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和千万名画

吕飞鲸

一对拥有大专学历的80后小夫妻，经多年奋斗，终于在济南一处高档小区买房，并如愿把6岁的儿子送进重点小学就读。为了给儿子找玩伴，妻子认识了小区内一名离休的“厅级高官”，并屡次出入其家，结果被对方强奸。因顾忌到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名誉，她始终没有勇气报警。

正是因为她的怯懦，致使她第二次遭到强暴。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告诉了丈夫和父亲真相。两个男人也没有选择报警，当得知对方家里藏有价值千万的字画、珠宝时，他们在一种“正义”和报复感的驱使下决定“诱杀”对方，然后盗走名画和珠宝。然而，案发后却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诞一幕……

结识高档小区里的“离休厅官”，少妇被强暴暂且隐忍

2009年5月，艾斯琪和丈夫张化新花48万元在济南市一个小区按揭了一套90平米的学区房。简单装修后，他们搬了进去。这年9月，他们将6岁的儿子小龙送进附近一所重点小学念书。

27岁的艾斯琪出生在山东省济阳县。2001年，她大学毕业后曾在济南一家民办中学担任英语教师。与大学同学张化新结婚并有了儿子后，她把儿子小龙交给济阳的父母照顾，自己和丈夫在济南打拼。张化新在济南开了一家小型地暖公司。2008年年底，济阳县城搞城市改造，张化新家老房子拆迁，家里拿到很大一笔拆迁款。他是家中独子，父母于是拿出48万元给他在济南购房。夫妻俩就选择了这个小区，并把儿子从济阳接了过来，送进了紧靠小区的重点小学。因为丈夫工作忙，儿子又小，艾斯琪暂时在家当“全职太太”。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靠近山东省文化厅，附近有不少高校，在此购房的多是政府机关干部、高校教师和高级白领。

小龙爱画画，艾斯琪为他报了一个美术兴趣班。读美术班期间，小龙认识了一个玩伴，小名叫团圆。每次接送团圆学画画的是他的爷爷，老人戴副眼镜，保养得面皮红润，言谈举止很有修养。巧的是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与艾家同一幢楼不同单元。攀谈中，艾斯琪得知老人名叫孙仲振，66岁，老伴去世多年，因忍受不了寂寞，就把小孙子接来与他同住。

此后，这对男童经常互相串门，一块玩耍。艾斯琪因此与孙仲振有了接触，得知他离休前是一名副厅级高官，一儿一女均在政府机关就职。见孙仲振谈吐不俗，家中挂满字画，她对他十分尊敬。艾斯琪与他接触还有一个想法，她想将来儿子小升初，老人或许能帮得上忙。

2010年4月初的一天晚上，艾斯琪又来孙家叫小龙回家吃饭。可小龙已在孙家吃过了，正跟团圆看动画片，而孙仲振正就着两盘凉菜，品着美酒。见艾斯琪进来，孙仲振就让她坐下喝两盅。

那段时间，正好丈夫去了外地出差，加之第二天又是星期天，艾斯琪想让两个小孩儿多玩一会儿，就去厨房帮着炒了两个菜，坐下来，陪着孙仲振喝了点酒。喝着喝着，孙仲振突然谈起自己的古画和古董收藏，艾斯琪十分好奇。孙仲振颇为神秘地向客厅瞧了瞧，叫来两个孩子，掏出100块钱，让他们下楼买东西吃。孩子们下楼后，孙仲振就去内室取出两幅卷轴，打开一幅说：“这幅画有人出130万要买，我没卖。”

艾斯琪“啊”了一声，孙仲振不以为然道：“这不算啥，我再给你看一幅。”随后，他打开那幅稍小的古画，淡淡地说：“这幅柏树图，是清代乾隆皇帝画的，共有四幅，其中一幅在香港佳士得拍卖行拍到1500万！有画商来我这里想买画，我都没理他。”艾斯琪听得目瞪口呆。

孙仲振说他卧室还有更值钱的宝贝，艾斯琪就跟进卧室。孙仲振取出钥匙，打开一个红木立柜，柜中有很多瓷器。艾斯琪探头正要细瞧时，孙仲振突然转身，把她拖到了床上。孙仲振力气很大，尽管艾斯琪竭力反抗，无奈体单力薄，几下就被对方摁倒在床上

当晚，艾斯琪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中，号啕大哭，她做梦也没想到外表儒雅的孙仲振竟是一个色狼。次日一早，艾斯琪正准备打电话报警，看到儿子小龙，突然想，一旦报案，这件事情传出去，她肯定没脸在这里住下去，儿子也没法在这所重点小学读书了…一况且，孙仲振是个离休厅官，儿女又在政府部门工作，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单凭她的一面之词，一定有把握将他绳之以法吗？思来想去，她心里乱极了。

当天中午，艾斯琪心事重重地走在小区花园里，孙仲振突然拦住她，满面愧色地连连致歉，并掏出厚厚一沓钱塞进她的手里。艾斯琪赶紧把钱扔给他，拔腿跑开。从那以后，她就严禁儿子再去找团圆玩。

两天后，丈夫满脸疲惫地出差回来，见儿子不和团圆玩了，就问艾斯琪原因。艾斯琪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找借口说儿子耽搁了作业，她有意让两个孩子疏远一些。

再次被强奸怎能再忍？千万名画诱发几多贪婪

见艾斯琪没报警，孙仲振的胆子越发大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艾斯琪在小区门口被孙仲振候个正着。孙仲振称“那件事”堵在他心里没法释放，他想找个地方跟她赔礼道歉。艾斯琪冷冷地说：“没有什么好说的！”孙仲振连说自己一生干千净净，晚年竟做出这么荒唐的事，他一定给艾斯琪一个“说法”。

见两人拉拉扯扯，有人停下围观，艾斯琪害怕事情暴露，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孙仲振的身后。走至半途，孙仲振接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去一位离休老干部家拿件东西。艾斯琪心想去那里也好，有一个老干部在，料想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很快，两人走进一个家属院，上了四楼。孙仲振掏出钥匙打开一间房门，艾斯琪正奇怪他怎么会有别人家的钥匙时，孙仲振三两下就把她推进屋内，并锁上了门。随后，他再次把她拖进卧室强奸了……

艾斯琪哪里知道这幢房子其实是孙仲振准备用来出租的，她又掉进另一个陷阱。事后，她哭骂道：“你这个人面兽心之徒，我一定要告发你！”孙仲振语带讽刺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强奸你？你如果是聪明人，不如踹掉你那个无用的丈夫，嫁给我，我保证你穿金戴银……”无论艾斯琪怎么辱骂，孙仲振只是色眯眯地瞅着她。

艾斯琪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屋子的。陷入两难境地的她，只觉得欲哭无泪。在严重的心理煎熬中，艾斯琪终于将自己两次被强奸的事告诉了丈夫。张化新满腔悲愤，一拳砸在墙上，哭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不杀孙仲振，誓不为人！”endprint

待头脑清醒后，张化新要带着妻子去报警。艾斯琪却哭着说：“事情要是张扬开，我没法做人，再说，孙仲振既然能做到副厅级，他什么人找不到？”这番话让张化新也失去了主张。无奈之下，他们决定把艾斯琪的父亲艾秀文请到济南，商议办法。

艾斯琪姐弟三个，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亲艾秀文在济阳做小生意，生活拮据。时年54岁的艾秀文，接到电话后从老家匆匆赶到济南。三人围绕要不要报警、如何惩治孙仲振始终商量不出一个办法。当艾秀文听说孙家光古画和珠宝就值上千万时，顿时两眼放光。艾斯琪听父亲说要把孙仲振给杀了，然后抢走他的字画、珠宝，顿时大惊失色。张化新也很害怕，不敢听从岳父的意见。艾秀文仍怒火中烧：“孙仲振不是人，本就不该活在人世上，他是罪有应得！”他还故意刺激女婿：“你还算个爷们吗？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都不敢出头？我真后悔瞎了眼，怎么会把小琪嫁给你！”岳父的话终于让张化新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愤，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干就干！说不定他那些字画、珠宝原本就是贪来的。”艾斯琪也觉得只有这样，她被侮辱和受伤害的心才能得到“补偿”。三人进行了一番谋划……

7月16日早晨，艾斯琪在小区里碰见孙仲振，叫住了他。艾斯琪称她和丈夫正在闹离婚。她在济阳县郊相中了一处住宅，想让孙仲振陪她去看看。孙仲振面露喜色，一口答应。当天下午5时许，他把孙子团圆接回家后，托付给住在同一小区的外甥女杨嘉美，说自己第二天要外出办事，两天后返回济南。

次日早晨8时，孙仲振和艾斯琪在约定地点会面。两人一起买了卤牛肉、盐水鸡等，还买了一箱罐装啤酒。艾斯琪返回家中，带了两瓶鲜奶。两人租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济阳。上午10时许，两人到达济阳县耿庄镇艾斯琪要买的那幢二层小楼前。

孙仲振问艾斯琪今后如何打算。艾斯琪说儿子归张化新，她打算回济阳当教师。这栋楼房很好，只是房子要交全款，她手里的积蓄还差很多。孙仲振说只要艾斯琪跟他，买房的钱就不用她管了。

艾斯琪说：“以前那种苦兮兮的‘房奴生活，我过够了，就是张化新给我磕头，我也不跟他过了！”孙仲振一听，高兴地说：“只要你真心待我，我可以提前立下遗嘱，把那些珠宝和古画都划归到你名下。”

随后，艾斯琪打开房门，两人把纸袋中的熟食摆开，并打开啤酒喝了起来。喝了七八罐啤酒后，孙仲振有些口渴。艾斯琪忙打开鲜奶，分倒在两个杯子里。

转眼间，两瓶鲜奶空了，孙仲振很快哈欠连天，艾斯琪扶着他去卧室里休息。孙仲振一头栽例在床上昏睡过去。艾斯琪连忙拨通丈夫的电话。几分钟后，张化新和艾秀文手拿一根塑料绳，出现在门前……

杀死施暴者盗走名画珠宝，谜局打开怎一个荒诞了得

7月17日下午，杨嘉美打舅舅孙仲振的电话，发现电话关机。第二天，舅舅仍未回家。19日一早，杨嘉美来到舅舅家，却发现防盗门未锁。推门进去，只见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杨嘉美意识到出了事，马上拨打110报警。

民警接到报案后赶到，发现孙家被盗，房中的古画和珠宝被洗劫一空，现场却无搏斗痕迹。随后一个月，警方围绕孙仲振的社会关系，展开了大范围排查，却一无所获。正在警方一筹莫展时，8月28日上午9时许，负责监控的警察发现，孙仲振的手机信号居然在他居住的小区出现了。警察立刻包围了该小区，将正在家中上网的艾斯琪抓获，并从她身上搜出了孙仲振的手机，当场将艾斯琪刑事拘留。艾斯琪很快交代了伙同丈夫张化新、父亲艾秀文一起诱杀孙仲振的犯罪事实。随后，张化新和艾秀文也相继落网。警方分别从张化新家和艾秀文家中，查获了孙仲振家失窃的古画和珠宝。

据三人归案后向警方交代：这场“诱杀”计划，是艾秀文和张化新一手谋划的。起初，艾斯琪十分害怕，但抵不过父亲和丈夫的言语刺激，只得铤而走险

这年7月初，艾秀文找到济阳县孙耿镇的远房亲戚方永刚，称有个朋友想在其闲置的楼房里借住一晚，并向其要了钥匙。接着，艾斯琪以自己失眠为由，多次到历下区一家诊所购买安定药片和注射器。待攒够药片后，她和丈夫一起把安定药片碾成粉末状，兑水搅匀，并用注射器注射进事先购买的两瓶鲜奶中。做完这些，艾斯琪就以要跟丈夫离婚、愿意跟孙仲振结婚为由，引诱孙仲振上钩。

当孙仲振喝了含有安眠药成分的鲜奶昏睡过去后，艾秀文和张化新赶到，用早已准备好的塑料绳勒死了孙仲振。随后，在桃园深处事先选好的埋尸地点，两人把孙仲振的尸体掩埋，并在上面种了一株小桃树。

当晚，三人租车来到孙家，将其两幅古画和20多件古董及珠宝盗走。随后，翁婿俩分了赃。

杀害孙仲振并窃得字画、珠宝后，艾斯琪夫妻一度紧张至极，但见警方在小区内未查出什么线索，夫妻俩这才出了口长气。8月28日上午，艾斯琪的手机摔坏了，她本想去买一部新的，却看到了孙仲振的那部三星牌手机，就打开手机，换上自己的手机卡使用，哪知被正在监控孙仲振手机的济南警方抓获。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事后，经权威文物鉴定中心鉴定，艾斯琪等人偷盗的《蒿阳汉柏图》和《郭子仪拜寿图》均为清代伪作，而那些所谓的珠宝也大多为膺品，总价值不足万元。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艾秀文被刑拘后，他的电话却响个不停，警方审问后得知，原来艾秀文已把手中的古画和珠宝照片发给了中间商，十几个国内买家正准备前来济南看货。与此同时，警方调查后还发现，孙仲振根本不是什么厅级高官，离休前只是个企业干部。看守所中的艾斯琪得知这些消息后，痛哭不已。

2011年11月15日，艾秀文、张化新、艾斯琪故意杀人、盗窃案在济南市中院不公开审理。对于艾斯琪及其辩护律师提出的受害人孙仲振两次强奸艾斯琪，在案发起因上有一定过错的辩护意见，法院表示认可。

法庭认为艾秀文、张化新、艾斯琪预谋杀人并实施盗窃，后果严重，本应严惩，但鉴于被害人在案件的起因上存在一定过错，对被告人艾秀文、张化新以故意杀人罪和盗窃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判处艾斯琪有期徒刑15年。三人不服，上诉至山东省高院。2012年9月底，山东省高院维持原判。三人仍不服，上诉至最高人民法院。2013年3月，最高人民法院依法维持原判。

（摘自《恋爱婚姻家庭》2013年第10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