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
A
“杨子逸就是个娘炮,还想竞选学生会干事,真恶心……”同桌方刚一坐下就禁不住大发牢骚。
方刚是那种心直口快的人,性子急,脾气大,有什么事时总是骂骂咧咧,于是我逗他说:“你不会是因为上次数学竞赛输给他,至今还耿耿于怀吧?”
没想到一句话切中要害,方刚果然暴跳如雷,他指着我的脑袋,大声嚷嚷:“吴宇桐,你的脑袋被门夹坏了吧?我是那么小气的男生吗?”
敢骂我“脑袋被门夹坏”?我气死了,愤然道:“你好意思嘲笑杨子逸,他可比你大度多了,哪像你,一点肚量都没有!你这样没风度地骂女生算什么男子汉?别以为长得人高马大就是男子汉!”
我的一顿怒吼震住了暴怒的方刚,他的音量马上低了下来,说:“我不是故意要骂你,同桌那么久,你还不知道我呀?我——我就是心里一急,说错话了,见谅!”
我见方刚态度诚恳,于是放他一马,好奇地问他:“杨子逸怎么得罪你了?”
不问还好,方刚听后,滔滔不绝一阵倾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得我直想笑。我真有点看不起他,那么高大的一个男生,心却针眼小,但为了不影响同桌友情,于是我委婉地开导:“瘦削的杨子逸比起你的高大粗壮是有点弱气,但他没有伤害任何人呀。他走路爱扭来扭去也是他个人的事,并不影响他去竞选学生会干事。他符合条件,当然你也符合,你们可以公开竞争,没必要恶意中伤。”
“你干吗老帮着那个娘炮呀?我们可是同桌。”方刚不满地说。
在我正想回敬方刚几句时,杨子逸来了,他见我们怒目对视,好奇地围上来:“你们聊什么呢?好像味道不对,有点火药味呀?”想化解我和方刚的胶着状态。没想到气头上的方刚口不择言,开口就是一句:“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娘炮!滚蛋!看了就恶心。”
杨子逸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一时窘迫得满脸通红,眼眶更是红得似乎泪水就要倾泻而出。
“看看,他不是娘炮是什么?骂两句就要哭。”方刚还不解气地补上一刀。
欺人太甚!我恼怒地叱道:“方刚,你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同学?杨子逸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骂?你得向他道歉!”
方刚瞪我一眼,无动于衷。
B
向来我被众女生推崇为“女汉子”,这可不是白当的。我得主持公道,我的正义感绝不容许我放纵同桌方刚欺负“弱小”的行为,于是我大喝一声:“是男子汉的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否则你连娘炮都不如。”
我的凛然态度刺激到了方刚,他倔强地扭头说:“道什么歉?我又没瞎说。”然后落下我们,起身走人了。
杨子逸还在边上郁闷,我好言安慰:“好啦,方刚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脾气大,爱瞎说。别难过了,男子汉又没有唯一标准,你对人热情,宽容,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我知道我不是,很多人都在背后嘲笑我。”杨子逸郁闷道。
“我说你是你就是,别以为他长得高大就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得宽容大度,这些品质他都没有,他离我们女生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差太远了。好了,别再愁眉不展的了,我想法子帮你们俩调解调解。”我干脆利落地说。
话虽这样说,但这事还真有些棘手。我心里面也有些疑惑,杨子逸这样的男生算男子汉吗?他确实对人很好,很善良。但他长得也太让我们女生有压力了,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记得有次学校文艺汇演,我作为班里的组织方负责人,为了节目效果,一直怂恿杨子逸“男扮女装”。为了说服他,我还搬出了梅兰芳、李玉刚这些大师级人物,杨子逸才乐意上妆,再穿上女生的服饰。从化妆间出来,他那俊俏的模样,瞬间把我们一群女生比下去了。也正因此事,他“娘炮”的外号才开始传播。
我觉得我得负责为杨子逸恢复名誉,但我要怎么做呢?方刚这家伙就像个“炮仗”,一点即爆,我不能再和他“硬碰硬”,否则什么都谈不拢。
C
方刚在班上男生中有很强的凝聚力,他讨厌杨子逸,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排斥。
爱运动的方刚个高体壮,举手投足都充满了男子汉的魅力,但他算男子汉吗?他心眼那么小,还爱记仇,特别是爱针对杨子逸。当然在班上,也就杨子逸成绩比他好,特别是他一直引以为荣的数学,有次竞赛,他输给了杨子逸。
我觉得这是方刚讨厌杨子逸的根源,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我想唯有解开他这个心结,他才可能改变对杨子逸的看法,什么竞选学生会干事,那都是他的借口。
但方刚还真是小气,那天不欢而散后,他连我也不理睬了,虽然在以前,他曾说,在班上的同学中,他最欣赏我“女汉子”的气质。
我是“女汉子”呀,我哪能那么容易罢休?于是在方刚对我爱理不理的情形下,我依旧主动找他说话,并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以德服人。我的真诚终是打动了方刚,我说:“你还真倔呀,我一个女生那么主动求和示好,你都不心软。”
那天方刚心情很好,他微红着脸,尴尬地笑起来,说:“哪有呀?你也就主动说了三次话。”
我白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继续和言悦色地说:“学生会干事什么时候竞选?需要我去帮你拉票吗?你知道我人缘不错的。”
“我放弃了。”他平静地说。
“放弃?为什么?”我很好奇一向要强的方刚会选择放弃。
方刚没解释。于是我追问一句:“还是因为杨子逸?”
方刚看着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因为公车上的事?”我问他。
我听同学说了,前两天方刚上学时,正巧碰上了杨子逸。在公车上,他们发现有小偷准备行窃。小偷手上有刀,就在方刚犹豫不决时,是杨子逸及时高声喊出:“大家注意,小偷出没,请看好各自的钱包。”杨子逸的声音悦耳动听,却惊雷一般炸响在车厢里,人群一阵骚动,小偷没得手。而当小偷虎视眈眈盯着杨子逸时,杨子逸却侧过身,面向方刚:“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合格了吗?”完全忽视了小偷的存在。“不错,应该是这样。”方刚心有灵犀,很默契地回应,让小偷以为他们只是在排戏。也许是为了打消小偷的疑惑,也许是杨子逸真想跟方刚和好,他紧接着又说了一些跟表演有关的事,直到他们安全下车。
“你觉得他很勇敢?急中生智,对吗?”
“嗯!小偷手上有刀,他也看见的。”方刚脸上露出窘色。
“你也很机智,要不,他就露馅了,会很危险。”我真诚地认可方刚的行为。
在方刚沉默时,我继续说:“有时候想做好事,还是得先学会保护自己,要用智慧才能把事情处理好,你们都很棒,都是真正的男子汉,敢于担当了。”
方刚的脸绯红一片,他难为情地说:“吴宇桐,别再笑话我了,行吗?我知道我原来说错了,杨子逸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我虚有其表,实则内心懦弱。”
这么敢于承认自己的缺点,我反倒对方刚有新的认识,不得不对他点赞了。
D
每个男生都渴望成为男子汉,那是成熟的标志。可是真正的男子汉是什么样子呢?个高体壮?宽容大度?急中生智?勇于担当?敢于直面自己的缺点?这些都应该是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标志吧。
方刚呢?他外形粗犷,但有时候心眼小,容不得别人赢过他,在以前,我是觉得,他不算男子汉,因为他不宽容大量,但后来,当我面对他敢于承认自己的缺点并即时改正后,我又觉得,他应该是个男子汉。
杨子逸呢?他长得俊,皮肤好,还有些女气,我原来觉得,这样的男生确实不能算是男子汉,至少在外形上相距甚远,但杨子逸一直对身边的同学很好,乐于助人,我觉得在这点上,他一直比方刚强,也比方刚更像男子汉。当我听说了杨子逸在公车上面对拿着刀的小偷急中生智的表现后,我真的觉得,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具备的品质。杨子逸无疑就是个男子汉。
方刚和杨子逸都是男子汉,他们身上都有成为男子汉的品质,至少,他们都是成长中的男子汉。虽然身上各有缺点,但人从来就没有完美无缺的,没有缺点的是神而不是人,只要敢于承认错误,并且及时纠正错误,这样的男生就应该是男子汉。
男子汉从来没有唯一的标准。那些驻守在祖国边关的边防战士,那些为祖国事业兢兢业业工作的各行各业的劳动者,那些在危难中挺身而出的无名英雄……他们都是男子汉。
在我陷入自己的遐思时,方刚和杨子逸从教室外面回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见我若有所思,方刚走向前,拍了一下桌子说:“吴宇桐,想什么呢?那么沉默?”
“我在想,你们俩个,哪个算是男子汉呢?”我故意逗他们。
“我们都是男子汉!”方刚和杨子逸异口同声地笑着说。
欢笑声瞬间卷席了整个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