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80年代

2015-04-29 00:00:00
星星·诗歌理论 2015年3期

访问者:姜红伟

受访人:孙武军

姜红伟:有人说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大学生诗歌的黄金时代,您认同这个观点吗?

孙武军:是的,那是中国大学生诗歌的一个黄金时代。20世纪70年代末的思想解放运动,引发了整个中国诗歌的井喷式出现,形成中国诗歌一个黄金时代。大学生诗歌作为这一诗歌潮流的组成部分,自然加入到这一黄金时代之中。诗歌是一个时代思想的先锋,而大学生作为一个时代中思想最活跃、最有朝气的群体,他们的诗歌也是必然走在那个时代的最前列。一个例子就能说明问题,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诗歌的第一支响箭,可以说就是1980年7月《诗刊》社在北京举办的首届“青春诗会”。参加诗会的17位青年诗人中,在校大学生就有7位:徐敬亚、王小妮、叶延滨、高伐林、徐晓鹤、孙武军、徐国静。可见大学生诗歌在被称为“崛起的一代”、“崛起的诗群”或“新诗潮”的诗歌黄金时代中的地位与作用。不久叶延滨的叙事组诗《干妈》获得中国第一届新诗奖。叶延滨后来任《星星》诗刊主编和《诗刊》主编。而徐敬亚后来更是因《崛起的诗群》等而成为中国朦胧诗与新诗潮的理论家和发言人,影响巨大。20世纪80年代,中国大学生诗歌的黄金时代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在大学校园中学生诗歌刊物与诗歌创作风起云涌、波澜壮阔;另一个是大学生诗歌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以及这些大学生诗人为日后走上社会成为中国诗歌中坚力量而奠定了基础。最初朦胧诗的发韧者与代表人物,如北岛、芒克、多多、江河、杨炼、顾城、舒婷等几乎都不是大学生,但随之出现的现代诗新诗潮一代的代表诗人,如韩东、于坚、翟永明、海子等,无一不是大学生出身。应该说,中国的大学为中国现代诗歌培养了一大批一流的诗人。如果说,诗人不是大学能够培养出来的,那么可以这样说,这些诗人至少是从大学里出来的吧。

姜红伟: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您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革命生涯”

孙武军:我是1978年考入浙江师范学院舟山分校中文系,学校后改为舟山师专,现为浙江海洋学院。我在1974年下乡插队时开始诗歌创作,1977年就在文学刊物上正式发表诗歌作品了。进入大学后,更是狂热地写诗,那时几乎是每天一首诗,处于一种“没写诗这一天就白活了”的痴迷状态。在学校我创办了学生文学刊物《春潮》,创刊号的头版头条就是我的诗。而在大学诗歌生涯的最高潮是1980年的4月,在《诗刊》发表诗歌《回忆与思考》,7月到北京参加《诗刊》社首届“青春诗会”。《回忆与思考》后来被选入朦胧诗的代表诗作之一。

姜红伟: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是如何积极参加并狂热表现的?

孙武军:我就读的舟山师专地处偏僻的海岛,我是舟山本土历史上第一届文科大学生。我的大学诗歌生活基本处在时代大潮的边缘。我在参加了《诗刊》社青春诗会后,和杨牧一起南下,到南京前线歌舞团见了诗人贺东久。当时贺东久的妻子在舟山,是舟山部队380医院的医生。他知道舟山。他就不无惊讶地对我说,没想到舟山还出了你一位诗人。其实在当时,我与全国各大学的诗人联系很少,只是和宁波师院的一些诗人相识,如力虹等。他们也在搞学生文学刊物,我们会有些交流。在北京《诗刊》社青春诗会上,我与徐敬亚同住一室,他好像给我看过他们吉林大学的一些学生诗刊,说公木支持他们。所以在当时,我知道大学生写诗,但并不清楚有一个“大学生诗歌运动”。直到后来甘肃的《飞天》杂志,他们搞了一个“大学生诗苑”,也选了我的诗和照片,我才感觉到当年的大学生诗歌是有一个很庞大的群体,其影响也许可以称之为“运动”。在大学生涯中,我写诗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时代影响,那是一个充满激情与希望的时代,那是一个充满反思与启蒙的时代。关于“朦胧诗”的全国大讨论,标志着一个新的诗歌时代的到来。谢冕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孙绍振的《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北岛的《回答》、舒婷的《致橡树》、梁小斌的《中国,我的钥匙丢了》等一批振聋发聩的现代诗歌理论与诗作已经在《诗刊》发表。而我只是因为命运,参加了青春诗会,接触到了时代诗歌潮流的中心;但大多数时间,我只是在一个海岛的一个部队营房简陋的房间里,一个人在写诗。大学诗歌生涯,我仍是处在启蒙阶段,青春诗会是我人生的里程碑,也是我诗歌生涯的里程碑。那时的诗歌,包括《回忆与思考》,都不是很成熟的作品,但我因此开始真正认识诗歌,认识一个诗人的命运。

姜红伟:当年,您创作的那首《回忆与思考》曾经很受读者喜欢,能否谈谈这首诗的创作、发表过程?

孙武军:《回忆与思考》可以说是我大学生诗歌时期的代表作,后来被选入一本朦胧诗代表诗集中。这首诗注重了一种结构,将人生时空分成几个阶段,这就是“回忆”;而在每一个阶段中,又加入一段对这一回忆的“思考”。整部作品就分为这样两大部分。这两大部分,“回忆”是感性的,是生活化的,语言接近口语,平实近人;“思考”是理性的,是对生活的评判,语言上讲究逻辑色彩。这两大部分在外在形式与内在蕴涵上有很大不同,两者形成一种张力。这首诗是对我已过人生的一个总结,也是对我所经过的那个时代的一个总结。诗中我所写的“回忆”,看似童年的单纯少年的无忧,但在“思考”看来,那正是一种被洗脑后的蒙昧。我对那个时代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和判断。这也代表了大学诗歌时代的我,第一次开始具有了独立人格。这首诗的意义与价值可能正在于此,因为这也可能代表了那个时代的许多人。现在从诗艺上看,这首诗的艺术成就并不很高,那种“两分法”的诗体结构也显得比较僵硬。诗歌语言上突出的是一种比较直白的说理而缺乏诗歌语感与意象性。但在当时,它在形式尤其是思想内容上具有一种突破性。它也是最早对文革进行反思与否定的作品之一。所以我将它投稿《诗刊》后,《诗刊》马上就编入一个青年诗人诗辑发表了。又主要是因为这首诗,我被选入首届青春诗会。当时我到《诗刊》报到后,我们的班主任王燕生老师就对我说,你起点很高。后来有评论家说那一代诗人是“思考的一代”,而我的这首《回忆与思考》正是表达了这一代人的一个突出的特征——“思考”。

姜红伟:当年各大高校经常举办诗歌朗诵会,给您留下最深印象的诗会是哪几次?

孙武军:可能因为学校太小,写诗的几乎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好像没有举办过诗歌朗诵会。只是一次学校举办晚会,我自告奋勇上台朗诵我自己创作的一首长诗,配乐长诗,记得乐曲是我喜欢的《红旗颂》。可一上台不久我就忘词了,自己写的东西自己背不出了。台上音乐在响,朗诵人无语,手足无措满脸尴尬好不出糗。

姜红伟: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人们最热衷的一件事是诗歌大串联,您去过哪些高校吗?和哪些高校的大学生诗人来往比较密切最后成为好兄弟啊?

孙武军:我好像只去过宁波师院,因为那离舟山最近,坐船三个小时。他们也在办文学刊物《地平线》,我就和他们有联系了,也“串联”到过他们学校。最近碰到一位当年宁波师院的学生,当年他不写诗但喜欢诗。我不认识他。他对我说他还收藏着当年刊有我诗的《地平线》。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年他们还向我约过稿。关系比较密切的是力虹,大约当年就是他向我约稿的。多少年后,在他病榻上最后的清醒时刻,我去看他,他看着我点了点头。此后他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迷狂与苍茫。

姜红伟:当年的大学生诗人们最喜欢书信往来,形成一种很深的“信关系”,您和哪些诗人书信比较频繁啊?在收到的读者来信中有情书吗?发生过浪漫的故事吗?

孙武军:当年和大学生诗人的书信好像很少,记不清和谁往来了。《诗刊》“青春诗会”后,和顾城、舒婷、杨牧、高伐林等诗人有过书信,但也很少。我大学生涯不到三年时光,加之那时我对诗歌的认识很浅,处于学习阶段,所以与其他诗人的交流不会很多。读者来信也有,好像没有情书,也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浪漫故事。我那时人还是很帅的,当时到《诗刊》社报到,燕生老师过来看我们,一看到我就说,一美少年啊。在《诗刊》社时,高伐林他们就想给我介绍女朋友,但胎死腹中。江河真介绍了他当年女友的一位表妹,我们在紫竹院公园见的面,一个搞工艺美术的姑娘,苍白文静。后来也没成。我这一生情缘难生,也许这就是我很少写爱情诗的缘故吧。

姜红伟:在您印象中,您认为当年影响比较大、成就比较突出的大学生诗人有哪些?哪些诗人的诗歌给您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孙武军:在我大学时期,大学生诗人中,印象较深的是王小妮、徐敬亚、王家新、高伐林、叶延滨等人。叶延滨的《干妈》我读了后深受打动,认为是当时最好的叙事诗,它与以前的中国叙事诗如《王贵与李香香》、《胡桃坡》等相比,叙事语言上更具现代色彩,内容上的悲剧意识也使得它更具思想深度。王小妮当时是以一种朴实的语言表现一种中国乡村的朴实生活,但她的朴实语言,又不是以李季、贺敬之、郭小川等以前诗人所尝试的所谓中国民族化的民歌式的语言,而是一种现代语言。这种语言有着一种现代的空白感,一种忧伤。家新当时是武汉大学的学生,和高伐林是同班同学。他没有参加那届青春诗会。在诗会期间家新到过《诗刊》来看我们。当年他就名气很大,因为一首极具争议的诗。诗里说一位工人曾说,如果他要自杀,就开卡车去撞小轿车。当年没有私家车,小轿车里坐着的都是当官的。这个主题在当今十分流行,它表达了反特权反腐败主题,反映了官民之间的尖锐矛盾;但是在当年,这个主题是十分刺眼的,十分危险的,家新写出它来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我们那一代诗人,忧国忧民是最大特色,就像北岛《回答》中所说的:“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自我表现甚至都是第二位的。至今我都不想丢掉这个特色。

姜红伟:据您了解,哪些报刊在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形成过程中发挥了推波助澜的重要作用?在您写诗的历程中,哪些报刊对您的帮助比较大?

孙武军:我81年就毕业了,在校期间大学生诗歌运动才是萌芽状态。应该说在这期间,主要的影响是《诗刊》。《诗刊》79年开出青年诗人专辑,我就是因为在这一期上发诗而在第二年参加了《诗刊》社“青春诗会”。这一期青年诗人专辑上,有许多是大学生。后来印象较深的是甘肃的《飞天》出的“大学生诗苑合订本”。很厚的一本,规模大,内容多。我记得我在里面,我的学生群岛也在里面。这里汇集了两代大学生了。当时给我的印象就是原来大学生诗歌如此宏大了。在这之前,我并没有一个“大学生诗歌”的概念。

姜红伟:您如何看待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意义和价值?

孙武军: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伟大的年代,一个光荣的年代,是一个注定会被载入中华民族进步史册的年代。中华五千年历史,有一个巨大而深刻的分水岭,这个分水岭就是20世纪80年代。80年代之后,中华民族和之前会有一个断裂性的不同。这个80年代最大的特征,就是思想解放,就是反思批判,就是对从未有过的幸福的向往,比如自由,比如人性,比如爱情。这就是为什么北岛的《回答》“我不相信”成为这个时代的宣言,这也是为什么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成为这个时代的希望,这也就是为什么舒婷《致橡树》“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成为这个时代的爱情。而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是在一个巨变时代的弄潮儿,他们思想活跃,个性张扬,想象丰富,始终走在时代的最前列。在一个巨变的时代,诗歌是语言表现的一个最好手段,它最适宜承载思想、激情、自由和个性,因此也最为大学生们所爱。可以说,那个时代的大学生,不是在写诗,就是在通往写诗的路上。从80年代初期,朦胧诗的崛起中,就有着众多大学生的身影;到80年代中期的现代诗流派大潮中,大学生更成为中坚力量。虽然说,在中国新时期现代诗歌的崛起中,最早的启蒙者,如70年代中后期的食指、多多、芒克、北岛、江河等都不是大学生,但随之大学生们便接受了这种诗歌启蒙,形成了80年代的大学生诗歌运动。在这之后的中国诗歌中,大学生包括大学毕业生,已经成为中国诗歌的主流力量。这一历程说明了诗歌是一种天才的力量,是一种思想与精神的力量,也是一种知识的力量。因为中国曾经的文化灭绝教育灭绝,诗人们只能是黑暗中几个先知般的天才;而到了70年代末恢复高考后,新的一代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群体突起于社会之中,成为所谓的“天之骄子”,这些备受社会向往、关注和喜爱的大学生,他们马上接过启蒙诗人的火炬,将中国诗歌推向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可以这样说,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意义和价值,正是在于他们将启蒙者对诗歌的孤独求索转变成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精神与日常生活;他们实践着五四时期的伟大先辈们对“少年中国”的期望,他们的青春、他们的激情、他们的探索代表了中国的精神与希望。这一代人的诗歌,成为一个伟大时代的青春纪录;这一代人的诗歌精神,成为了今天中国乃至于今后的中国永远的榜样。今天的大学生,可能已经没有了当年那个诗歌年代的纯真与美好。在一个互联网的时代,在一个大学教育几乎已经普及的时代,诗歌反而更可能成为“一个人的诗歌”,很难再去形成一个什么诗歌运动,但正是如此,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诗歌运动,才更让人怀念,让人深思。1989年,20世纪最后一年的春天,我正在北京鲁迅文学院读书,和诗人岛子、诗人海男住对门。本来我也想读研究生班,那就和岛子、海男,还有莫言、余华、洪峰等是同学了。如今莫言得了诺奖,我也可向人吹牛当年我和莫言是同学如何如何了。可是我工作的舟山师专不同意,只让我读半年制的进修班。那一天,学院里来了几个人,在海男的宿舍里放了一张纸,说是为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诗人海子的丧葬募捐。我不认识海子,现在来看,他大概是那个时代最为出名的大学生诗人了。我走进去,募了20元,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回到宿舍,我写了一首诗,叫《诗人之死》,说到一个诗人卧轨死了,而我们还在食堂排队打饭,两列队伍正像铁轨一样。可能是我太绝望了,我最后把这首诗给撕了。我的20世纪80年代,以一个在校大学生对诗歌的狂热开始,以一个在校进修生对诗歌的绝望结束。这是怎样的一个80年代啊!

姜红伟:回顾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

孙武军:我真正的诗歌创作,正是在20世纪80年代进入大学后开始的,最大的收获,就是1980年参加了《诗刊》社“青春诗会”。这是我诗歌的再生,也是我生命的再生。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是在80年代的第一年和最后一年,第一年是我的再生,对诗歌我如疯狂般地探索,曾经想一个人就创立一种诗歌手法一个诗歌流派,叫客观意象叫客观诗。我以为我基本成功了,我对我的学生说,我是一个天才了。后来发现,早在1920年代,美国的庞德就已经发现了客观意象这个东西,他才是天才。最后一年是我的死亡,连同我爱情的死亡,我再也写不出诗了。之后的岁月,我就是在和这诗歌的死亡抗争,对爱情我已不抱希望,但对诗歌,我仍然期望突然一日它又会降临。这个时间实在太长了。然而诗歌是不管岁月的,现在它终于又找到了我,就像我又找到了它一样。我看见了,它现在是上帝的化身。

姜红伟:目前,诗坛上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是继朦胧诗运动之后、第三代诗歌运动之前的一场重要的诗歌运动,您认为呢?

孙武军:前面已经说过,因为各种原因,在大学时我与当时的大学生诗歌联系很少,对当时大学生诗歌情况并不了解。在这之后我对大学生诗歌运动同样了解很少,可能是在忙于构建自己的新诗歌美学和新诗歌流派吧,呵呵。但是我以我有限的了解认为,80年代大学生诗歌的先声,正是楔入在了朦胧诗运动之中,也许正是朦胧诗运动激发了大学生诗歌运动。对第三代诗歌运动我不懂,它真的和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没有关系吗?对中国现代诗发展状况我关注不够,所谓“第一代”可能是指朦胧诗一代,而“第二代”可能是说继朦胧诗后出现的一种生活流口语化的诗歌潮流,其代表诗人是上海的王小龙,当时有“北有北岛,南有王小龙”之说。王小龙他们想要消解北岛们诗歌的政治性、庄严性以及宏大叙事性,而使诗歌日常生活化、细节化、反讽性以及黑色幽默,如王小龙名作《父亲》中所写的:“父亲一关灯,天就黑了”。韩东、于坚应该也是这一潮流的代表诗人,韩东大白话的《大雁塔》正是这类诗学著名的代表作。那么这“第二代”更是有大学生诗人的参与了吧。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我只有一年半时间是大学生,其余时间就不是了。但我想,这个时代的大学生诗歌运动,应该是一场重要的诗歌运动。尽管我说不出它具体重要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一定要找徐敬亚来说。

姜红伟: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的得失是什么?有什么感想吗?

孙武军:那个年代我只是写诗,并没有一种大学生诗人的概念,也没有一个投身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概念。在历史的总结上,可能会有这么一个诗歌运动,我也是在这一运动之中。我想,投身一个诗歌运动之中,就不可能有什么失,只会得到。我得到了再生,得到了美,得到了不朽的精神。我庆幸我得到了诗歌,它是我的人格,是我的尊严,是我的自由,是我的勇气,是我的真与美。也许我一辈子也没有写出一首伟大的诗,一辈子也没有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正如奈保尔所写的那个名叫布莱克·华兹华斯的从未写出一首诗的诗人,我希望像他那样,写不出伟大的诗,就成为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