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宏
夏日清蒸
◎米丽宏
初夏,菜园里各种各样的蔬菜已初具规模,绿葱葱的叫人欣喜。某一日,娘摘回几个半嫩的南瓜。它们还没完全长开,瓜皮嫩得能挤出水儿来。我们一看,知道是要做瓜瓤羹了:把南瓜对半儿剖开,挖出瓜瓤,再把瓜瓤儿盛在蓝花碗里放到篦子上蒸。同锅的馒头熟了,瓜瓤也被取出来,在上面撒一撮盐,淋一点醋和香油,略搅拌一下,一碗瓜瓤羹就做成了。
娘每年都会做瓜瓤羹,这在我们家简直成了一种迎接夏天的仪式。我记忆里的瓜瓤羹亮汪汪的,水嫩嫩的,简直是一碗水煮春天。
我娘没多少文化,但很有点浪漫诗意,每一季生长出来的新东西总是让她喜欢。尤其是在夏天,田园里的作物一茬一茬轮下来总有好东西,被她简单一蒸成为美味。
青豆角煮面汤会陪伴我们半个夏天,那汤添在碗里,颜色都是青色的。农历4月末,一种叫做“四月鲜”的豆角已走向衰落,娘于是拔掉棵子种别的菜,但棵子上遗留的半熟豆角被娘一一摘下来,依旧放到篦子上蒸。
蒸出来的豆角是绿的,只是一根根都瘫在那里。娘用筷子一簇簇夹到小巧的荆筐里,放到小桌上,又忙着做汤去了。我们剥开滚烫的绿豆角,豆粒子嫩嫩的,圆润软糯,豆香芬芳。弟弟吸一下鼻子,说:“香。”再吸一下鼻子,再说一声:“香!”如今一吃豆角,我都要沉浸在那一种幸福的回忆里不愿醒来。
在我娘的夏日食谱里,好像一直都有新的东西可以蒸。整个土豆带皮儿蒸,蒸出来土豆皮儿已满身开裂,露出香喷喷的土豆肉,当面包吃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嫩玉米蒸得恰恰好,一粒粒色如嫩玉,晶莹剔透,一股清甜之气;野梨子蒸好倒成了绵软的“娇无力”了。每次吃清蒸食物,姊妹仨都要抢着举手送到正在忙碌的娘嘴边,娘凑过来,每人手上的尝一口,叹道:“嗯,真甜!”
有一天,朋友们说到清蒸,我伸头就答:“爱吃。”又被问道:“爱吃清蒸的哪一种?是鱼,还是肉?”我答:“瓜瓤儿、豆角、土豆、嫩玉米。”
一个人的味觉往往是忠于故乡、忠于记忆的。
(摘自《燕赵晚报》 图/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