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行走在陆地上的鱼

谭沐

一条鱼在河里待久了，感到很憋闷。

“好想借一双脚，像人类那样到岸上走一走，看一看。”它在水里吐着泡泡，对一只正趴在石头上的螃蟹说道。

“我倒是有脚，不过我们习惯了横着走，不太习惯像人类那种走法，所以你不如去对那株河边的垂柳谈谈你的想法。”螃蟹懒洋洋地说道。

这条鱼果真向那株柳树游了过去。

“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这些柳枝倒是能帮助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一条鱼都像你一样拥有这么了不起的想法。”柳树不但很认真地听了它的想法，还送了两根枝条给它。

柳枝当然不能成为这条鱼的腿，不过它们成了它的拐杖。它拄着它们上了岸。不过，要知道鱼的鳃只适合在水里呼吸，所以它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我需要一个鼻子，你能借给我吗？”行走在草地上的鱼遇上了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狗。

“鼻子啊，反正我不需要像那些流浪狗一样依靠它外出觅食，你拿去就是。”于是，狗将一个黑黑的小鼻子借给了鱼。

“我需要一张有牙齿的嘴，你们能借给我吗？”有了拐杖和鼻子的鱼，在一条大路边向几个孩子问道。

“我们的嘴还得用来说话和吃饭呢，不过我们前几天换下的牙齿还在，你拿去就是。”孩子们很爽快地将自己的牙齿送给了它。

“好啦，如果我再有一身鲜艳的衣服就完美了。”这条鱼来到一丛玫瑰花下，认真地对它们说道。

“亲爱的鱼儿，你拿去吧，只是一朵花没了颜色，别人不会介意，我也不会介意。”红艳艳的玫瑰花慷慨地说道。

真是好运啊，这条鱼很快就拥有了许多它在水里想也不敢想的东西——鼻子、牙齿、玫瑰外衣，还有狗尾草为它披上的长发。值得一提的是，它还拥有了一双真正的脚，那可是一只千足虫忍痛送给它的。

“现在，我真是好快乐！”自由自在行走在大地上的鱼高兴地嚷道。它用狗的鼻子尽情地嗅着，用千足虫的脚尽情走着，向蝴蝶夸耀着自己鲜艳的外衣，向风儿炫耀着自己飘拂的长发。

“你知道吗？能和过去的生活告别，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这条鱼对蹲在井边的一只老青蛙说道。

“说实在的，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不过在我发表自己的见解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吗？”老青蛙歪着脑袋，看了它很久，也没认出它是一条鱼。

“天哪，难道你也像鼹鼠那样患了近视症，瞧不出我是一条鱼吗？”这条鱼吃惊地问道。不过，真正吃惊的恐怕还是那只老青蛙，因为它的腮帮子鼓得好高好高。

“你确定自己真的是一条鱼，而不是别的东西吗？如果你在井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还能这样说，我就承认你真的是一条鱼！”老青蛙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它。

这条鱼俯下身子，朝水井里望去。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只还等着答案的老青蛙。

“我确实是一条鱼嘛！如果不是鱼，我能是什么？”这条鱼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道。它越嘀咕越糊涂，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确是一条鱼，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已变成了别的东西。

它很苦恼，冥思苦想了很久很久。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好像把自己给弄丢了。”它又回到井边，对那只老青蛙说道。

“天底下可没有比不知道自己是谁更可悲的事。我建议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妈妈，只要它还能认出你，你就有希望找回自己。”老青蛙说完，“扑通”一声跳进了井里。

第二天早晨，这条鱼来到了河边。

“妈妈，妈妈，妈妈……”它不停地朝水中喊着。它的喊声被游来游去的鱼儿们传来传去，很快便传到了很远的地方，传到了鱼妈妈的耳朵里。于是，鱼妈妈游啊游，终于游到了这条鱼的身边，可是它看到的却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是谁？”妈妈问。

“妈妈，我是您的孩子啊！”

“你将鼻子扔掉，也许我就能认出你是不是我的宝贝了。”

听了妈妈的话，这条鱼毫不犹豫地将狗的鼻子扔了出去。当然，那鼻子又回到了那只富贵狗的脸上。

“不行，你还得将那几颗牙齿丢掉。”妈妈又说。这次，那些牙齿虽然没有回到那几个孩子的嘴里，不过它们正好被岸边灌木丛里的一只小老鼠收集了去。

接着，这条鱼又脱掉了自己的红外衣，甩掉了狗尾草头发。最后，它义无反顾地舍弃了千足虫的脚。

“啊哈，你真是我的宝贝啊！”妈妈欢快地叫道，并在水里吐出无数美丽的泡泡。这条鱼听了妈妈的话，高兴地纵身一跃，回到了水中。它自由自在地游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我想，只有成为一条鱼才可能在水里如此畅快。”它对妈妈说着，也对自己说着。

“虽然失去了在岸上行走的乐趣，但是我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谁，这样的代价还是蛮值得的。”这是这条鱼写在当天日记里的一句话。我相信，那些写在石头上的日记现在还保存在水底，若有机会你一定要找来看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