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夜会情夫意外溺亡，儿子为谁在“减责”

丽玲

2014年10月，江苏高邮传出爆炸性新闻：当地老板梁扬和陈莉在湖塘边私会，结果车子不幸滑入湖塘，梁扬跳车逃生，陈莉溺水死亡。

可2015年3月，在高邮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时，陈莉19岁的儿子刘城却主动提供证词，对于这起车祸，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走，跟我找你妈去，我今晚一定要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2014年10月的一天晚上9点多，正在打游戏的刘城被父亲刘光合拉出了家门。

今年45岁的刘光合和妻子陈莉在高邮经营着一家建材门面，儿子刘城19岁，刚从无锡职业中专毕业。晚上9点，刘光合忙完店里的事回家，却没见到陈莉；打电话，她也没有接听。刘光合不禁有些恼怒：这年6月，他姐姐撞见陈莉和一个男人一起逛街，模样亲密，让他注意。而他有一天跟踪妻子，也发现一个开着越野车的男子将她接走。虽然陈莉解释，那是帮她炒股的朋友，但刘光合的疑心并没有消除，虽然没有找到妻子不忠的证据，夫妻却争吵不断，生意也大受影响。

父亲焦躁的语气令刘城心头一紧，他一边跟着父亲走，一边心事重重。

原来，刘城毕业回家时在父母的争吵中就听出了他们的问题，因为妈妈的微信号是由他代为申请，他知道密码，他就偷偷调开了母亲微信的朋友圈。结果，发现母亲和一个叫“梁扬”的男子联系密切。一次，得知妈妈和“梁扬”相约在宾馆碰头后，他在宾馆门前的停车场守了三个小时，终于将从宾馆走出来的妈妈守住。当时，她正和一个男人一起上一辆越野车。在车子发动、准备转弯的瞬间，刘城突然跳到了越野车前……车子“嘎"的一声紧急刹车，陈莉很快下车，拉住了儿子。那一晚，刘城与母亲进行了一次长谈，在他的追问之下，陈莉承认对一名帮她炒股的、名叫梁扬的理财公司老总产生了好感。当刘城问她想怎么办时，陈莉沉默良久后，说道：“你刚跳到车前时，我就吓坏了……我不能失去你，为了你，我一定会与他分手。”说着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自幼与母亲感情深厚的刘城选择了相信她，母子俩还相约不把事情告诉家里的另一个成员——刘光合。那之后，刘城发现，妈妈呆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增多，与刘城父子的互动也有所增强，一家人的欢笑让他相信：妈妈真的说到做到了。可今天，妈妈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城和父亲先是步行到陈莉锻炼的两个地方，没有发现人影。刘光合又拨了一次电话，可还是无人接听，他气急败坏：“一定有问题！”刘城耐心安慰爸爸：“多半是和她那些姐妹闲聊去了。”说着，建议父亲回家等。可刘光合说什么也要把事情查清楚，让儿子开车，父子出去找。看着父亲铁青、凝重的脸，刘城心急如焚，边去取车边偷偷给妈妈发短信：“妈妈，你在哪里？我和爸爸正在四处找你，速速回家！”可没有回音。

刘城开着车、载着父亲驶出小区。父子俩一边慢速转悠，一边向路边观看，很快来到了海潮路附近。刘城四处查看时，一辆熟悉的越野车钻进了他的视野——是梁扬的车。刘城只觉得心跳猛然加速。但他还是强自镇定，迅速把车子拐头，在路左侧的茶楼边停下，对爸爸说道：“妈妈喜欢到这里喝茶，你要不到里面去看看。”刘光合将信将疑，下车，走进茶楼。刘城则急忙再调头，飞速驶到300米外梁扬的越野车旁停下。他跳下车，贴着对方车窗玻璃往里看——妈妈陈莉竟真的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又急又气，使劲拍打车窗，陈莉目瞪口呆地望着儿子，然后对梁扬说了一句什么。梁扬迅速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事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刘城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那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爸爸与陈莉、梁扬迎面遭遇，一个男人目睹妻子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一定会气恼得发疯，说不定干出什么事来。他使命地敲车窗，就是想提醒妈妈，赶快开车，走出爸爸的视线。

当越野车开动后，刘城又一次拨打了妈妈的电话，想提醒她赶快回家。可不料，电话拨出后，陈莉竟依旧没有接听。

妈妈想干什么！回到自己的车上，刘城又急又气。见爸爸还没出来，他稍稍犹豫后，又发动了汽车，紧紧追越野车而去，通知妈妈赶快下车回家。刘城想赶在爸爸出茶楼之前，把事情做完，因此，他把车开得很快，一边还不忘给妈妈打电话，可电话就是没人接听。刘城更急更气，车也开得更快了，还特意打起了双闪车灯、按起喇叭，想提醒对方停车。可梁扬的车速竟也不断加大，仿佛一条鱼儿要挣脱渔网一般，一心想甩开刘城的车。

在夜深人静、人迹稀少的道路上，刘城和梁扬的车像两道风，一前一后飞速行驶着。刘城急促地不断按喇叭，梁扬的车不管不顾地拼命前行。

10分钟后，拼命追赶的刘城惊骇地发现，梁扬的车行至高邮幼儿园附近时，突然一个急速转弯，驶向路边隔离带，然后“扑通”一声巨响，竟径直冲进了路边的湖塘里！

刘城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当他飞速驶到出事地方时，梁扬正狼狈地从湖塘里站起身来。刘城大叫：“我妈呢？”梁扬的声音充满了颤抖：“还在车里……没跳出来！”可湖里哪里看得见车的影子呀！刘城连衣服都没脱，就跳入塘内。这时，两名路人也在梁扬大喊的呼救声中跳下水帮忙。

这是位于市中心一个水深达8米的湖塘，车子冲入湖中后，右方已严重倾斜，但因为光线昏暗，车子又完全没入水中，刘城等完全看不清车内的情况。三人浮出水面、短暂商量后，决定从左面救人。在另外两人的配合下，刘城憋着气息，摸索着游过主驾的位置，然后努力了五次，才把浑身发软的陈莉从车里拽出来。然后，三个人齐力将陈莉托上了岸。

此时，岸上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早已有人拨打了120和110报警。在等待救护人员的过程中，刘城对已没有气息的妈妈又是做人工呼吸，又是做心脏按压。

10点50分，120急救车赶到，经临时检查，医生发现陈莉生命体征已经接近于零，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但还是用救护车将陈莉拉往医院。

很快，高邮市交警大队的民警也赶到现场，意外发现梁扬居然是酒后驾驶。民警当场对梁扬进行血液酒精含量的检测，结果发现他的乙醇浓度为110.1mg/100ml。当晚，梁扬便被执行拘留。而陈莉在送医过程中已被确认溺亡。

刘光合在茶楼寻找得很仔细，找了约二十分钟没发现陈莉后才出来。不见儿子后，他就给儿子打电话，可一直也没人接，十分纳闷的他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结果，他刚刚打开家门，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在医院见面后，惊魂的刘城抱着父亲失声痛哭，认为是自己的追赶才让越野车飞速行驶，酿成车祸。刘光合则安慰儿子：梁扬和陈莉是做贼心虚才不敢停车，与他的追赶没关系。第二天，当交警部门将梁扬系酒驾的消息告诉刘家父子时，刘光合更加肯定地让儿子不要自责：车祸的一切罪责都在梁扬，并提醒刘城不要对警方承认追车的行为，让梁扬罪有应得。刘城点点头，对害死母亲的梁扬恨之入骨。

可让刘城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事发地在市中心，湖塘周围又有近十米的隔离带，梁扬的车怎么会驶入湖塘引起了大家的各种猜测。最后，大家认为：正常地驾驶，车子是不可能钻进隔离带，又冲进湖里的，陈莉和梁扬肯定是在隔离带上玩车震被人发现，匆匆想逃走，这才不慎将车滑进了湖塘里。不负责任的传闻令刘城肺都气炸了。

而让刘城更没有想到的是，2014年12月30日，一个自称是梁扬的女儿名叫梁蓉的人找到了刘城，说是爸爸委托她来向刘城道歉的。

原来，梁扬因为感情不和与妻子已离异，他与陈莉的交往并没有隐瞒女儿，他一直想与对丈夫不满的陈莉再次走进婚姻。但刘城的态度让陈莉不敢再与他走近。梁扬为此很伤心。10月6日，梁扬因为难过独自喝了三两白酒，一定要陈莉出来与他最后谈一次。结果，一上车，陈莉就再次明确：两人只能分手。梁扬说什么也不同意，不想，两人在谈话时，刘城意外出现了……陈莉看到儿子后，非常惊慌，怕对他说不清楚，要梁扬赶快开车走；刘城一路追车时，陈莉一个劲儿地催促梁扬赶快甩开刘城，好让她下车，连他的电话也不敢接。结果在高速行驶之下，为了躲避一位突然出现的路人，梁扬一个急转，车子就冲进了湖塘……落水后，梁扬指挥陈莉跳车，可车子在霎间就向深水区滑去。出于逃生本能，梁扬极力推开左车门，钻了出去。他本想到车子右方，把陈莉救出，可是车子很快被水淹没，不会游泳的他只得上岸。

梁蓉强调：“爸爸听说了外面的议论，非常伤心……他特意让我过来与你说一声：你妈妈并不是不负责任的妈妈，让你不要记恨她。”

怎么会是这样的真相？梁蓉走后，刘城沉思了很久：不管妈妈之前有多少错，在最后一刻，妈妈至少是回归了；作为儿子，他对妈妈不信任才导致他去追车，追车才导致妈妈最后发生悲剧！想清楚后，刘城跟父亲商量：“妈妈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我不想良心不安，我想当庭说明情况。”刘光合不同意：“你分担了梁扬的责任，可能会被追究责任，而他也会被轻判，你妈妈的命就白丢了！”“可妈妈是去分手的。”说着，刘城把梁蓉告诉他的事情转述给了爸爸。听完后，刘光合也流泪了。第二天，他告诉儿子：“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

2015年3月10日，高邮市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此案。刘城要求发言，被法官允许，他当庭陈述了当晚的场景，现场一片哗然。梁扬看着刘城，落下了感激的眼泪。被告方律师认为，被辩护人一直没有向警方提及曾被人追车的情景，这里包含着保护受害人亲属的善意，其情可悯；而当时被辩护人由于心急，怕出现纠纷，才会加快车速，而不是恶意超速行驶，请法庭酌情予以轻判。

在综合考量后，法官当庭宣判：以交通肇事罪判处梁扬有期徒刑两年零十一个月。梁扬则当庭放弃因为刘城追车导致他蒙受财产损失的民事赔偿。至此，因为一份善意，让这起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在当事几方的心里画上了一个温暖的句号。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为化名） □ 编辑/谈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