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诗报》

2015-04-28 21:47叶来郑瞳田晓隐牛依河仪桐江野
诗歌月刊 2014年6期
关键词:诗二首

叶来+郑瞳+田晓隐+牛依河+仪桐+江野+西兰+尘轩+董喜阳+纳兰容若+聂广友+余丛+张永伟

叶来诗一首

某夜在寒山小筑:与友人巫嘎对饮

天凉,风寒,

夜晚与树叶多么亲近啊。

我在这里

说是春天潮气特重的屋里,

低瓦数的灯光暗藏阴影。

(其实,春天还远着呢)

但不妨碍与友人

清流诗人巫嘎,

一起听西面火车简短的

问候,咣当咣当落进夜色,无踪无影。

这就像一枚落叶,

躺进一壶未及加温的冬酒里,

迅速隐入我们的身子。

“秋风埋在山上,层层积累,落叶、

松果或是小虫子”慢慢睡去。

这么多年来,

我都无法感受它们细小的鼻音。

“噢,别吵!我们的谈话

是否翻动了它们的睡姿。”

包括节气里

还隐着的我们的叙述。

我看着这一切:

“灯盏、桌子、老式沙发、零乱的书…”

伴黑夜而眠。

小安静。对饮寒风。

今夜无雨,露水弯不过怀素的芭蕉叶,

当然,寒山小筑亦无小自述。

郑瞳诗二首

喜欢听鸟叫的小孩

喜欢听鸟叫的小孩

手里拿着一只小乌

为了让害羞的鸟儿开口

他拔下它的羽毛

“一根、两根、三根……”

小孩露出笑容

他兴奋地叫喊“听,

鸟儿在唱歌”

后来小鸟垂下脑袋

再也不叫了

喜欢听鸟叫的小孩

手里拿着一把弹弓

又一次走进树林

蚂蚁的名字叫蚂蚁

更多的蚂蚁,代表

更多的沉默

但当这小东西

独自走来

它更像

一片小乌云

雨水足够淹没

它自己

它不在乎,死亡

也没能让它出声

活着

也没能,让它出声

田晓隐诗二首

少年游

这个迎面而来的人,一定没看见自己

但看见了我。擦肩而过,他的步子迈得大了

我却寸步难移

那时。我们同时看月亮陷落在地图上,设置一道道

谜语

我们顶着夜色在菜园子里收缴萤火虫

我们蹲坐山头望着山那边的城市,喊一句:日哟,

好远。

我们一起喝醉,一起长歌当哭,一起迎风尿三尺

而后我们去往不同的城市

他在一次烧电焊时成了盲人

从此他手捏竹杖掂量乾坤二三两,遇着一块拦路的

石头

是先默哀三秒,再俯首作揖,后绕行

我在我的世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先吃肉

再问肉的来路

他以脚筋搭地气,眼黑而路亮,心里住着一座寺庙

怎么走都在路的边缘

我是扬手读天语,眼亮而路黑,先请菩萨后修庙

站在路中间,我是谁,我害怕一抬脚就跑出了边界

面对面路过的人,在赴一场什么样的约会

我想转身,他却穿过了城镇去往了那个没有历史的

乡村

乡村夜夜亮着一盏黄油灯

灯下那个穿针引线的人一直告诫着归去的人:不管

线绕着扣眼走了多少个回合

始终只能在扣子的背面打结

我该担心,忏悔着茫然的少年游,一天天老去

也学会让路,不抢行,不占道。是否也有座没有历史

甚至是没有记忆的乡村在等我

野狐外传

头晕,以至于见啥扶啥。扶墙墙倒

靠山山倒。扶桌子,惹怒了一杯凉了很久的茶

水里面立起冷硬的语言:我的客人还没来,

刚刚走掉的只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我已经没有把握,我能不能溺水而亡,在接近水面

的刹那

变成一枚石头。让波纹一圈圈闪向远方

捎去信息。让水天相接,压迫那些需要哭泣的人呼

吸越来越短促

无暇顾及我到底走了多久,还没走到人多的地方

是的。昨夜,蒲公英又一次进入我的身体

把散落天涯的兄弟们一个一个都召集了回来

他们在我的身体内高谈阔论,他们都拥有各自宝贵

的孤独

他们一直游离在人少的地方

无以薄酒招呼。我把自己当成了客人

头晕。他们在我身体内进进出出制造无数分岔的路

我走的越靠边,我越得起的早。

琢磨着赶更偏僻的路。我又睡着

难得的安稳。很多人闻着臭来带着香走了

最早醒来的那天,我发现有狐狸在夜里光顾

谁也没听见那一声尖叫,窗外那厚厚的雾就堵住了

我的口

牛依河诗二首

为每一朵逝去的花而作

你像旷野上找到了另外居所的孩子

枯萎,凋落,在风中坚持或不坚持

没有声音。时光是多么神奇的锋刃

你的一切,在泥土中消融,扩散

你曾经的光辉,像昨日的梦幻

此刻熄灭在黑色的土地里

你,从土地开始,又在土地上结束

我看到的这一切,像是听不见的音乐

我坐在你曾经落下去的地方,但不弹奏

潮湿的泥土夹杂着你的气味,飘散在旷野

仿佛,我听见你在隔世绽放

仿佛,你还带着鲜艳的颜色,仿佛

你在风中追踪飘落时的轨迹

又重回到枝头……

深渊

我手持时针,一个人默默地在大地上

挖掘一个洞穴

我要在那里,种上一个深渊

以便我能把一些事物埋葬在那里

譬如,从身上脱落的时光

譬如,一切世间的虚伪和空洞的荣耀

这个深渊,将是一个巨大的滤器

掉进去的东西

会安详地出现在世界的另一边

仪桐诗一首

居于藕池

曾经想过背叛,这宁静的小院,阳光

和一些环绕的村落

这里盛产酒,以池多盛产莲藕得名

而酒却一度,没能使我沉醉

镇志上记载:自北宋建镇后,一直是商贾云集之地

如今赚满腰包的全跑了,定居闹市,钟情灯红酒绿

有人说,在家里混的,全是些没本事的,要么

就是为老小留守着的笨猪

我权当这头笨猪,人近中年,承欢膝下

从未远离一步。这并不表示对抗的叶子没在骨隙间

发芽

单调的生活,低廉的工资

总会让人偶枕双臂,遥想一些疲于奔命的城市

然而,有些东西颇具腐蚀,有软化骨骼的功用

小镇的步调是舒缓温柔的,这里的女人很乖

在蝌蚪形的弹丸之地,不高声喧哗,傍着男人行走

那些晃动蒲扇的老人是慈祥的,他们步态悠闲,声

音像海藻

绵软,粘滑,质感,可忍受长久的干旱

你尽管在睡梦中做一己叛民

总有一些事物会在浑然无觉中侵占你的血液

譬如它的酒香,它的百年大树,老房子

以及站在它堤坝下,每一块石头的温度

江野诗二首

天空深处

灰暗的云朵遮住皮革制成的靴子

而我们常常光着苍白的脚

静静地思索生活中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这一次见到她,从木质楼梯上走下

柔软、没有声音。两只眼睛

在落满尘垢的身体里睁开,久久地观望

鸟儿仍然没有说人话

大而圆的天空,蓝色的荒漠

草生长在风中,有寂寥的光芒

她翻开孤独的菜单布满细腻的油污

突然悲哀地想放声哭泣

我们热爱生活的粗犷之美

是她在天空深处摔碎那些空酒瓶的声音

忘记

我们混在赞美词中

放浪形骸的笑声,忘记

汁液饱满的初吻,被

扒光了衣服,站在操场上

那个装进影子里的少年

忘记他的耻辱。清晨

在镜子中打好领带

向上看,有一张五官清晰的脸

一堆旧皮囊中生长着一根根

变节的骨头

忘记吃药,在亢奋的神经末梢

聚会。渡过周日

忘记路途中拼命的奔跑

忘记玫瑰上尖锐的暗刺

忘记那个提着裙子蹲在街边的女人

也忘记带走

秋霜染白的草丛中

她给我留下的后代

西兰诗二首

玫瑰书

阴雨天蒸发了我的视力

黑灯瞎火,何时能成为语言

像那条在春梦中的蛇王

还是那只老乌龟

认不清女人的小蛮腰

何必这么不确定

是不是该换种活法了

碎花小裙与阳光小假日

在等我说出你的名字

就像任何一朵玫瑰的背影

都有一双枯萎的双手

大象书

我们必须向大象认错

必须向温柔的象牙认错

你用你拍死蚊子的手

拍死了一头在忏悔的大象

雕刻象牙的手

就像在雕刻你脊椎的手

并不疼痛吧,反而

这肥美的美学照亮了你

然而,你可要小心

菩萨不好惹怒

或许,你正在夜晚

雕刻一座荒冢

尘轩诗一首

像河流一样寂静

阳光劈开河水,一段流进祖先体内,一段流进大地

深处。

两个河流走在路上,他们相互手语。

河流一直在怀疑来来回回的方向,

怀疑水的温度,怀疑水的深度。

我们看到河流的奔跑姿势,

却没能看到一条河流静谧的内核,灵性的符码。

河流静谧的声音,不能大于风的声响,

时刻在一滴水中沉思,把安静的自己从疯狂的奔跑

中赎出来。

河流在经过大地,从灵魂里长高,

当一条河流被撕成许多条河流,在凤的吹打中出

发,

以上善若水的姿态走路,

走进芦获的音乐,走进大海的呼唤。

河流一直在孤独的奔跑,

撒下一路无形的骨灰,在寂寞麦芒中发芽。

在寒冷的北风中变成冬天的骨骼,和人民一样

寂寞,

在冰的骨骼下面前行,完成一次渺小的冒险。

董喜阳诗一首

海上风景

暮色逐渐暗淡,我看见云朵像棉花一样

次第包装上车,有失散的落于海的上方

海如年轻美妇,一波一浪迎着月光

那些浪花像稻田,在镰刀下顺势而下

收割的人面露疲惫之色

像是捕捉狂风,海面升起

我看见它内心的空洞,一眼望去的开阔地

虚空之形长成肉体

有光和锄头从海中捞起

也有药物与冰霜从地里拔出

用智慧制作的叶子飘荡、卷曲成烦恼和忧伤

还是那片洼地,要栽种植物

用尊严与良知剔除饥荒与灾年

像我这样栽种葡萄树的

内心也空,且灵魂也静

纳兰容若诗二首

不远的灯火

我有藏好的良弓、骏马、美酒和无尽的丧失。

我曾心怀利刃

但是钝了。

我杀死过一条蛇

但是恐惧从未消失。

那些逝去的事物,像是从未逝去。

它们靠近爱的源头

从远处光照我。

莫兰迪的瓶子

每一只瓶子,都盛放

一颗灵魂

如果我懂得进入

像月亮

缓慢坠入山河。

像蟋蟀住进苍穹

它的鸣叫,

迫使寂静溢出来一部分孤独。

聂广友诗一首

江桥镇

从一排皑皑石壁里出来。

人像是有些倾斜,或,壁

直立着。都是为了一式形式,

“只有一进,”原朴,颇宏伟。

纹路顺着方向。近看,

这些粗疏的料质颜色有失。

但观者并不忧心,反而慢慢

有了愉悦。然后,才有坎、

檩,几何柔和的切线之光等,

往削、切、割诸手工里,

灌注一个个明赭的日子。

到四月, “曹林米线” (店)

开始变得严肃,整洁,披戴

厚重的石带。坝掀起孔砖

在前门,埠的廊柱下住进来

几户弱势人家。在休憩的

良日深处,时有跨胆的计谋,

钟情新的人类。他如今站上

这段喜悦的地坪,身子顿然

轻盈。空气里,细细的闪电

分布于纹路。飞翔,定住啊!

他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越来越模糊,因为,珍宝

时时在锻造敏捷,耐心。

午后,岩石独自矗立,光辉

仍处于饱满,祥静。已在

吸引尘、纹路里的纤管。

过路人看不到它就是隐身。

“可,为何我不能发出宣告?”

有一刻,他想挣脱自己,

坐上粗砺砖的“自由”的

缺刃。又担心它的不存在,

才有对境的杉木、草地

(树林里隐藏着罗马柱,

门套,浮雕,立雕,石雕)。

风摇动它们的马路、石阶。

而大理石一动不动,不断

增加午后的白日,

白皑皑,白皑皑的。

余丛诗二首

广场

多年来,我认识的人

却在瞬间让我感到距离

是的,即使在人群

我仍然与你们无法团结

多年来,我貌合神离

从聚集的人群里抽身

是的,混杂的队伍

我只能成为你们的叛徒

多年来,我是孤独的

更多的人与我形同陌路

是的,黑压压人群

我未能指认出你们中的谁

多年来,我自尊尚在

软弱的人群也是有力量的

是的,当你们散去

我还坚定站在广场中央

微物之神

想想,这被错过的春天

该发茅的种子已加工成粮食

想想,这兀自散失的闪电

并没有勾引来恶狠狠的惊雷

想想,这风有风的翅膀

而大海有大海磅礴的眼泪

想想,这沙漏里的流沙

只是时光机低伏的沙尘暴

想想,这操之过急的胆小鬼

正在把一头猪训练成狮子

想想,这微物之神

这日渐迷失的花团锦簇的故土

张永伟诗二首

夜宿天地岭

满天瓜果,轻微的碎裂声。

葡萄的烈焰,凝缩进

瓶子。草丛的弯刀,在小径上磨。

尘世飞上高枝,山风擦着

生锈的部件。百年的

花揪,垂下长眉。溪水

汩汩,沙地上的葵花,陈子昂。

月亮有一面小小的

镜子,一口甜井。

在她细小的柳条下,

火化成冰,小虫的时光。

一只蓝色的绵羊,

放牧漏斗形的山谷,声音的灯。

山雾把我们卷起

又丢下。满帘的蛾子,

仿佛一场中雪刚刚飘起。

葬礼,12月8日

“黑色的太阳”下,你一身白衣,

像是送葬的队伍中

最后一个归来的人。

乌鸦和狼,在哭泣中变成婴孩。

忍辱的人们,依然有着

葵花的面孔。他们咬着滴血的

牙齿,随金黄的夜晚转动。

你白色的衣衫,像是月亮

碎裂在门口的梨树上。

歌声中的红色,早已发霉,

腐烂的音符,养育着

我们,和衣冠楚楚的虫子。

躺在黑色的棺木里,

灯光忽然明亮起来,它们

用悲悯的眼光,看着闭幕的你。

忏悔的蓝焰,舔着骨头,渐渐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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