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雄飞
在我的读书生涯中,曾有这样一则误读,它多多少少影响了我的人生。
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我在镇上读初中。那个年代,文革结束,全民学文化积极热情,大家都有些亢奋了,夜里街道的电线杆下,我常常能看见学长们捧着书本读,想来应该是教科书。他们的这种劲头深深感染了我。在街道上学还是有便利条件的。课堂上的那点知识学完之后,邮局里的《读者》《辽宁青年》等杂志往往就成了我的最爱。《读者》当时还叫《读者文摘》,是A4纸头的大开本,价钱比较贵,我有位同学家庭情况好,几乎期期买,我就借过来看。而我常常买的是那32开小开本的《辽宁青年》,它页码少一些,价钱也便宜。我爱看《辽宁青年》的原因有二。一是它的封底经常是各式世界名画,很赏心悦目,也很震撼人心。二是它有一个栏目,是以缩写和故事梗概的方式介绍国外的文学名著,同样非常震撼人心。当然,我也是“狗看星宿——似懂非懂”的,但在作品强大生命力濡染下,总体上还是受益的。但,应该要除过那个误读。
那个误读是我在《辽宁青年》上看美国作家海明威的名著《老人与海》的缩写时发生的。《老人与海》是一个悲壮的故事。桑提亚哥老爹挂着面粉口袋做旗子的帆船出海了,海上的腥风恶雨磨砺出他的坚毅和顽强,老人连续几个月都没打到鱼,最后经过殊死搏斗捕获的大鱼,又被在水中随船而来的鲨鱼吃得只剩下鱼骨骼了。
该是《老人与海》中的那句名言出场了:“一个人不是为了失败而生的,你可以消灭他,但你不能打败他”。而当时在《辽宁青年》上读缩写时,我记得我分明读到的是“它”而不是“他”。这种欧式句法很特殊,我看了好几遍,这句话可是名著《老人与海》的文眼。
抓住它,要理解这句话后面的“所指”。我的大脑开始工作了。然而,面对着“它”而非“他”,我误解了这句名言。我把“它”解释为“命运”,这样,一个悲观的判断便产生了。“一个人不是为了失败而生的,他还是应该能干一些事情的;然而,面对命运,人可以暂时消解它,但人永永远远也打不败命运”。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四大皆空,万念俱灰:中国儒家文化中的先天论思想,以及道释文化中的无为、色空观这些意念、意象全部涌入到我的心头“捣糨糊”。南辕北辙,我的解读正好与海明威的立意相反。
年少无知又自以为聪明的我以为看破了红尘,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我虽歌咏海明威《老人与海》桑提亚哥老人不屈不挠的硬汉形象,又不免在思想上开了“人生逃脱不了命运主宰”的后窗,并以疏离、伪超然的态度衡事论理。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曾对他的好朋友——我的父亲说,“你广生价年轻轻地像把世事都看透了似的”!
如今,我发现我错了。我的悲观态度、努力程度欠缺以及慵懒使我的人生没有璀璨,青春已不在,我深以为恨!说到极限,人生的意义是要由我们自己来赋予的。如果,读书时太过主观臆断,误解了作者的良苦用心,或者将糟粕作精华,或者将文学作品以及宗教中审美、“观天下”的思考方式作为人生观、世界观的全部,这就铸成了大错。“因其境过清,不可久居”,把误读作正解,这是自毁长城,最终会自损筋骨,伤了自己。
当然,想避免误读海明威《老人与海》这样的情况,就要溯根索源,多看原著,多深入思考,用辩证法来关照,这样,错误就会出得少一些。“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A man can be destoryed but not defeated!”(人并不是为了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消灭,但不能被打败)当我多年以后读到它时,我不觉“呀”地喊了出来:多少年来,我一直执迷不悟,以错为对,人生啊,就这么溜溜地踏了多年的虚步儿。
(作者单位:省国有资产投资管理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