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内心（组诗）

田人

远游

不曾想，穿越了三百里山河

会在冯河一岸停下来。没有谁比它宽

不需要弯下身子。我在远游

三天都置身事外，隔开世事缠绕

和一张张老面孔

整个下午，都在冯河的身体里

接近犬马和声色，接近悲伤里的一段游戏

一些人在照像，我在看

我不说去阳华岩，不说去九龙井

铜质长鼓把我带到守猎的时光

我得为活着而感恩

那女子念念不断地说出潮水的不安

真的想踢开我自身的游移和缓慢

踢开时光留下的遗产

去秦岩，看看那旧时屯兵的地方

看看那女子和她女儿相见的情况

简出

你给我使眼色，我视而不见

你对我的表现有了不安

来冯河，你要求我不必耽于酒桌

尽量把时间空出来给每一寸山河

看看冯河的古老肌肤

简易吊脚楼下，那一袭清泉

如果不是必需

以后，我还是尽量待着不出来

我是一个容易忘记病痛的人

我在病痛面前又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你对我进行了这样的总结

但我不会忘记对冯河的依恋

我的骨骼不够坚硬还需要捶打

我的身体有很多伤痕需要抚平

我的一生还有一段路需要陪伴

我越来越微弱的泪水需要虚构

一棵奔跑的石榴树

石榴树生长在老家屋前

那一棵奔跑的石榴树

叶子嫩绿，刺树环绕它

哗啦啦的小河在它脚下流淌

那棵槐树

用手挽住石榴树的手

瓦蓝的屋顶上空

鸟声书页一样翻开了三年

那一棵奔跑的石榴树

枝上火红的花

和三年前搭载它的奔跑的马车

见过矮矮的平原和长城

奔跑的石榴树，奔跑了一千二百零八天

而后它不再奔跑

张望

在这块小的方域

我真的有了爱

而我这颗日渐枯死的心

已没有足够的时间

我一生的败笔太多

我的生活过于平静和包容

没有像样的生活

在与一个村庄的乡愁中

我的旅行已远

当多年来的辛苦最终变成一场徒劳

我只求她过来抱紧我

在整个晚秋

我都将如此地抬头张望

找到爱和丰富爱多么不易啊

天色黛黑如一块瓦片

在沿江路沉思

在沿江路，每一个清晨

都能看见一两只断了肋骨的蚂蚁

我因为爱那一江的锦绣

每一个清晨都来到这里

看秋阳下的滨江被照彻的容颜

然后去想那停在翠竹路的云朵的轻柔

我身体里忽远忽近的卑微

和对翠竹路每一粒尘土的惦记

生死怎能随人愿呢

看一只飞雀在沿江路停一下又飞走了

它为什么要来呢，这秋色的一声叹息

我也走了，还有我身体里的纯净

我一生的好梦，对它

我不能隐瞒对诸多世事的忧心

在这个清晨，在沿江路

看生命像芦花一样飞去

阶梯

一定在那条路上

站着一位姑娘。他开着车过去

近了时，他定睛一看，并不是

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横在他面前

他刹不住车，一个轮子飞了出去

又一个轮子接着飞了出去

车悬在岩石上

这荒山僻野，把事故讲清楚没那么容易

我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身躯

他有没有想过是死还是活呢

他有没有想过生命如此短暂易逝呢

他的嘴角为什么还挂着一丝笑呢

好像一只飞蛾向火扑过去

甘愿、从容

伊始

我尊敬那子夜雄鸡的啼鸣

在新年伊始

当我背负着那结冻的土地缓慢前进

甚至遇到失望想到死

我焦虑不安的眼睛

不再渴望在急切中把我所喜爱的事物打碎

在我死后的暗处

我的遗孀可以记叙我的生命

那贯穿我诗歌中的事实

我生活中的行为

我死亡的性质

会让人明白即使连我的诗歌一点也不知

在这里复活的是一个邪恶对着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