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纵欲又禁欲的印度人

与强奸问题一样，印度式扫黄打非又重复了同样的逻辑：如果打不掉，那就泛滥吧！

印度各地强奸案接连不断，近于失控，一度闹得“地球人都知道”，而面对这一丑闻，曾有印度官员语出惊人：“如果你阻止不了强奸，那不妨就享受吧。”

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印度特色的社会治理，隐含着某种与众不同的印度式逻辑。就在这几天，同样一套逻辑在黄色网站问题上再现了：印度政府部门在上周末一举屏蔽了857家含有色情内容的网站，但立刻遭到强烈的反对，短短五天之后，又重新开放了。

一出“封杀色情网站”快闪戏

7月，印度最高法院收到一桩申诉要求屏蔽色情网站。申请人是来自中央邦的私人律师、43岁的卡姆利什·瓦斯瓦尼，现在他被媒体称为“印度色情禁令背后的男人”。2012年黑公交轮奸案后，他就开始了这项讨伐网络色情的法律运动。在一名大学工程学教授的帮助下，瓦斯瓦尼分析了一系列色情网站的访问数据，得出了最受欢迎的站点列表，并将这张列有857家网站的列表递交给最高法院。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他在请愿书中这样写道：“要对某人赶尽杀绝：坏其心智，灭其念想，毁其潜能，则非色情‘艺术不能担此重任。它的可怕之处在于，那么多人直到泥足深陷才有所知觉，有所知觉却仍泥足深陷。它比希特勒、艾滋病、癌症或者任何什么传染病都来得可怕。它的毁灭性甚于核武器。——它必须被制止。”

然而法院拒绝屏蔽这些网站。在驳回该请求时，印度首席大法官达图表示，成年人拥有在家里观看色情内容的基本权利。

此后，瓦斯瓦尼把名单交给了平克伊·阿南德，阿南德曾担任莫迪所在的印度人民党最高律师、如今担任莫迪政府最高律师。阿南德说：“瓦斯瓦尼把这张色情网站名单的列表交给我。我没有指示电信部去屏蔽，而是让他们采取适当的行动。”

于是，7月31日电信部下令互联网服务提供商（ISP）屏蔽了857家色情网站。那些试图访问这些色情网站的印度人发现，输入网址后打开的要么是一个空白页面，要么是一段文字提示：该站点已“按照印度电信部的指示”被屏蔽。

跟中国的净网行动直接关停违规网站不同，印度只是屏蔽了这些成人网站。印度电信部表示，这个政策只是暂时性，会持续到政府设计出一个完整的配套措施。

路透社称，这是印度第一次动用行政手段来过滤互联网色情内容。法新社称，此举在这个“全球最大民主国家”引爆有关言论自由的怒火。印度门户网站Firstpost公开宣称，政府这一行为将伤害互联网自由。社交媒体上也是一片抗议声，指责政府此举是“道德审查”，是试图限制公民自由的“控制狂”的体现。

看来印度政府是大大低估了印度民众对色情网站的沉迷程度。面对强烈的抗议，印度当局马上下令解除对857个网站的封禁。印度政府曾提议设立网络内容监察专员，同样因为种种抗议而作罢。现在，封杀禁令仅施行4天就宣告作废，这一拙劣的做法自然招来多方指责。《印度时报》称，这一尴尬的转身是政府“笨手笨脚”的体现：“摇摆不定的政府被迫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通信和信息技术部内的一些官员也心怀不满，称禁令是内政部的决定，最后却让自己当了“替罪羊”。

于是，与強奸问题一样，印度式扫黄打非又重复了同样的逻辑：如果打不掉，那就泛滥吧！

淫乐世界和悲苦世界

深究下去，印度人的性观念也充满自相矛盾之处。

马克思1853年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一文中曾经说过，印度是一个淫乐世界和悲苦世界奇怪地结合在一起的国度。“在印度斯坦的宗教的古老传统里早就显示出来了。这个宗教既是纵欲享乐的宗教，又是自我折磨的禁欲主义的宗教;既是林加崇拜的宗教，又是札格纳特的宗教;既是和尚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

印度文化中的禁欲和纵欲，就像硬币的正反面一样密不可分。印度教主神之一湿婆神就是一个例证。湿婆神是无所不能的大神，既是毁灭之神，也是创造之神，既是苦行之神，也是纵欲之神。印度教的寺庙充斥着大量艳情雕塑。墙上到处都画着或雕刻着以各种姿势性交的男女。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印度是一个性开放的社会。恰恰相反，印度在有些方面相当保守。今年还有印度一个保守组织反对未婚男女公然亲热，放话要在情人节到处“埋伏”，一见到情侣们接吻就会上前要求他们结婚。

82%的印度居民信奉印度教。印度宗教传统中的主流意识认为，人应当放弃对婚姻、家庭和性自由三种乐欲的追求，因为它们会影响人进入幸福和极乐天堂。

印度教把人的一生分作净行期、居家期、修行期和苦行期四个阶段。禁欲像一条主线贯穿于这四个阶段。印度总理莫迪从小就加入了主张禁欲、不赞成结婚的印度民间组织——国民志愿服务者联盟（RSS）。虽然1969年，年仅18岁的莫迪在家里的包办婚姻安排下与17岁的贾苏达本结为夫妻，但两人结婚45年，却只相处了三个月，之后莫迪就离家出走。他长期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直到2014年大选才填写为已婚。

色情网站与性犯罪是何关联？

印度现在有3.5亿网民，是全球网民数量第二多的国家。据预测，2017年印度将有超过5亿的网民。不断增长的网民数量成为政府决定关闭色情网站的原因之一。

根据全球最大成人网站Pornhub统计，去年印度造访该网站的浏览量，在全球排名第4，仅次于美国、英国和加拿大。

观看暴力和色情片是否会导致对女性施暴和性暴力行为的激增，目前仍有很大争议。这次印度政府退缩，引得另一方更加不满。他们认为，无处不在的网络色情鼓励了印度国内针对女性的性犯罪。

但印度的社会治理，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相比之下，仅仅控制泛滥的网络色情信息，也许真的于事无补。

可怜的印度女性，下至3岁上至80岁，都难逃被强奸的宿命。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后，立法者强化了有关打击强奸的法律，受到民众欢迎，但实施这样的法律面临巨大困难，比如社会普遍歧视妇女、资金严重短缺、警力不足等等。

当印度“强奸大国”的称号“名扬海外”时，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的《国际犯罪与公正数据报告（2010）》显示，印度居然是世界上警方报告的强奸案案发率最低的国家之一，每10万人中仅报告强奸案1.7宗。

这也不难理解。据印度国家犯罪统计局的数字，据不完全统计，2012年新德里发生强奸案635起，相比于2011年的572起和前年的507起，呈逐年上升的趋势，然而只有一宗强奸案定罪。

我们看过太多这样的新闻：三名警察声称在调查一个卖淫团伙，将女模特带进派出所实施了强奸;警方用少女诱捕色狼，导致少女惨遭二度强奸;少女因家庭纠纷到警局报案，没想被5名警察尾随，并被拉到郊外轮奸;印度女大学生被学校食堂老板下迷药后囚禁强奸，警察不救反轮奸……

当然，更让人震惊的是印度政府高官们的态度：“强奸有时候对，有时候不对”;本邦并没有强暴案这种事，“强奸是双方自愿的”;印度北方邦首席部长阿基莱什·亚达夫对向他询问强奸案问题的记者回应称：“你又没遇到危险，担心什么？”

去年8月15日，莫迪在新德里首次发表庆祝独立日演讲，阐述其对印度国家发展的“梦想”。其中，莫迪针对印度社会频繁发生的性犯罪案件指出，强奸案令人蒙羞，作为父母应该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每当听到强奸案发生，我们就像被挂在了耻辱柱上。”

要洗刷“强奸大国”的形象，莫迪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下的现实是：政府简单屏蔽一下色情网站，就只坚持了不到五天。

（观察者网 2015.8.7 从薇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