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五彩

宿希惠

彭彭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拾金不昧的男孩的事迹，萌发了想去探访资助的想法。

这个男孩十五岁，父亲早故，母亲是一名清洁工，他上学前在帮母亲清扫街道时捡到了一笔钱，千方百计寻找到了失主。

一个上午，彭彭终于打听到了他们的家。敲开门，一个满面风霜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她刚扫完大街回来，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彭彭说明了来意，女人兴奋地把彭彭让进屋里。

女人的家简单朴素，如她每天清扫的大街般一尘不染。吃剩的早餐还在家中唯一的桌上摆着，碗中的汤清得可以照出人影，没有鱼肉，只是粗茶淡饭。

彭彭掏出一沓钞票摆在餐桌上，女人慌忙地站起来，拿起钞票，硬塞到彭彭口袋里。

“仅凭你的那点收入，孩子还要上学，这个家怎么能支撑下去呢？”彭彭说着又把那沓钞票重新摆到餐桌上。

“还好，他爸去世前留下了一个青花五彩的罐子，大不了把它卖了，连儿子将来读大学的学费都够了。”女人说。

“青花五彩？清朝康熙年间的宝贝，现在价值几十万呢！”彭彭说。

“你懂这一行吗？你能给这个罐子估估价吗？我心里好有个数。”女人满脸期盼地问。

“我不太懂，但我认识几位博物馆的文物专家，我可以带你去他们那里鉴定一下。”彭彭说。

“太好了，罐子现在保存在另一个地方，明天可以吗？”女人眼里充满期望，彭彭点了点头。

正说着，女人的儿子回来了，穿着朴素，但从头到脚有着一股精神劲儿，他自信地对彭彭说：“今天英语测试，我得了满分，我将来要到英国读大学。这学费嘛，我不怕，我爸给我们留下了无价之宝。”

女人微笑着摸着儿子的头，不停赞许地点着头。

第二天，彭彭开车带着女人去了市博物馆，女人一路上紧紧抱着那个装着青花五彩的木箱，生怕有一丁点儿轻微的碰擦。

几位老专家围住罐子，一边仔细瞧着，一边摇头。女人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用力扶着桌子，险些摔倒。回来的路上，女人一直在小声地抽泣着。

临下车时，她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彭彭的胳膊，央求道：“千万别告诉孩子真相，如果他问起，您就说这个罐子是真的。”

又过了几年，彭彭到另一个城市出差，在参观一批从故宫博物馆运来的文物时，意外地发现了玻璃展柜中陈列着那个康熙年间的青花五彩罐子的真品。

他惊喜地走过去，一个在展柜前驻足了很久的斯文的年轻人，赶紧给他让开位置。彭彭送去谢意的微笑，突然觉得他有点面熟，仔细一看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我天天都来看这个罐子，这个才是真的，我家的那个是假的，很早，我就从网上查到了。”男孩认真地说，“幸好我妈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我们家那个罐子是真的。”

“她现在还好吗？”彭彭问。

“还好，她现在退休了，在家里颐养天年。”男孩说，“我很快就要到英国留学了，趁这几天还在国内，天天来这里看看，觉得它还不如我家的那个精致呢。”

男孩笑了笑，又说：“多亏家里那个仿制的罐子才让我有了今天的成绩，我怕妈妈拿去卖，知道是假货后一下子崩溃了，所以拼命学习，年年拿奖学金，今年意外地拿到了公费出国的名额……”

临别时，男孩请求彭彭：“千万别告诉我妈妈那个罐子是假的，让她永远在心里都留有希望。”

彭彭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