨木椅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盘腿而坐。

当天,是暴风上市后,作为CEO的冯鑫第一次和投资人见面,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在接受了四家媒体的采访之后,冯鑫让助理给自己倒了杯冰可乐,随后一根接一根抽起烟来。公关公司和他的助理还在忙前忙后。冯鑫跟他们开玩笑:“你们都退下吧,没你们的事,不用作陪了。”人们相继离开,嘈杂的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

截至5月20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暴风科技在创业板的股价已经涨了41倍,被称为今年新股中的“妖股”“神股”。暴风公司内部创造出了10位亿万富翁、31位千万富翁和66位百万富翁。

而冯鑫本人的个人身家已经一路飞升到60亿人民币左右。

对于这些出人意料的疯狂,冯鑫说自己没有被骤降的财富吓到,“我素质挺高的,不会被这些事冲昏头脑。”他半开玩笑地说完,就呵呵笑起来,露出几颗带有烟渍的牙齿。

闭关

敲完钟当天,暴风的股价出现第一次涨停。冯鑫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他收到了很多朋友祝贺的电话和短信,其中包括雷军和周鸿祎等金山时期的老友。“大家认识很久了,上市了,他们自然会问候一下。”冯鑫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后来,也有本来准备到美国上市的企业家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他们也决定放弃赴美,准备就在国内上市。“我们已经做到了让互联网企业回流到A股了。”冯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冯鑫 摄影/邵欣 图片编辑/董洁旭

上市一个星期,暴风的股价持续涨停。这一周,冯鑫谢绝了所有媒体采访。“因为股市有很多规定,加上我们股票的涨停情况属于异动期,所以没有对外出声。”冯鑫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这一个礼拜内,冯鑫分配了一下手中的工作,见了几位未来有可能合作的公司老总,然后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回到山西阳泉老家的房子里,开始闭关。

冯鑫一个人在老房子里呆了12天。这期间,他几乎没有出过房门,只是每天开机一个小时,了解公司情况。

闭关的时候,冯鑫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情是看书。他反复读了两本书,《尤利西斯》和《约翰·克里斯朵夫》,前一本因内容晦涩而被称为“天书”,后一本被冯鑫自己称为“迷茫时的读物,困惑时的圣经”。这本书对冯鑫影响极大,他巴不得把每一个字刻在心里,“那本书让我更能够容忍自己庸俗的过程。”第二件事,就是听音乐,听的都是佛乐和轻音乐。

在读书和听音乐的间隙,他把所有能想到的事都想了一遍。“我在前几天先清空自己,忘了自己是谁,经历过什么,最好连自己叫什么都忘掉。清空以后,我会花很多时间,跟过去的自己会面,对话。”冯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外面在狂欢,冯鑫在闭关。股价的癫狂似乎与他无关。

某种程度上,闭关让冯鑫在股价癫狂生长的过程中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

闭关结束后,冯鑫回到公司。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花钱、找人,开始“二次创业”。从股票市场融到的资本和聚集的资源成为他的“核武器”。“我觉得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核武器和这个时间窗口去做更正确、更智慧的事情。”他说。

上市后,冯鑫最大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忙碌。在他的时间表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小会议,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冯鑫都在见不同的人——游戏公司的人、演出公司的人,寻找可能合作的资源和机会。

这段时间,冯鑫仍然保持着“做作业”的习惯。每隔两三天,他就拿起纸和笔,去描绘自己大脑中的思维导图,陈列出所有新的信息和资源,然后决定怎么走下一步。

以前不喜欢参与社交活动的冯鑫不得不参与各种应酬,直到每天晚上十二点后才能回家。

回到家里,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上网查看当天的股价。此事只有一天中断过。然后他会和妻子一起幻想一会儿,算算现在有多少钱了,“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但不至于激动。”冯鑫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上市后,这个变得富有的男人又有了新烦恼。比如,时间愈发不够用,没工夫陪家人,“我有两个孩子,还有母亲,都需要我陪,希望忙完这段时间会好一些。”说着,冯鑫从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路走到黑

对于股价的疯长,敲钟那天,冯鑫就隐隐有这样的预感。那天,他说了两句话,“希望开启A股享受暴风,暴风享受A股的时代”,“我不是一个人来到中国A股,而是带着几亿网民和5000万用户回到A股,群众基础很强大。”

冯鑫很清楚,隐匿在财富背后的,是暴风科技5000万的用户量。他口中的群众基础,包括他的家人。冯鑫的母亲只要打开电脑,就会打开暴风影音,“她就算是玩其他游戏,都会先把暴风打开。”他的姐姐和妹妹也是自己产品的忠实用户,“她们只要看到身边有人用别的播放器,就会忍不住说两句。”

这样庞大的用户基础,让很多金融圈内的人都关注暴风的股票。路演的时候,中金的投资人告诉冯鑫,不少基金公司的总监过来询问这只股票。冯鑫不以为然,中金的人告诉他,总监询问股票以前从来没有过,最多买手或总经理问一下。那一刻,冯鑫意识到暴风受到的关注似乎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想。

不过,得知暴风科技获准上市的那一刻以及敲钟前一天,冯鑫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么亢奋。“其实我心里很冷静。”

到深圳上市那天,和冯鑫一起敲钟的还有另外三家企业。其他企业负责人都西装革履,唯独冯鑫一件黑衬衫配牛仔裤,蹬了一双 New Balance的运动鞋。只是在敲钟之前的“过会”(新股发行通过证监会审批)那天,冯鑫看见政府部门的领导都穿着西装,才赶紧跑到楼下临时买了一身西装,只穿了一个小时,就再没碰过那套衣服。

他穿着运动鞋敲钟,绝不是因为不重视,为了这一刻,冯鑫等了四年。四年前,大多数中国互联网公司前赴后继,跑到美国追逐财富梦。那时,去美国上市成为所有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掘金途径。但冯鑫决定将上市战场转移回国内。

回国上市的决定是2010年做出的。当事,冯鑫看到前一年在A股上市的华谊兄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成了企业明星,那时的美国还没有从金融危机的疲态中缓过来,中概股在美国的情况也并不好。“我看到在A股上市的公司获得品牌的溢价,如果在国外上市其实不会获得品牌溢价,只有资本的收益。” 暴风恰好也符合A股上对市公司的盈利要求。

正好中信金石找到冯鑫,说要投资暴风。现任暴风CFO的毕士钧,当时代表中信金石与冯鑫沟通。

2011年,冯鑫开始调整资本结构。毕士钧主导了这个过程,“视频生意有未来,更重要的是,冯鑫靠谱,于是就投了。”毕士钧回忆说。

调整结束后,2012年3月,冯鑫向证监会创业板递交了上市申请材料。但这期间,证监会换了主席,肖钢接替郭树清,A股市场上的青鸟华光、SST华塑、海联讯等公司相继遭到证监会立案调查,上市审批暂停。直到2014年春天,证券会创业板才重新开始审批。

等待A股重新开放的二年,好多公司因为看不到上市的窗口,撤回了上市申请的资料。冯鑫是憋着劲儿熬过来的。为了维持盈利状态,他在发展投入上缩手缩脚。在内容采购上少买或不买独家以及首轮播出权,不在内容自制作上花钱。

这期间,搜狐、新浪、土豆、优酷、盛大的人相继找到冯鑫,和他谈收购暴风的事情,冯鑫都一一拒绝了。直到2013年底,阿里找到冯鑫。冯鑫跟阿里的人开始接洽,从投资部、娱乐部到战略部,最后是当时的CEO陆兆禧。谈了两个多月,阿里承诺三年投资9亿美金,但冯鑫意识到,这样一来,自己有失去最大股东的可能,独立上市会受到影响。

正在跟阿里洽谈的过程中,冯鑫收到一个朋友的短信,告诉他A股有开闸的迹象。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已经没有和阿里再谈下去的兴趣了。

最犹豫的时候,他找到电商公司拉卡拉董事长孙陶然,孙告诉他,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冯鑫决定独立上市,死磕到底。

证监会重新开始审批的那年夏天,冯鑫开始研究招股书怎么写,查阅各种专业名词,“我现在比专业人士都写得好。”有一阵儿,他像资深股民一样,每周跑去证监会大楼两三次,坚持了三个月。“在那排队的,都是等待上市的公司老板,和证监会的预审员、官员进行各种各样的沟通。”

2014年春节前的某一天,正在公司忙碌的冯鑫收到了上市审批通过的消息。冯鑫对自己说,那只是完成了上市征程的百分之九十九,要到敲钟那天上市工程才算结束。但他还是停下手里的工作,第一时间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

“青春就是用来消耗的”

闭关的时候,已过不惑之年的冯鑫总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1993年,冯鑫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的矿务局工作。在矿务局,冯鑫每周就做一件事情,看各种证券报纸,再写期货和证券报告,每周五下午向领导汇报一小时,谈论一下对中国股市的看法。

不自由的状态让他觉得束缚,呆了几个月,冯鑫离开矿务局。他跑去太原找大学同学,注册了公司,做过BP机维修,煤炭运输,食品贸易。

“当时没有什么目标,就是疯狂地玩儿。”因为年轻,冯鑫无所顾忌地消耗青春,“我也不后悔,青春就是要消耗的。”

直到1996年,他因为打架受伤,在医院住了半年多。那年夏天,他感觉陷入了人生低谷,灰心丧气地回到家里。

在青春荷尔蒙的驱使下,24岁的冯鑫决定到北京寻找机会。那一年,同样出生在山西阳泉的李彦宏正在硅谷酝酿建立中国的搜索引擎;中国黄页时代的马云正坐在北京的公共汽车上,到处跑业务;马化腾的QQ前身ICQ刚刚诞生;张朝阳刚回国创办自己的互联网公司。

1997年的冬天,很冷。冯鑫揣着简历到国展人才市场找工作,他先后在喔喔奶糖、三株集团干过,“但为了吃饭而找工作,并不是我想要的。”他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一直熬到1998年春节,他在家里看了陈惠湘写的《联想为什么》,看到杨元庆、郭为的故事,觉得IT才是他想要做的。他跑去联想公司的大楼敲门,被拒绝后,又给联想入股的金山软件公司写信,一直没有回音。于是他只好拿着简历又去了一次国展,最后被“文曲星”公司录取了。在文曲星干了不久,经人介绍,他才如愿以偿去了金山软件。

在金山的时候,他分管华西地区的业务,他的业绩超过了华东和华南地区。老金山人对他的评价是,“韧,聪慧,江湖义气”。

1999年的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初露头角,也隐藏着易碎的泡沫,同时又夹杂着诱人的商机。当时,马云推出阿里巴巴网站,李彦宏回国创办了百度,马化腾开发出中国第一个即时通信软件QICQ。

几年后,冯鑫在金山做到了事业部副总经理的职位。他不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知道自己不要什么。2004年,他离开金山,跑到成都山里钓鱼,一钓就是三个月。

当时在雅虎中国任总裁的周鸿祎知道冯鑫离开金山后,多次去找他,一直给他打电话。“周鸿祎很会挖人,我不好意思了,就说如果回北京就去他那儿。”

回到北京后,冯鑫兑现对周鸿祎的承诺,去了雅虎中国。“我刚去,周鸿祎说他还有一年合约,一年之后他肯定离开。他要走,我也呆不住。”冯鑫说。

周鸿祎又建议他去迅雷管业务。“当时在深圳,我极不习惯。心都是浮的,睡都睡不安稳。我要留在北京。”冯鑫已经下定决心,看好了一个业务方向。“播放器、浏览器、安全软件,这些我都想过。”

偶然滋生的想法拽着他往前走。冯鑫第一个找的人是雷军,但他没有支持冯鑫的想法。“我当时没想要创业什么的,还是可以给他打工的。”

找完雷军,冯鑫又去找周鸿祎,周说他要做奇虎动态网页搜索,让冯鑫和他一起干,但冯鑫又没兴趣。冯鑫几乎把所有的软件英雄都找了一遍。简晶、鲍岳桥、朱从军,“但他们都已经无心恋战了。”

冯鑫这才决定自己创业,开始找投资,招兵买马。他再次找到周鸿祎,周鸿祎说视频软件这个方向他不做。找前老板雷军,他说要考虑两周。“考虑了三天我就受不了了,我觉得我是在等待别人宣判我的命运。其实,找人投资要200万才能开始干,自己花20万也能开始。”冯鑫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想通以后,2005年,冯鑫自己掏钱成立了两家公司。一个是酷热影音,做播放器,一个是做插件的公司,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赚了100万。

这时候,天使投资人蔡文胜主动找到冯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约在晚上12点,两个人喝茶,抽烟。第二天,蔡文胜投了300万人民币。两个月之后,IDG就又找到冯鑫,投了300万美金。“这笔钱很重要,如果没有这笔钱,我们就没办法收购暴风。”

“我有时像一只无头苍蝇。”在2008年、2009年的时候,由于“暴风盒子”在线业务推得太晚,加上错过了融资的机会,那两年公司经营得不太好,冯鑫状态也很差。这期间,冯鑫经常找现任暴风副总裁的王刚聊天,希望王刚加入暴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跟我聊公司的事情,只聊哲学,聊诗歌,聊人生,聊摇滚。他很有诚意,而且真性情,我决定加入。”如今,王刚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

公司内部,冯鑫的外号叫行者。员工眼里,他很少有皱眉蹙额的时候,“我有一种自甘平民的心态,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任着性子在做事。”冯鑫笑着说。

两年前,崇尚极简主义的冯鑫索性处理掉电脑和IPAD,只用手机解决办公的问题,偌大的办公室只留下简单的家具作为摆设。“一部手机就够了。”这个如今身家60亿的男人边说边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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