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杰+人与+熊曼+蒲永天
宋晓杰诗二首
我们居住在闪电的中心,而不受伤
我们居住在闪电的中心,而不受伤
是不可能的。……在万物消融的春天,
想起那些化在泥土里的童话和誓言
忧伤弥漫,不可遏止……
大地还没有一丝绿色,焦急是没用的
可是,谁能告诉我一一
为什么春天与怀念离得最近?
那个永远没有疼痛、没有过去的人
为什么以消失的方式,却让另一个人
汹涌的内心,成为生生不息的生死场?
闪电的犁铧,不断地淬火、锻造
趟开大地宽阔的胸膛
一一而里面,仿佛是空的!
没有欢笑,也没有吼声
或者,种下什么就是什么
沿着河流走
雪落无声……。雪落的时候,我们不在这里
而冰面上的变化,亦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它们舒缓,像季节的恋爱与生殖
是自然而然的秘密
那些玉米勇敢地倒下,并不能使我们沮丧
那些稻谷的断茬儿,以收获的名义,被刈害
那些冻土,在黑夜暗自降下体温
那些积木的矮屋,正是我们出生的地方
河流走走停停,把土地分成两岸
把季节分成寒暖,也把人分成今世和来生
死去、活来……都是自己的事
与河流无关,与时间无关,与是否愿意无关
沿着河流走!我不歌唱,也不气馁
只感到一一大雪纷飞,荒野更荒……
人与诗二首
我有过蓝白相间的年龄
我有过蓝白相间的年龄
那时
蓝色是天空
白色是云朵
我的母亲正年轻美丽
如山峦间一只觅食回家喂雏鸟的黄鹂
那时
我离一条河流还很遥远
我还在一团水雾筑成的巢里梦寐
我看见的花朵也是白色的冷静
她开在高山之巅
神的气息 和美
让我遇见遥远如遇见亲人
临近
我在静静等待着
有一天 我老得像一捧泥土
再也不怕什么东西落在里面
让曾经的肠胃去变成
像蚯蚓那样生动的灵魂
那一天
我简略到了没有了自己的影子
在黑暗里打盹,咳嗽
我喝下一杯茶水
也度过了那个下午
就是这不很大的工夫
众多树叶落下,触地瞬间
我们似又回到了事物单纯的起点
那就是活到简朴时的意义
这需要一些时间
众多的泥土吐出了一片大地
她在大口地吞下黑暗
一个夜就这样被她吃下去了
这时的地平线已露出了一层白雪
什么都没有
在这层白雪上
是一望无际
只有那个清澈的早晨
像从天空之上刚刚掉落下来的
熊曼诗二首
我们去山中采蕨菜
一场新雨过后
大地献出了新鲜的蘑菇与蕨类植物
这是五月。阳光还没有来得及热烈
这些喜阴的植物,肥嫩多汁
它们藏身在荆棘丛里
又故意探出一个头来
修长的身姿,在寂静中伫立
如同一个个女子
在美好的年华里,仍免不了为情所困
等待一双宿命的手来采摘
一阵山风吹来,无数的马蹄从我身边溜过去了
并来不及抓住什么
我喜欢住异乡的清晨醒来
牛奶一般的雾霭渐渐散去
黛色山脉呈现出来
它的轮廓有种童话般的优美与冷峻
山风提着裙角
从窗外蹑手蹑脚地经过
阳光给我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黄
因为一夜安恬的睡眠
万物重获生机,有了更加新鲜的面容
空气里溢满了花香 虫鸣 叶绿素与氧离子
街市上 货郎的叫卖声渐次亲近
我常常这样聆听着
怀抱敬畏和感恩之心
因此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蒲永天诗一首
那匹马
静静伫立。平阔的山谷
在它周围辐射开去
好像这匹马,是整个秋日的精华
它低头,和大地亲密的样子
鬃毛低垂,它正在接通大地的脉络
咀嚼秋草的语言
它正在把秋天,一点点纳入身体
好像它才是季节的舵手
它一遍遍,一层层亲吻过大地
四季轮换,光阴忽明忽暗
一匹静立的马,稳住
整个峡谷巨大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