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山（组诗）

鸽子

此地的鸟，最是多情

唱着壮歌苗调瑶曲

唤我醒来，约我看山

山上彩色的云和数不清的石头

是山神放牧着的羔羊

是我诗歌捕捉的意象

文山的晨风，送我神秘的坡芽歌书

并用糯糯的方言

拭亮我多尘的凡心俗眼，让我看清

梦里的天堂，就在身边

——题记

山间牧人

在山间遇见一个牧人，他的双脚

沾满了泥巴和露水，友善的目光

像无欲无求吃草晒太阳的牛羊

澄澈的月光在他的左眼流淌

草绿的山风在他右眼曼妙

他说话的声音，像松软的泥土

饱满，温暖，让人心生爱意

他的牛羊和狗能听懂他的话

而千里迢迢从城里来的我

却总是半懂不懂。事实证明

很多时候，人不如畜生

我们直立起来的是肉体，而不是

精神和灵魂

山间牧人，有时他走在牛羊前面，像是领袖

有时，他尾随在牛羊后面，像是追随者

更多的时候，他在牛羊之中

像其中的一只，谦虚低调

而又个性十足

野花灿烂，风推开天空的大门

我在牧人眼睛里的灯盏中借火取暖照明

并不止一次仰望远方，把自己当作一只牛羊

看见一个个面色阴郁的人来来往往

陷在人为的黑暗和欲望栅栏里不能自拔

我只想头也不回，走进草的深处

因为我不想回头，看见那些高谈梦想

咽着口水，准备吃烤全羊的人

游戏时时发生

写在水上风中草尖的梦想

被脚轻轻一碰就凋零了

山间牧人，我无法听懂他的话语

更无法学会他的方言

他是闲云是野鹤，他是我

永远无法追上的影子

黑巴草原上的羊

在南国草原黑巴，你可以大呼小叫

表达你的发现，你的激动

你禽兽不如的诡计

但在羊的眼睛里，你会看见明月清风

幽泉小溪

和四季如春的爱情

作为一个入侵者，你必须低下头

向齐刷刷的草和湿润润的泥致敬

你必须低下头，向一只羊学习

披雾淋雨，吃露水草，唱赞美诗

轻甩尾巴就进了天堂

在黑巴，一根根草直起腰顶起了天

一块块泥立起来孕成了地

打开门窗的心哪会有孤独呢

一只羊的幸福就是你梦想的幸福

一只羊的生活就是你理想的生活

黑巴草原上的羊，会说彝话会唱彝曲

不紧不慢放牧着皮肤黝黑的牧羊人

也放牧着

一群群从城里来寻找灵魂的城里人

这里绿草常如茵，山歌常如水

羊是草原上的神，被羊放牧过的人

无论回到城里还是待在乡下，从黑铁

一样的人群中一亮相

都是人人羡慕的大神

大棚里，每株三七都顶着幸福梦

在三七之乡的土地上

我常常看到田地间的三七大棚

我不知道三七花是否怒绽

但从披蓑戴笠的三七农眼中

我知道，大棚里

每株三七都顶着幸福的梦

热的风吹过来

我想象着棚中的三七在健康的舞蹈

她们舞动时：丰乳多汁，健腰结实

她们的笑声，把爱推向巅峰

就像我梦中的娘子

终极的理想，是与我相亲相爱

亲生一群同样阳光的孩子

风不经意拂起遮光网的一角

大棚里，每株三七都顶着个幸福梦

那些水灵灵的三七水汪汪的笑

三分迷死我七分爱煞人

在三七之乡的土地

我注定要尾随这些三七

喝开心的酒

跳快乐的舞

做幸福的梦

坐在一群石头中间

坐在一块石头之上

坐稳坐实之后

我才发现，群石之间

任何一块石头，都坐得比我稳比我实

比我丰富有内涵

看似杂乱无章的石头

姿态各异，纹路不同

它们身上的斑驳苔藓或风痕雨迹

也是万紫千红，更不用说

它们察看我时的表情

和心平气和与天空大地交语的姿态

让我暗暗吃惊，不知不觉俯首贴耳

学会像一块石头一样谦卑地倾听

并一次次提醒自己

坐正坐稳坐实

坐在一块石头之上

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风雨不动安如山了

坐在一群石头之间

我胆颤心惊，要成为一块真正的石头

我该学习的路还很远很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