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地图:盛名后的漂泊

2015-04-23 09:04贾冬婷
三联生活周刊 2015年17期
关键词:邓丽君

贾冬婷

1971年5月23日,邓丽君参加吉隆坡合合公司的音乐宣传活动

筠园,回归的原乡人

沿台湾北海岸线旅行时,邓丽君的墓园是必经的一站。墓园位于台北北部约50公里处,我曾乘坐“台湾好行”的北线大巴,经淡水、三芝、石门,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墓园所在的金宝山。这趟线路上每小时都有一班车经过,游客可以自由选择在每个点上的停留时间。听司机说这里是邓丽君长眠近20年的地方,大多数乘客都好奇地下了车。这里面朝大海,背倚群山,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据说邓丽君在清迈猝然离世之后,台湾的各大墓园老板争相邀请邓家将墓地建在自己的墓园,还周到细致地提供了诸多设计方案。邓母最终选择了金宝山中央一块开阔清静之地,因为“这里比较适合邓丽君的个性”,墓园老板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新台币一元钱。现在看来,他的确很有头脑,邓丽君的名气为墓园带来了无限商机,前来缅怀的歌迷的热情历经20年未曾衰减,很多人为了能够与一代歌后“地下为邻”,甚至预先支付高额的“土地费”,买下墓地所有权。

似乎有意冲淡墓园的阴沉之气,入口步道由台湾本土雕塑家朱铭的“人生之路”系列作品来引导,穿过这里,更像是进入了一个绿树掩映的公园,弥漫着一种故友重逢的亲切感。地面上嵌刻一个放大的十音阶钢琴键盘,最初游人可以在琴键上踏出钢琴的声音,由于太多人踩踏,钢琴在修了五次后报废,现在只能看到一块固定的钢琴键盘了。但游人走入,计算机会自动感应播放邓丽君的歌曲,她的歌声几乎终日在这里回荡。花圃设计为一个高音谱号,簇拥着一座邓丽君全身青铜塑像,仿佛正在引吭高歌,这是艺术家萧长正依照她1993年清泉岗演唱时的情景创作的。墓碑在纪念公园中央,南非黑色大理石覆盖的棺盖简洁肃穆,一尊大地之母雕像双手环抱碑石,守护着逝者。邓丽君选择了土葬,据墓园管理人员介绍,她的遗体可以保持50年不变。墓碑上嵌着“邓丽筠,1953~1995”字样,还有一幅少女时代的照片,她年轻的笑容连同甜美的歌声,都作为一个时代的符号,在这里永远定格。

邓丽君出生在台湾中部云林县的一个“外省人”家庭,母亲赵素桂是山东人,父亲邓枢祖籍河北,1949年随部队撤离到台湾。初到这个语言和习俗都迥然不同的小岛上,邓家和众多国民党军人家庭一起聚居在眷村,生活一贫如洗。不过,1953年继三个哥哥之后出生的这个女孩让邓氏夫妇备觉欣喜,他们专门请一位学问高深的杨姓军官给她取名,几经斟酌有了“邓丽筠”这个名字,期望她长大后如美丽的竹枝,志向高洁,出人头地。1955年,退伍后的邓枢带全家迁到屏东,开了一间小小的米店,几年后又搬到台北,辗转松山路、通化街做些小本生意,最后才在芦洲乡安顿下来。因为国语标准,加之家境贫寒,一系列国民党军人家庭出身的少女歌星在这一时期崭露头角,她们赚取的外快为父亲收入的数倍,邓丽君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个。她在14岁退学出道,以读音接近、更易识别的“邓丽君”为艺名。随着这个“娃娃歌星”的一路走红,一家人的状况也不断改善。小时候邓家住在芦洲的眷村时,一次台风的肆虐造成水患,水势一下子就窜到门楣,全家都爬上阁楼躲避。所以等她赚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房子搬离地势低的芦洲,1971年底用唱歌四年的积蓄买下北投奇岩路的一座别墅,当时售价100多万元新台币,三室一厅,面积约200平方米,在当时算是相当豪华的房子了。屋里的布置大多出自邓丽君之手,比如紫色地毯和窗帘,大大的梳妆台,成排的衣柜,以及卧室直通宽大阳台的藤编大摇椅。房里还添置了尚属罕见的煤气炉,是专门从香港购置的。尽管有房屋带来的成就感,但她本人在成名之后就离开台湾四处游走,香港、东京、巴黎、清迈,还一直做着回到中国内地的梦。和她感情亲密的五弟邓长禧感叹:“我的老姐从一个陌生的城市,唱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虽然观众的欢迎是歌手最大的安慰,但心中永远有一种掌声驱除不去的孤寂感。”最终,在这个以“筠园”命名的长眠之地里,她不再只是众人簇拥下的歌星邓丽君,做回她自己。

邓丽君长眠在台北市金宝山“筠园”

香港,演艺生涯的高峰

自从1970年主演第一部电视剧以来,邓丽君在香港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80年代更以香港为根据地,此后又在赤柱购买别墅,时常来此居住。她曾经感性地表达对香港的倾心:“我很喜欢香港,一开始就喜欢,现在也还是最喜欢。”

香港不是邓丽君第一次离开台湾的演唱地,但是她深刻体会到差异的地方。1969年她即受邀去新加坡参加一场慈善晚会,转机途经香港、曼谷、吉隆坡……15岁的邓丽君忍不住惊讶“这么远的地方都有中国人”。而相比东南亚华侨社会,不久后第一次到访香港对邓丽君的冲击力更大,她总结道:“这是一个融合了东方与西方文化的国际都会,可以接触到五花八门的生活方式,非常有趣。”从第一次吃蚝油,到当选白花油本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慈善皇后,再到跻身“香港十大人气歌手”之列,也就短短一年多时间,香港人对她的接受度令人吃惊,就连偶尔的一点批评都是蜻蜓点水式的:“声音和个性都十分容易让人接受,可说是个毫无个性的个性者。”

1975年她跳槽到香港宝丽金,开始进军世界。长期关注东亚历史文化的日本女记者平野久美子在《邓丽君之梦》里分析,继风靡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等地华侨社会之后,邓丽君之所以进军香港地区,主要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仅次于日本的国际级市场。能否在此成功,关系着她国语歌星的地位是否稳固。1983年是她出道的第15个年头,冠以“十亿个掌声”的巡回演唱会自年底开始在东南亚各地展开,跨年的一连几天的压轴戏都放在红磡体育馆,可以说,香港见证了她演艺生涯的一个高峰。

香港至今还留有许多邓丽君的印记。为其作传的姜捷说,尽管她早年演唱的汉宫、金宝夜总会等地已不复存在,但热心歌迷仍会去造访华润百货二楼设专柜的高师傅,邓丽君十几年来登台表演的旗袍、凤仙装、中式礼服都是在这儿做的,她不但自己做,还给邓妈妈做,而且一次同款式、同颜色的都做两件,放在不同的住所里。歌迷们也会专程去她生前常去的天香楼点几样她爱吃的菜,比如蟹黄鱼翅、清炒虾仁、韭黄拌面、烟熏黄鱼、东坡肉。天香楼的老板回忆她点东坡肉时,总会讲小时候的故事给同桌人听,那时候邓丽君还住在屏东,院子里有棵香蕉树,每次香蕉成熟时卖到市场换来钱,那就是一家人围坐吃东坡肉的难忘时刻。后期的邓丽君转向吃素,也常去尖沙咀的素菜餐厅功德林捧场。1997年餐厅在她逝世两周年时特意把她生前喜欢的菜式组合成“何日君再来”套餐,包括双拼冷盘、南乳东坡肉、豆腐饺子、鸳鸯冷鸡、黑糯米八宝饭等,两人份228港元。每逢邓丽君忌日,香港歌友会也常在此聚会。

继在台北北投奇岩路买下第一所房子之后,邓丽君又在新加坡、洛杉矶、巴黎等地置业,但居住最久的还是位于香港赤柱佳美道18号的故居,这处住所自2000年开放参观。从中环驱车前往,经过浅水湾,再绕几圈山路,就到了赤柱。这一区域背山面海,远离喧嚣的闹市,一直是香港富豪聚居的高级别墅区。据管家张金美介绍,闲暇时,邓丽君喜欢沿着佳美道散步,经过赤柱小学运动场的转角,踏上斜坡小径,再到有异国情调的赤柱市集逛逛。她最喜欢光顾的是市场拐角的花店,有时候她会买一些玫瑰、海芋或者玛格丽特小菊,视心情而定。市场上还有来自日本、韩国、泰国、印度和尼泊尔等地的工艺品和衣饰,琳琅满目,可以自在享受杀价乐趣。张金美说,故居的摆设,多半是邓丽君亲自挑选的,许多东西都来自这个市场。不远处的赤柱海滩有洁白的沙滩和一望无垠的海岸,邓丽君常来这里游泳,这里也是法国男友史蒂芬帮她取景拍照最多的地方。位于半山腰的赤柱故居是座遗世独立的两层别墅,几年前来参观的姜捷曾惊叹她购屋和布置的眼光。庭院很大,整理得花繁叶茂,紫红色的九重葛、粉红色的蒜春藤、桃红色的日日春和大红色的帝王花,多是她爱的粉色系。院子里还有一棵桂花树,这是孝顺的邓丽君特意为妈妈种上的,因为邓母名字中有个“桂”字。爱水果的邓丽君还种上了荔枝、柠檬和番石榴,直到现在歌迷会的人每年到筠园祭奠她,还会为她摆上番石榴。因为邓丽君笃信风水,风水大师林云特意为她在这里设置了很多辟邪镇宅的法宝,梁上系粉缎,玄关放佛像,再挂上横笛、宝剑、风铃,才让她稍稍安心。室内以中式风格为主,朴素典雅,装饰也是她喜欢的桃红、粉红、紫红。张金美说,她曾和邓丽君花了一天时间,把一张黑色的吧台改漆成粉红色。更为特别的是她的卧室,18世纪皇室风格的铜床是她亲自挑选的,因为听说睡铜床会带来好姻缘。床上铺着桃红色缎面床罩,上面绣着精致的龙凤相戏图,床边帐幔和窗帘绣满蝴蝶、花卉,像是古代公主的闺房。浴室里也铺着粉色瓷砖,其中的一片上画着一颗蓝色的心,签上了史蒂芬的名字,里面用法文写满了“我爱你”。

日本,黄金岁月

日后在被问到唱过的几百首歌曲里,最喜欢哪一首时,邓丽君的答案是《我只在乎你》。这首歌的原版是日文歌《任时光从身边流逝》,也把她在日本发展的成绩推到最高点,她在1986年荣获“日本有线大赏”的三连冠,这个纪录至今都无人打破。自1973年底进军日本开始,这艰苦打拼的13年也是邓丽君一生中最具分量的黄金岁月。

70年代初,华人歌手陈美龄、欧阳菲菲在日本走红,对亚洲流行音乐保持高度敏感的日本宝丽多公司一心想再寻找一位偶像歌星,1973年终于在香港东方歌剧院发现了邓丽君。那时日本音乐界比港台地区都发达,已经在东南亚走红的邓丽君也意识到了这点。她的音乐老师姚厚笙曾分析:“台湾地区的乐队只有简单的吉他、鼓、键盘等乐器,日本却有大型的乐团,乐器种类繁多。光这点,音乐就丰富许多。唱歌时有时候还有管弦乐团伴奏。她的声音之所以更放,感情之所以更丰富,可能就是这个缘故。”不过,她一开始是以新人姿态出现在日本演艺圈,一切都必须从头开始。当时,她在日本领的是月薪,公司把工作排得满满的,一个月只有4天休假。日本歌星发片时常采用全国巡回打歌的宣传方式,在短短3个月内,踏遍北海道、九州、四国及本岛各地,而邓丽君的歌迷因年龄层较宽,她的全日本巡回更是集中在年末的一个月,非常疲惫。“坐飞机起起落落,睡不安稳,有时下飞机,就要去剧场,连饭店都没时间进,还不如坐火车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以好不容易到了假日,她通常都在家睡到下午两三点,然后开着白色小金龟车,带着妈妈出门买东西。除此以外的娱乐便是看电影了,她平均一个月看三场电影,常常一天连赶两场,尤其喜欢爱情文艺片。因为日文字幕都是由上至下,看起来很不顺眼,她索性直接用听的方式来训练日文能力。

初到日本时,邓丽君和母亲住在酒店,她一方面要适应东京的环境,一方面还要在日本各个歌厅走唱,住酒店缺少家的温暖感,她和母亲都很不习惯。后来,经纪公司在原宿明治通和表参道的交界口为她租下2000多平方英尺(约200平方米)、月租约5000港元的房子。这一地带在当地有“东方小巴黎”之称,道路两侧都是精品店、咖啡座,加上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是中国人,也常能吃到中国料理,使她心情愉快,精神饱满,在日本的生活开始渐入佳境。曾专程去寻访的台湾记者刘晓莹说,当年邓丽君租住的Olympia大厦依然完好,这是栋红白相间的七层大厦,现在多已改为办公用途。因为房子是租的,她没有花太多钱布置,家里的摆设是简单朴素的西式风格,邓父后来特地从台湾给她运来象牙雕刻与字画,给这里增添了几许中国味道。因为工作忙碌,邓丽君难得有闲暇观光,只是偶尔去附近的浅草寺、明治神宫走走。1977年,为了宣传新专辑,她特地在明治神宫外苑,举办纪念单车赛,邀请日本世运冠军中野浩一骑车同行。中野浩一原本要做护花使者,帮她扶单车以保持平衡,没想到哨声一响,邓丽君就和他并排四平八稳地向前冲,还保持着招牌笑容,不时向大家挥手。同样位于原宿的NHK电视台,是邓丽君在日本经常录像的电视台之一,而对她更具意义的是她三度入选NHK红白大赛以及1985年底在NHK大礼堂举办的个人演唱会,当时票价5000日元一张,4000个座位在三天内就销售一空。这场演唱会,她在造型上做了很大突破,比如专门从英国买来的婚纱、花5个钟头编好的黑人辫子头、太空装等,都成为轰动一时的话题。事实上,邓丽君在日本的表演,一直很强调中国风味。有一次她尝试旗袍打扮获得热烈反响,此后她便常以旗袍亮相。这些旗袍最初由父亲从台北送到东京,后来,则有一位日航的高级职员义务帮她运输。这样独特的个人形象和“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嗓音,就是她在1979年“假护照风波”被禁止入境一年之后,仍让日本歌迷念念不忘的原因吧。

1985年邓丽君在日本东京NHK演唱会现场

巴黎,异域回首

1990年,邓丽君正式定居巴黎,开始半退休生活。自14岁出道之后,歌声遍及华人所在之地,她格外渴望平凡的生活,而法国让她找到了这种感觉。她曾对不久后前来访问的日本记者平野久美子谈及在巴黎的日常生活:“我现在每天尽可能在早上4点半起床,然后去游泳俱乐部游泳。回来以后到咖啡厅吃点东西,然后到贝尔利兹学校上课。我每星期有四天的上午念三个小时的法文,下午则是看书、做作业,或者练习弹钢琴,以便有朝一日能够作曲。”这完全是实实在在、中规中矩的普通人生活。她补充说:“在法国没人认得你是谁,所以更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松弛。”她流露出对20年来奔波演唱商业流行歌曲的倦怠感,希望尝试新的可能性:“住在国外或者在外国唱歌,都是一种挑战,对自己的挑战。生命是短暂的,所以我希望创造很多美好的回忆。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更需要这种东西。我希望等到自己变成老太婆之后,还能回到巴黎,像这样坐在中国餐厅里,回想自己曾经挑战过的点点滴滴。”

邓丽君在巴黎深居简出,住所十分保密,连信件也都透过经营新敦煌酒店的好友沈云转交。沈云是她此前通过林青霞介绍认识的,1990年林青霞和父母到法国旅游,三个好友还曾结伴去戛纳海滩裸泳,沈云负责给她们照相兼把风,以防被林父、林母撞见。沈云曾笑着回忆那天的场景,两人一到海滩,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裸泳,心防就先卸了一半。林青霞落落大方地脱掉衣衫,邓丽君随即也不再犹豫地下海解除武装,游得过瘾了再裸着上半身走回沙滩,那种坦荡的自在感觉,或许就是邓丽君一直想为自己松绑的情怀。

1988年邓丽君造访巴黎时,就一直希望在著名的明星居住区——第八区购置住宅,但此地一屋难求,只能先在蒙塔涅大道12号租房,直到1990年6月,才以台币3000多万元,买下8号六楼的居所。刘晓莹赶在2000年易主重装前去参观,她介绍,这栋房子已有上百年历史,屋内都是古董级设施,狭窄的木质电梯,最多只能挤下三个人,升降速度极为缓慢。邓丽君把她对紫色、粉色、橘色等的喜爱,充分表现在这里的装潢上,整间屋子的墙壁都是紫色,门和柜子都被漆成粉红色、橘色、黄色等鲜明色彩,甚至厕所从天花板到地板也都是粉红色。唯一不是粉色系的地方,是洁白明亮的厨房。所有房间中,视野最佳的要算主卧室,从这里可以远眺埃菲尔铁塔和塞纳河。和她朝夕相处的张金美说,邓丽君是个很念旧的人,喜欢的都是些老地方。有时候会去逛逛古董街,或在小日本街上找一些有东方品味的东西,比如门厅里贵族风格的浪漫水晶灯,就是她去跳蚤市场上搬回来的,来回去了四五次,杀价到心满意足才买下。

在巴黎,邓丽君认识了最后的爱人史蒂芬,他是个自由摄影师,因为帮邓丽君拍照相识。比邓丽君小13岁的史蒂芬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背景,两人在自然状态下发展出感情,也因此,邓丽君更加珍惜他。由于身为摄影师的史蒂芬喜欢拍摄海边景色,两人常开车去北部海边度假。直到邓丽君去世,史蒂芬一直陪在她身边。邓丽君的巴黎生活看似悠游,但跟她关系紧密的DJ车淑梅回忆说:“她一直很向往自由的生活方式,也希望自己是个充满爱的女人。但是我觉得她自从到了巴黎之后,便失去了笑容。有一次她告诉我:‘从现在起,我要活得像我自己。但是不到半个月,她说:‘结果我还是邓丽君。”

清迈,苍凉的尾声

邓丽君在1971年5月第一次到泰国曼谷演唱,并为电影《歌迷小姐》宣传,从此爱上这个东南亚佛教国家。1990年起她定居巴黎,但巴黎的冬天太过寒冷,并不适合哮喘病人,因此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她还是待在香港地区和泰国。她曾说,相比香港的拥挤和媒体的紧迫盯人,泰国是安静、淳朴、充满人情味的,因此她和史蒂芬常在曼谷、普吉、苏梅、清迈、清莱等地度假。特别是清迈,气候温和,很适合她调养身体,又充满古朴风味,少有外界干扰,她常在此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位于清迈市中心的梅坪酒店,是邓丽君生前最爱的地方,她也在这里度过了一生的最后时光。1995年,她从香港动身来到清迈时已是4月初了,像往常一样,她和男友史蒂芬住在酒店顶层的贵宾套房1502号中。梅坪酒店的15层共有8间高级套房,1502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间,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双龙寺所在的素贴山,远眺整座城市。据当年负责服务邓丽君的饭店经理Pratya Pichaisat观察,邓丽君在清迈期间很少出门,多半时间都是在房间里看书、看录像带,傍晚才外出,常常先去对面的小吃店吃上三大碗鸡汤面,然后步行去去逛夜市、租录像带、买点水果。Pichaisat说,虽然大多数泰国人对《甜蜜蜜》等歌曲都能哼唱,甚至还改成了泰语,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演唱者的长相。加上她行事低调,服务人员根本没意识到饭店里住了位大明星,直到有一天饭店老板在大厅里遇到邓丽君,才把她认了出来。1994年除夕,邓丽君和史蒂芬在一楼咖啡厅参加饭店举办的派对,受邀上台演唱助兴,她一连唱了《甜蜜蜜》等几首风靡东南亚的歌曲,让员工们又惊又喜。

5月8日那天下午,史蒂芬提着装录像带的袋子出门,好像是去换其他的片子了,邓丽君一个人在房间里。将近5点的时候,贵宾套房外的两三个服务生,发现邓丽君挣扎着跑出来,大口喘着气,脸色已经有点发青,没跑几步就跌倒在走廊上。服务生立刻为她做心脏按摩,并用饭店的车把她送到市区的蓝姆医院。但当时正值下班高峰,交通拥堵,邓丽君孤独地死在抢救的途中,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而从她去世后一周年开始,每逢她的忌日,梅坪酒店都会举办盛大的纪念活动,有时在她曾引吭高歌的大厅,有时在户外她曾悠闲小坐的啤酒屋,邀请成功模仿邓丽君的歌星来演唱她的成名曲,最后一首总是《再见,我的爱人》。

(参考资料:《在旅途中遇见邓丽君》,刘晓莹著;《邓丽君之梦》,平野久美子著;《绝响——永远的邓丽君》,姜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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