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轼轲++翟永明++侯马++杨克++中岛++左右++冰客++罗霄山++吕叶++杨林++晴朗++李寒+张脉峰++林苑中
轩辕轼轲诗二首
梁山书简
苹果是山寨的,山楂树是山寨的
弟兄们是山寨的,弟兄们的职称也是山寨的
山寨皇帝虽不比正版的有权
却也落得个逍遥自在,唯一的缺憾
就是少一位压寨夫人
不论是民女,还是歌女,宁愿去做京漂
也不愿到这八百里水泊上漂
没办法我只好自驾扁舟
把刚出浴的一丈青拽出了染坊
还是左小说得对啊,野合万事兴
我们在青纱帐里不停地暴动
为了让山寨后继有人,我故意脱靶
使射出的子弹,绕过了跑道般的银环
打虎书简
打虎比不得打呼噜
不仅鼻翼抖动,拳头更要抖动
最好能从肩膀上甩出去
像一枚流弹,呼啸着飞进景阳冈
敲开吊睛白虎的脑门
露出那些虎头虎脑的想法
原来它不光想吞掉猎户,还想吞了猎户座
把满天的星光,变成草根上的粪便
可惜花轿准备得太早了
现在只好换成轮椅,推着残缺的你
去山寨医院进行体检
一遇到方腊,你还会一跃而起
像一把冲出丛林的老虎钳
利落地卸掉了他的威风
翟永明诗一首
读旧信,想起一位早逝的女孩
一堆灰烬中 已感觉不到信的温度
让人忘却它们描述过的痛苦
曾经充塞天地 曾经灸手滚热
痛苦已被痛苦消解
正如幸福终被幸福磨损
一生,用来反复淬炼
以致于终点变得可有可无
一堆灰烬中 记忆也没有了温度
那冷却了的,重新变得烫手
却触手成为尘土
灵魂曾经如何迷乱
毁灭就会如何不动声色
就像忧郁和忧郁症
玫瑰与玫瑰枝
玫瑰迷幻 枝干刺人
忧郁轻盈 忧郁症致命
二者都扶持诗意滋生
二者都危险
神话中,我们听到太多的太长的
动人的诱惑
那是一株叫作千山白雪的植物
山野精灵炼丹而成的植物
月光照射下发出特殊的莹光
采参者 清心寡欲
方能得到它迷人的神力
一个成精的女孩
浑身都是诗句
她就坐在参天植物下
嚼食着那些东西
她会不会长生不老?
侯马诗二首
小兔子
那只奇怪的小兔子
一整天,被夏尔画着?
妈妈问夏尔
今天你在幼儿园干什么了?
画小兔子
还干什么了?
画小兔子
除了画小兔子还干什么了?
妈妈,我画小兔子
就是这样:小兔子
也许只是一团乱线
也许已支起了两只
通向未来的耳朵
被夏尔描述成为
他一生中一整天的行为
伪证
我在农村念小学的时候
班里有一个很脏很丑的同学
有一天我情不自禁
用两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脸蛋
她毫不示弱
用长长的黑指甲
也掐住了我的脸蛋
疼痛难忍
最后我俩同时放手
各自脸上布满血痕
老师向几个她信赖
就是几个长得好功课好的女生
调查此事
她们一致做证:我是后动的手
噢,我的童蒙女友:小玉、翠香和蓝蓝
杨克诗一首
岭南
镬耳高墙的岭南
榕树的气根像自梳女散开的发髻
南风天潮湿了珠江两岸
淅沥淅沥的雨走在路上,粤曲敲打芭蕉
骑楼的店铺,比红火的木棉更高深
提一笼画眉的老翁,从趟栊门走出
悠长的下午有没有两件一盅
来,到荔湾晚唱中喝艇仔粥去
青云巷,木屐声,拖,拖,听起来都是风
月光光,照地堂
西关大屋生出小蛮腰,香云纱
裹不住喷薄欲出的凝脂一一连墙外
妃子笑,羞红了驻足的家园
侨哥哥下南洋去了,台风
步步高,摇晃邻家的棕桐树
落雨大,水浸街
有没有黄飞鸿弟子的无影脚,
大胆的,像唱大戏的名伶一个撮步
没有岭南,六祖又如何逢怀即止
葛洪又岂上罗浮炼丹
流人贬官的岭南,韩愈的岭南,
不辞长作岭南人,傻瓜的皇帝儿
不知喝功夫茶是一种奖赏
百饮不厌的岭南
一条江改了姓氏
柳宗元人称柳柳州
汤显祖,痛饮生猛海鲜煲的头啖汤
开埠十三行,洋人“夷馆”
被林则徐虎门销烟
见龙金田,洪秀全做太平天国千秋噩梦
邓世昌甲午惊涛,激荡冼星海的黄河
康有为和梁启超翻了个,京城隔空变法
叶剑英走出围龙,破壁桂系军阀
叶挺率铁军北伐,黄花岗的血花不忍看
小平百色起义
李金发苦吟诗句的长巷短弄
阮玲玉常游荡三大百货,旗袍
乍露岭南的春光在中山路
后人常乐道:这是
孙逸仙的岭南
珠江三角洲是一个大唢呐
深圳,珠海,是两把高胡
炸响旱天雷,山呼海应
一道彩虹顺势飞出
跨越湛蓝的太平洋
东西南北中,这里的天空最国际
这里每一个都敢吃螃蟹,因为这里是
先天下的岭南,这是纳百川的
岭南,实干的岭南
谁又能把大亚湾的波涛捂住,把石湾公仔的
耳朵捂住,把碉楼的中西合璧捂住,
我的唱大戏的岭南
中岛诗二首
此刻,我的雨水倾城
在一个隔你不远的地方
在一个普通的下午
透明而光洁的天空中
我看见
飞鸟的停顿
那里轻轻滑落的一根
时间的羽毛
在我的视线中摇摇晃晃
我感觉
我的身体也飘动起来
用一封信的姿势
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绿色的邮差把我
拿在手里
午后的阳光
折射在他的手上
一个满带笑容的女人
把我接过去
她转身
我看见她身后空气里的花朵
偏偏被你无情的采摘
我把声音推过去
却像风一样散开
我凋零的花朵
在一杯水中摇动
透过水 我看见
一条红色的鱼
猛然抬起头来
悲痛突然被海浪掀动
此刻,我的雨水倾城
长满风的荒原
它让荒原长满凤
它被慌乱推动
天外,一场要来的雨
包围了天空
那些眺望的眼睛
那些躲避的表情
和那些长长的闪电相遇
有一种错觉
有一种错误
站在高大的建筑上
他几乎与闪电一个高度
他挥舞的手上
握着闪光的长鞭
乌云,这头狂奔的猛兽
不断地把自己撕开
世界在有限的雨巷里
彷徨,走近人类
石头被迫跪下
睁开一双双玩具眼睛的天边
鲜血在他们的皮肤里流动
并且消化、吸收
没有信仰的祖国
他的太阳
也在瑟瑟发抖
他的词汇成为仇恨
左右诗二首
我所知道的大海
没有涛声,我听见安静
没有凤,我没有看见渔船和撒网相关的事情
太阳在早晨醒来
海鸥开始夜眠
天不再与海相接
雾替它们断后,地面失去辽阔
海滩上的风景,冰冷的泡沫
童话变成蓝色的空瓶
这是2009年的夏天
在青岛的海边
但我不知道这个大海
有着一个遗忘的名字
幸福的滋味
糖落在我的嘴里
就像小时候,在瓦蓝的晚上
风抱着我的玩具小熊
月亮落进我的梦里一样
甜蜜
冰客诗一首
雪地上觅食的鸟
一只鸟在雪地上觅食
谁能知道它此时的饥饿和寒冷
谷物和食粮已深埋雪地
鸟就这样在雪地上走来走去
大雪封住了鸟归家的路途
鸟巢已落满风雪
它这时多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在弹尽粮绝冰雪封锁的路口
绝望地走在风雪中
哪怕偶尔栖息枝头
也是多么地眷恋这个世界
可是少有人生起这怜悯之念
在它的身后早有一双目光将它盯望
黑洞洞的枪口
抑或一把秕谷
他们正是趁着这个
饥寒交迫 无家可归的时机
将目光瞄上了这一顿美味
在雪地上捕鸟
寒冷的大雪没有冻伤鸟的身心
却让捕鸟者的快乐
击碎了鸟风雪中绝望的嘶鸣
我只是在看见一滴鲜红的血
溅落在这片洁白的雪地上时
留下一声叹息
罗霄山诗二首
倒退的火车
请倒退吧,亲爱的火车
请倒退到他童年的小木屋
在他的作业本上
画一只作势欲飞的鸟,倒退到煤油灯芯里
烧成一只火凤凰。
请倒退吧,亲爱的火车
和铁轨上的枕木,请枕木回到一棵树
继续与鸟雀的爱情。
请钉子回到矿层
煤渣回到最初的森林
爱,回到胸腔。
回到野兽们狂奔的时候
请野兽回到童年,人类回到鱼
我们回到洪荒的尘粒。
我坐在山坡上,口含草根
众鸟低回,群山逶迤
我大声叫唤:火车你请回吧
请退回到凤凰烧死之前
回到诞出你的隧道
请隧道缩回山体,请生活缩回
要扼住我们脖颈的铁钧。
矿工传
他缓慢进入
一座山的内部。
打开了山的腔腹
黄色的土、褐色的土、黑色的土
沉默的石头渐渐显露出水流的痕迹
一圈一圈地仿佛巫师转灵
矿工的内心
在阴冷、潮湿的地下
如一粒钻进了山的病菌
他的甬道持续往下
没有尽头,他是扎进血管的
一点针尖,一抹炸药
一一矿工让山在一阵持续的病变中
慢慢被掏空,慢慢变成一具
糟糠一样的尸体。
矿工在甬道的尽头撅着屁股
挖出山的眼睛、心脏、肾器、脾胃
有时也掏出自己的遗骨。
吕叶诗二首
楚:失明者
或者时间从来就没有走动过
而是我们行走在时间的手掌
我们一出生 时间的手掌就已经合上
透过指缝
我们窥视到的是巨大虚空
融入虚空将成为我们唯一的归宿
躯壳腐烂之前
我们必须把自己从物质上剥离
我们被迫站立或者倒下
我们被迫缄默或者呐喊
如果还剩下一个拥抱
我想拥抱一下一直拖在我身后的影子
直到时间的手掌打开
时间一声叹息
楚:失忆者
2011年岁末的一个夜晚
在深圳的街头我被走失
据说同时走失的还有一位名叫潘漠子的诗人
认识潘漠子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因此我们多喝了几杯
几杯之后 我们穿越得无影无踪
我们一定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在另一个时空里我与死去的母亲相依为命
在那个时空时间在空转
我无数次与自己擦肩而过
竟然没有回头多看自己一眼
竟然没有想起我曾经是一位诗人
我曾名叫吕叶
天亮时 我睁开眼睛
一个陌生人从我的肉身上醒来
杨林诗二首
极地之光
没有什么可以收割的了
除了冬天
继续往前走是村庄
怀里一小片月
足够逶迤,亲人的模样
与回忆一起苍老
露出泥土,世界的底色
黑与白
同时拥有烟云
和随口而出的歌声
孤独裂开缝隙,梦已结束
最亮的那盏灯还悬挂树枝
照着走过来的路
与月光对视
我想和你说出无奈
就像你被谎言作为借口
证明亲情,爱情,友情的存在
我却无法逃脱时间的魔爪
将荒草种满了目光
还要让微笑,一尘不染
这时,我们只需要将未来
掩藏于盛世,节日
彼此祝福,忘记伤痛
不要理会风从哪里来,吹向何处
天总会阴冷,还会温暖
就像你的光芒,也是阴影
没有火焰,只有朦胧
我们以快乐的名义
活着
晴朗李寒诗一首
不惑
一一给自己的40岁
多好的一个秋日。水还原为水,
云回归为云。
春天埋下的种子,如今变成了果实。
那些在枝头上的叶子,
有宁静之美,
被最后的暖阳,涂抹上率性的颜色。
虫鸣渐渐消隐,
青草的绿色将退回地下,
而大地,像产妇挺起乳汁丰盈的乳房,
倦怠,安详,
她有期待被吸吮的幸福。
苍穹深远,银汉灿烂,
那些星辰,被高处的风悄悄擦亮,
上升到更高处,
如同古老的象形文字,闪烁其辞
究竟向我暗示怎样的隐秘?
繁花落尽,喧哗慢慢沉寂。
语言被省略了,
词,回到最初的含义。
还好,活了四十年,
(这真有些出乎意料!)
我,并没有完全驯服于命运。
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道路,
遇到了最好的人。
十月,是我降临尘世的季节,
此刻,我愿意再一次诞生。
没有什么遗憾了一一
前四十年
欠下了太多的人情债,后四十年,
我将用来报答和感恩。
张脉峰诗一首
梦里西峡
十月
西峡是一片枫叶
摇动我静寂的怀想
我在千里之外
倾听 龙潭沟的溪声
叮叮咚咚
喧嚣的都市
掩盖不了恐龙的深吼
我的回忆
留在了老子洞里
黄金大峡谷的雨
轻轻飘落在心田
沉睡几亿年的热土
陌生又遥远
梦在深秋醒来
诗之精灵
是翼龙折断的翅膀
思绪 悄然飞翔
林苑中诗一首
另一种灿烂生活
陇上的豆苗,也有檐下小猫
一一题记
并非完全出自想象。
论想与不想,
一种生活就在哪里,
没有吞手指的打卡机,
也没有摩肩接踵的汗沫儿,
只有一屋草棚。
这是我要的另一种灿烂生活。
河流前所未有的亲切,
村庄早就散落各处。
但能闻见隔壁古寺外的鸡鸣,
也能知道那是荷锄归后的鼾声。
没有陶渊明,也没有稚儿,
只有桑麻两三株,
锅盏上的瓷音好过南国之乐。
这是我要的另一种灿烂生活。
就是这样了。
内人还是那面容如月的娇娘,
她穿过多少次时光,
面目从没有全非,
从糟糠里蜕变一层层而过,
玉葱般的手指日臻完美。
这是我要的另一种灿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