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新高铁节点城市采风行

2015-04-10 01:52文图冯玉雷
丝绸之路 2015年7期
关键词:玉门关瓜州敦煌

文图/冯玉雷

特别视角

兰新高铁节点城市采风行

文图/冯玉雷

新年伊始,我与杂志社同事刘樱、瞿萍往甘肃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采访、对接合作项目。之后,参加新华网甘肃频道举办的“兰新高铁(甘肃段)节点城市采风行活动”,从敦煌东返,经瓜州、嘉峪关、高台、张掖、民乐等地。全程见闻感受,连缀成文。

再出两关

2015年1月16日,敦煌风雪交加,天大寒。孙志成兄发来雪景图,我有感而发,写几句诗:

敦煌夜下雪,不见玉关月。

沙山胡杨少,何处栖喜鹊?

17日清晨,到机场。不出预料,飞机耽误半小时才起飞。雪后天空,明净透彻,千里祁连,皆成雪山,姿态各异,蔚为壮观。到敦煌落地,又看到一个戴碱蓬帽的雪人,大喜,寒意顿消。

下午,与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领导、科考人员、护林员座谈,了解很多奇闻轶事,既感动,又长见识。例如,有位保护站站长说古代敦煌东南西北都有湖泊,民间称“四湖子城”,至今,保护区工作人员叫下田野为“下湖”。由于生态变化,现在敦煌水源奇缺,但从这个民间传颂的名字来看,党河绿洲曾是水乡泽国。所幸,国家批准实施“引哈济党”水利工程,要把哈尔腾河水引入党河,救济敦煌。

18日,还是孙志成兄作向导,我们一行人,三辆车,出敦煌城,过黄渠乡(汉属效谷县),进入敦煌市南泉湿地自然保护区内的丝绸古道。这个保护区于2001年从敦煌西湖北区划出,与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大致以玉门关为界。到二道泉、三道泉,太阳才冉冉升起。有座烽火台屹立在荒滩中。一位戴皮帽、着棉衣、骑摩托车的护林员,询问我们几句,继续巡查去了。

此行选择路线,是古代敦煌通往玉门关的道路。孙志成兄多年踏勘、观察、研究,认为主要有三条:南边是戈壁道,北边是疏勒河道(士兵专用),中间是主干道,汉朝路痕清晰可见。它们互相交织,把敦煌与玉门关连接起来。我们走中间道路。为考察120平方公里的雅丹地貌,中途又向北绕行。与罗布泊东岸、敦煌雅丹公园里的雅丹不同,玉门关以东的雅丹形成年代更早,目前处于衰老退化期。汉朝丝绸之路从雅丹间逶迤穿过。到蘑菇台子、灯柱梁一带,路迹、古井、烽火台等多重证据雄辩地与岁月侵蚀抗衡。

继续往东,过龚家店,到何家梁,发现北边大约200米远处草滩里有两只黄羊悠然漫步。我们拍照,它们不时回头望一眼,视若无睹。志成兄说,这些黄羊没受过人类伤害,才显得如此淡定。大家目送黄羊消失在草丛里,才上路。青盐池边有雅丹,前些年,牧羊人据此开凿房屋,用盐碱块修筑围墙、羊圈,俨然小城堡。我们登上屋顶北望,白茫茫一片,是疏勒河与党河的汇水区哈拉湖(古称兴泊湖)。古代,其地水波浩淼,恣肆汪洋,现在则成盐碱地,有车道直通对岸。接下来,汽车在碱滩道路上剧烈颠簸,缓慢前行,过月牙湖、南泉,丝绸古道痕迹再次显现,也平坦许多。车速加快,驰过西湾、卡子墩,穿越窟窿梁时,被巨大的雅丹土块挡住。我们下车,迎着冰凉入肌的寒风登高,遥望香炉墩。这一带烽墩较为密集,又有盆地,志成兄推测敦煌与玉门关之间的驿站应在附近,但目前尚未发现遗址。

汽车退下山坡,从另一条路绕过去,时而颠簸,时而疾驰,过酥油土、黑牙湖、波罗湖、昌亭燧、小方盘城。至此,完成了汉朝敦煌至玉门关(斯坦因观点)之间丝绸古道的穿行。稍事休整,进入柏油路,很快到达玉门关保护站。

汉朝丝绸之路从雅丹间逶迤穿过

刘樱、瞿萍采访护林员,我和志成兄去汉城城南侧的盐池湾。岸边是雪花般的盐碱地,芦苇枯黄,寂静。湖面结冰了,冰层为淡水,多处泉眼湿润,碱水发黄发绿,依然潜行流淌。从盐池湾向北望,有一道云状暗黑色线条在翻滚,那是坍塌的汉长城遗址。这一带有三座烽燧:东为湾子墩,正北为千秋烽,西面为马圈湾。千秋隧出土过早于东汉蔡伦造纸170多年的西汉纸。

我在冰面上小心翼翼行动,还是踩破冰,摔倒。烽火台沉默不语。

采访完毕,我们穿越芦草井管护区内,到达二墩村(因两座烽火台而得名)芦草井保护站。这条线也是联系阳关、玉门关的通道。二墩村位于风沙口,几场风后,沙丘就跃上房顶。保护站建立时历经苦难,先用电钻打透坚硬的碱盖,植树造林,有效减少流沙侵害,深得人心。以后护林员每年春天种树时,群众主动参加。

19日上午,我们要穿越连绵大沙丘,前往崔木土沟保护站。先到阳关镇,从一座沙梁上遥望阳关古墩。其下为古董滩,故址已为流沙掩埋。但围绕阳关古城的山水沟、大沟、西土沟三条河遗韵尚存。其中,西土沟河流量较大,我们经过时,惊起一群天鹅。

从敦煌到玉门关之间的丝绸古道

西土沟为西出阳关第一站。离开这里,才真正踏上阳关大道。汽车在戈壁滩里驰骋一阵便被巨大的沙丘、沙垄拦截。志成兄多次走这条险道,识途,但沙丘每年都在变化,新沙垄不断形成,所以,他充当导航仪,不断提醒驾驶员行进路线。头车驾驶员经验丰富,顺利翻越大沙垄。第二辆越野车却陷住,折腾近一个小时才出来。三辆车重振精神,轰鸣着爬上大沙坡,然后向南,豪情四射驰过宽阔的沙滩。到尽头处,大家下车,东望隐隐阳关,南望巍巍阿尔金山,北望连绵沙海,西望高耸沙丘,觉天高地远,感时光悠悠,喟然慨叹。

从此开始,要连续翻越大沙丘。汽车时而轰鸣,时而低吟(有时熄火),在沙丘腹地、山脊、山腰、沙沟、沙坡、沙滩、砾石山脚之间冲刺,滑行,挣扎。烽火台、古今行人捡石堆积的塔状路标以及流沙半掩的骆驼骨架,都似乎给力、助力。驾驶员技术高超,如同冲浪,完成多种高难度的车技,让大家体验了一回古代驼队行路之艰难。

每到较为平坦的山脊处,大家辨认一阵古代驼道的清晰痕迹,感觉汉朝如此之近。

这条波澜壮阔的道路有个响亮名字:阳关大道。置身其间,深有体会。阳关以西的这段道路,因风力作用,来自库姆塔格沙漠的沙子在崔木土山东段与夹山之间堆积成丘、成垄、成山,且变化不定,没有固定的道路。可以说,这几百米到几公里不等的宽阔沙丘、沙山、沙垄地带,都是气势磅礴的大路!壮哉!阔哉!美哉!

不知翻越多少座大小沙丘,终于看到辽阔沙滩和逐渐高耸的崔木土山。瓜州、敦煌一带有老师兔、闹海兔、马迷兔等地名,皆为蒙古语,我推测,崔木土原名是不是“崔木兔”?

我们成功穿越沙丘,重走阳关道,抵达崔木土保护站。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不过,我们对这阳关大道有足够的敬畏。返回时,为确保安全,我们绕道阿克塞荒原。

风雪鸣沙山

20日晚,我正式加入兰新高铁节点城市(甘肃段)采风团,与朝气蓬勃的新闻界朋友会合。21日早晨,打开手机,从微信中看见范培珅已经耸立在鸣沙山顶,一切就绪,拍日出。

参观、采访完鸣沙山景区智慧管理系统后,采风团登沙山。风猛烈地吹,卷起雪,卷起沙,举步维艰。我和在《文汇报》挂职的魏占兴教授,记者朱师良、王文武、杨君、呼双鹏、于耀洁、张洋、宋燕、李娣娣等沿着沙脊登到峰顶,又顶着凛冽的寒风连续攀登另外两座逶迤相连之山峰。其他团友半途退下,直接去了月牙泉。

冬天的月牙泉

我们欣赏白雪覆盖的山阴,从不同高度、角度拍月牙泉。上世纪50年代,水深几米。曾有青年男女反抗包办婚姻,相拥跳泉殉情。爱情故事有些凄凉。几年前,景区一峰骆驼死亡,引起网络躁动,网友、爱动物协会不明就里,一片谴责声。其实,骆驼也有生命周期,它是老死而非累死。

玉门关

21日下午,采风团从伸展于荒漠地带的高速公路上前往瓜州。

青山子、截山子从东向西逶迤上百公里,总结于三危山,成为瓜州、敦煌大地上的一道分水岭,南部到祁连山之间,较为湿润,多草滩、林地、水塘,北部到马鬃山的辽阔地域,为干旱荒漠。

再到瓜州,想到高铁呼啸穿过唐代玉门关故地,感慨万千。

古今玉门关,有很多的谜团。

俯瞰祁连山

历史上,玉门关先后经过多次迁移,历来学者就关址问题多有争论。《汉书·地理志》载:“有阳关、玉门关皆都尉治。”《史记·大宛列传》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云:“玉门关在(龙勒)县西北一百十八里。”莫高窟晚唐抄本《沙州志》(S. 788)、五代写本《寿昌县地境》及《沙州归义军图经略抄》(P.2691)也有记载,认为此关建于汉武帝时,约废于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51),史称“故玉门关”或“古玉门关”;东汉以来所置玉门关谓之“新玉门关”。《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最早记载新玉门关位置。百余年后,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再次指明位置。明清以来,关于新玉门关位置有三种说法。《大明一统志》说在“故瓜州西北一十八里”;陶保廉《辛卯侍行记》说在今瓜州县东百余里之双塔堡东北;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说唐初玉门关在锁阳城西北,也推测在窟窿河下游双塔堡东或小王堡(当地称小宛堡)之西,还提出初唐以后可能移到瓜州城近处。林竞《西北丛编》,阎文儒《敦煌史地杂考》、《河西考古杂记》都对陶保廉的观点加以推介。阎文儒曾亲赴双塔堡一带考察,肯定陶说。历史学家岑仲勉先生曾质疑此说。法国汉学家沙畹在《奥莱尔·斯坦因在东土耳其斯坦沙漠中所获汉文文书考释》中提出汉武帝太初年代以前之玉门关在敦煌以东。王国维赞成此说。向达著《两关杂考》反驳,沙畹之说遂被否定。近年来,著名学者、敦煌研究院李正宇先生在对瓜州历史地理考察研究过程中,查阅大量文献资料,并进行实地考察,逐渐形成自己的看法,发表《新玉门关考》(《敦煌研究》,1997年第3期)阐述观点。他根据《沙州都督府图经》卷第三所载瓜伊驿道加以推测,唐玉门关应在锁阳城、北桥子及踏实乡破城子之间三角地带范围内。向达先生曾指出:“隋常乐有关官,其治所为玉门关无疑也……《隋书》亦云玉门关晋昌城,是自长安西去,必先至玉门关而后抵晋昌,与《元和志》所记合。”1996年8月15日下午,李先生曾与宁瑞栋、潘发成、李春元、李旭东等人驱车实地考察,发现马圈村西二古城,小城居东北,大城居西南。经考证,东北小城就是隋玉门关,西南大城是隋常乐县(唐代为晋昌县),玉门关沿置未改。

由此可知,隋代玉门关已在常乐县东,但这并不等于说东移之玉门关始建于隋代。向达先生认为:“玉门关之东徒与伊吾路之开通当有关系。”李正宇先生沿此思路结合数宗史料所载信息,进一步研究,认为新玉门关设置于东汉永平十七年(74),当初既是为伊吾道而设的关卡,也是东汉“使护西域中郎将”的衙府。

这不是最终结论,学者对历代玉门关设置时间、地址仍有不同观点。西北师范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所长李并成先生认为最早的玉门关应设在嘉峪关市石关峡,约在西汉元鼎六年(前111),随着汉长城西延至敦煌,约在西汉太初三年(前102)李广利第二次伐大宛之际,玉门关才迁到敦煌西北今小方盘城一带,石关峡原址改置为玉石障。89~105年,西汉将玉门关东迁到今玉门镇。东汉,新北道开通后,玉门关又迁到今瓜州县双塔堡附近。五代至宋初,石关峡重设玉门关。1036年,西夏占领河西走廊,玉门关从此销声匿迹。2013年7月,西北师范大学、敦煌研究院、兰州大学和宁夏大学等高校的专家学者30余人组织了“寻找最早玉门关”调研活动,参加考察的大部分专家赞同此说。

小方盘城遗址

陶葆廉、李并成等先生认为的唐代玉门关就在被水淹没的瓜州双塔水库库区。李正宇先生则认为,双塔堡在瓜州城东北100里,若驿道经双塔堡而抵常乐城,其行进路线是先东北、再西南,就绕道了;若从双塔堡直指西北而往伊州,可直插红柳园(唐乌山烽)入莫贺延碛路。但双塔堡至红柳园间200里,唐代并无驿路通行。因玉门关涉及到玄奘当年偷渡出关、遭遇危险的路线,李正宇先生写过一篇《玄奘瓜州、伊吾经行考》,细化到每一天的行程,考证分析。

玉门关城址不断变化与当时政治、军事、经济等形势密切相关。伴随着考古发现,争论还在继续着。2014年7月,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团抵达瓜州,叶舒宪先生有感而发,写了考察手记《游动的玉门关》。由于研究方向不同,考察团成员注意力没有集中到玉门关旧址上,而是在乎关之得名。不管历史上玉门关的位置如何变化,但名称一直坚持沿用,也算奇迹。

不管哪种观点,玉门关都“游动”在嘉峪关、玉门、瓜州、敦煌范围内,这片逶迤连绵在马鬃山与祁连山之间的广袤荒滩更像辽阔牧场。西河滩、玉门火烧沟等史前文化遗址显示了古老游牧民族的文化生活。几千年前,这里应该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牧场。根据古代史书记载,这里生活的大多是羌人。顾颉刚在《古史辨自序》中的两部分重要内容《三皇考》和《昆仑传说和羌戎文化》,详细考证史前文化和西戎、戎氐、氐羌等游牧民族。如果顾颉刚等先生当年能看到西河滩、火烧沟等文化遗址及其出土实物资料,或许会写出更多更有说服力的文章。

锁阳城

玄奘之路

22日,天空晴朗。采风团乘坐的车辆向南穿过十工山,进入踏实盆地,前往锁阳城。道路两边几乎全是生长着骆驼刺、罗布麻之类耐旱植物的荒漠。没有植物遮蔽之地,裸露凸显出一座座低矮泛黄的沙丘。大地如此真实,又如此分明,令人感慨。再走一阵,“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向两边看都是没有尽头的荒滩。忽然想起梵高充满浓烈乡愁意味的《茅草屋和树》、《茅草屋和挖地的农妇》、《茅草屋和回家的农民》、《记忆中北方的茅草屋和柏树》、《科尔德维的茅草屋》等系列油画,它们的价值就是这片荒地的写照。多年来,我像喜欢荒凉一样喜欢梵高的油画。我觉得,西部荒原与梵高的画是人生况味的两端。

这是玄奘当年“偷渡出境”、离开瓜州的起始段,也是著名的新北道(唐瓜州常乐县至伊州的官道)首段。继续往西,就是极为艰难的莫贺延碛路(唐代称谓),敦煌遗书中又称“第五道”。莫贺延碛在汉武帝以前属匈奴呼衍王地,“莫贺延”是“呼衍”、“呼延”、“呼演”、“姑衍”、“居延”、“车延”、“五船”的别译。据载,这里“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异常困难。唐代称西域为“碛西”,“碛”就是指敦煌、瓜州与罗布泊、哈密等地之间的莫贺延碛,现称“哈顺戈壁”,绵延800里,唐代设10个驿站,即新井驿(雷墩子)、广显驿(白墩子)、乌山驿(红柳园)、双泉驿(大泉)、第五驿(马莲井)、冷泉驿(星星峡)、胡桐驿(沙泉子)、赤崖驿(红山墩东)、格子烟墩及大泉湾。李正宇根据史料记载,多次考证,实地踏勘,确定了各驿站位置。2009年8月31日,我曾与李正宇先生、导演韩持赴瓜州参加原甘肃省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刘炘先生文化著作《玄奘瓜州历险之谜》首发式及座谈会。9月1日上午,同李正宇、刘炘、李宏伟、韩持等人考察新北道“疑似”第一烽“雷墩子”。9月2日上午,又考察了石板墩。

玄奘在莫贺延碛九死一生。他曾写过一首诗《西天取经颂》:

晋宋梁齐唐代间,高僧求法去长安。

去人成百归无十,后者焉知前者难。

路远碧天惟冷洁,沙河遮障力疲殚。

后贤若未谙斯旨,往往将经容易看。

玄奘以此感慨求取真经之难。我推测“去人成百归无十”句化自《太平御览》所记载古人到昆仑山采玉情形:“取玉最难,越三江五湖至昆仑之山,千人往,百人返,百人往,十人返。”

玄奘到大泉(即第四烽,后又名双泉驿)得到烽官王伯陇照顾,赠送大皮囊及马麦,并建议他绕开“疎率”的第五烽(马莲井)烽官直接到野马泉取水后去冷泉驿(星星峡)。第四烽西北属极旱荒漠,唯照壁山中有野马泉等数处泉水,也曾是交通便道。2009年6月29日,李正宇曾与李宏伟、宁瑞栋等瓜州县博物馆及瓜州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学者在马莲井考察,发现过东汉剪边五铢10多枚,表明这个驿站在东汉已经使用。驿站北有水泉,自东北向西南延伸50余里,他们推测可能是史载新北道所经过的“横坑”。清代在那里设置过马莲井子军塘。裴景福诗《马莲井》将这里写得阴森可怕:

兜铃悬古堠,蔺石卧荒。

旷野虎争路,昏林鸱吓人。

僧残山鬼侮,民蠢社公神。

雁户余三五,谁能馈尔贫。

但清人史善长写的《马莲井子》却以细致写实的笔法再现了那个戈壁驿站的生活情形,富含人类学信息:

戈壁一都会,烟村数十家。

羊头高护屋,马粪细煎茶。

粟贵来程远,粮储去路赊。

闻香炊饼熟,不敢厌泥沙。

可见当年的马莲井子俨然是生机勃勃的小村镇。一个驿站竟然衍生出“烟村数十家”,其中有多少缠绵悱恻的故事!

玄奘离开第四烽西行,要绕开第五烽,必须沿着戈壁北缘及群山南侧前进。他既要防备让第五烽烽长发现,又要克服干渴、恐惧、孤独、艰辛、焦虑……苦不堪言。他遭遇沙尘暴,迷路了,不敢冒然进入照壁山,与野马泉失之交臂,几乎殒命。他曾打算返回第四烽取水,“行十余里,自念:‘我先发愿,若不至天竺,经不东归一步。今何故来?宁可就西而死,岂归东而生!’于是旋辔,专念‘观音’,西北而进”。很幸运,玄奘西抵不知名水泉,绝处逢生。据李正宇先生考证,“大水”应为矟竿道上的碱泉驿(戍),清末以来名为“大水”。该地至今仍有大片湿地,北缘山头有汉朝烽火台,遗世独立。

玄奘凭借坚强的意志,终于闯过了那片石头遍地的滩地。

莫贺延碛几乎让玄奘殒命,也成为千古传诵的经典励志故事。瓜州县依托历史文化资源,打造玄奘文化品牌,已经成功举办九届国际性赛事——“玄奘之路”国际商学院戈壁挑战赛,影响很大。据瓜州县县长张立东介绍,国内五百强的老总们基本上都参加过。

蒙古山水地图

23日,早起,大家参观中电国际能源甘肃中电酒泉风力发电有限公司和生产硅化铁的企业。我们计划在途中拍大漠日出:古老戈壁里有了现代元素的风机,生机勃勃,应该呈现出另外一种韵味。没想到,寒风凛冽,阴云密布,似乎酝酿着要下雪。不过,这点遗憾比起现代化企业、高铁、旅游等为丝绸之路沿线地区经济文化方面带来的巨大变化,不值得一提。我最早到瓜州,是1998年,为创作长篇小说《敦煌百年祭》进行实地考察。那时候的瓜州还叫安西,老气横秋,处处散发着边塞古城的暮气,令人心情沉重。我们甚至在一个驿站式的餐馆用餐时,看见对面的田野里有妇女用骆驼耕地,其情景不由得让人想起莫高窟、榆林窟农业耕作内容的壁画。

以后多次到瓜州,每次都有全新感觉。近年,变化更大更快,这不但反映在市容市貌、文化发展、生活水平、现代企业等方面,也能从老路、废弃站点、餐馆等曾经热闹的地方看出来。以前,丝绸古道保持相对稳定路线,驿站、古城往往使用上百年乃至上千年,文化酝酿得有棱有角,如雅丹;有滋有味,如锁阳。近代,发展提速,一个驿站建立、持续的时间都缩水,变短。就像新闻炒作,成就快,遗忘也快。

经过长途跋涉,到达嘉峪关的时间是下午13∶40。嘉峪关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朱建军先生用过午餐,在宾馆等候。

2014年7月21日,我们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团也是风尘仆仆,从瓜州到嘉峪关,晚上意外邂逅年轻有为的朱部长。在那之前不久,西北师范大学校办主任梁兆光曾经说起,2014年5月30日上午,朱建军代表甘肃省委党校第44期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全体学员向西北师范大学捐赠明代《蒙古山水地图》(复制品)一幅,并给了我相关资料。没想到在这里偶遇,大家都很高兴,围绕这个话题展开,相谈甚欢。

《蒙古山水地图》又叫《明代江山图》,绘制了从明朝嘉峪关到天方(今沙特阿拉伯麦加)的主要城池和山川地貌,并用汉语标注211个由突厥、蒙古、波斯、粟特、阿拉伯、希腊、亚美尼亚语等音译明代地域名,涉及欧、亚、非三大洲,包括中国、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黎巴嫩、突尼斯、土耳其等10多个国家和地区,堪称“明代丝绸之路地图”,可与《伽泰罗尼地图集》(1375)、《大明混一图》(1389)、《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1402)、《毛罗世界地图》(1495)组成的“世界四大地图”相媲美。

现存《蒙古山水地图》的山水画风格明显带有明代中叶吴门画派的印迹,除大量运用青绿山水传统勾勒法之外,还汇聚了用界画作建筑、用写意呈现远山等表现方式。据林梅村教授考证,原图应长40米。现图只是原图的3/4,另外的1/4、近10米长部分被割去,地理范围应从天方到鲁迷(时奥斯曼帝国首都,今伊斯坦布尔城)。原图有两个明代刻本,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刻本《西域土地人物图》(收入马理等人纂修的《陕西通志》)和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刻本《西域略图》(收入明代无名氏《陕西四镇图说》)。《蒙古山水地图》手卷为《西域土地人物图》等各种版本母本,应绘制于明嘉靖三年至十八年之间(1524~1539)。近年,台北故宫发现此图的宫中彩绘抄本(且为明代兵部或礼部用图),因此,《蒙古山水地图》当属嘉靖皇帝御览图。此名源于背面有清末民初琉璃厂著名书店尚友堂题签“《蒙古山水地图》”。尚友堂为明清著名书坊,曾因刊刻明代小说家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闻名于世。新中国成立前,《蒙古山水地图》流出中国,被日本京都私家博物馆藤井有邻馆收藏。2002年,国内收藏家易苏昊、樊则春偶然发现这件被命名为“清代青绿山水画手卷”的作品,即购回国内。后经文物鉴定专家傅熹年鉴定,才识得这是古代地图。

现在,《蒙古山水地图》(复制品)在西北师范大学博物馆展出。

讨赖河,兔子的河

24日上午,参观完嘉峪关关城,即前往讨赖河北岸的天下第一墩。讨赖河得名、变化很有趣,也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各民族在历史进程中交替发展的状况。

古代文献《汉书·地理志》记载:“呼蚕水出南羌中,东北至会水,入羌谷。”《太平寰宇记》说:“呼蚕水一名潜水,俗谓之禄福河,西南自吐谷浑界流入。”唐以前的突厥、匈奴、月氏语称为“托勒水”,与今日裕固族对该河流称呼相同,意为“有树的地方”,汉文音译为“多乐水”。因其发源于青海祁连山中段讨赖掌,后更名“讨赖河”。“讨赖”系匈奴语译音,又译“陶勒”、“托来”、“讨莱”或“洮赉”等。新疆巡抚、陕甘总督陶模之子陶保廉在《辛卯侍行记》卷5记载:“讨来河(或作滔来、滔赖、洮赉)出肃州东南、清水堡正南二百余里、祁连山南铁里甘达饭西麓。导源雪峰,万沟竞注,西流成河,经金佛、永安、红山、东洞诸堡。南山之阳,山内平地曰讨来川(或误称陀罗川),北倚祁连,南阻巴拉素岭……”

风雪骆驼城

“讨赖”匈奴语意为“兔子”。发到微信中,保安族诗人马尚文兄说,保安语也称兔子为“讨赖”,雄兔叫“艾日昆讨赖”,雌兔叫“阿勾讨赖”。我发了喜鹊窝和嘉峪关高铁站,发标签说:“高铁站,有喜鹊窝的树。”尚文兄很快翻译成保安语:“温德日特埋日乃噢绒,秀德写起海凑够盖日瓦呀。”

这应该是高铁站首次被翻译成保安语。又请教裕固族诗人兰冰,他说裕固语称兔子为“托雷”,与“讨赖”相近。

微信平台真好,可以一边考察,一边进行交流。

易华兄说:“讨赖急读就是兔子啊。”此说赢得专门搞语言、语音研究的雒鹏教授的赞许。易华兄为湖南娄底人,我开玩笑说你要读“兔”,发音就会变成“虎”。

当地人还把讨赖河叫北大河。

匈奴人给这条河取名为讨赖,可能附近活跃着很多兔子,也表明那个时代河床较高,否则,若是现在这样的高深峡谷,兔子要下河喝水,很困难。另外一个佐证是,以前,野牛常常从南山下来喝水。

下午,汽车一路东行,前往高台县。

高台,远眺的诱惑

玉石之路、丝绸之路在高台扭了个大结,窄了,集中了,形成险要的蜂腰地带。

晚餐有道面食——“面筋”,酒泉、嘉峪关人称之为“玻璃面”,做工考究、精细,当地人自豪地认定是世界上最早的方便面。其发明大约与古代将士行军打仗、易携带、方便食用有关。

25日上午,采风团参观几家企业,之后考察骆驼城。

骆驼城遗址位于高台县骆驼城乡永胜村西3公里处,是著名的北凉古都,唐代重镇。史载,西汉表是县地震后,前凉在此新建治所。西晋灭亡后,张氏政权为安置关内难民,又建郡,以东晋都城“建康”命名,争取北方汉人支持。376年,前秦灭前凉,建康郡易主。淝水之战后,苻坚大将吕光在河西拥兵自立,于389年建立后凉,委任参军段业为建康太守。次年,卢水胡人沮渠蒙逊拥立段业为主,以建康郡为基地,起兵反吕,四年后建立北凉。405年,增筑建康郡城。至隋代,被撤销建置降称福禄县。695年,唐大将王孝杰在此置建康军,成为甘、肃两州之间的军事重镇。敦煌人吴绪芝曾担任建康军使20余载。“安史之乱”爆发,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奉命率大军勤王,致使河西空虚,吐蕃趁机剑指河西,攻占凉、甘、肃诸州。吴绪芝率部殊死抵抗,终不敌,从主帅杨休明移驻敦煌。其子法名洪辩,为敦煌名僧。821年,被吐蕃赞普任命为释门都法律,后又兼副教授。832年,又提升他为释门都教授,成为河西僧界最高领袖。848年,张议潮起兵推翻吐蕃在河西统治后,洪辩派弟子悟真等入京奏事,沟通归义军政权与唐朝中央政府之间的联系。

著名的莫高窟藏经洞最初是洪辩禅室。名僧昙旷也出生于建康(骆驼城),出家后学成唯识论、俱舍论,并入长安西明寺研究金刚般若经、大乘起信论等,后至武威、敦煌弘扬法义。敦煌陷蕃后,赞普请昙旷到吐蕃宣讲汉地大乘佛法。昙旷因病不能成行,口述《大乘二十二问》,阐述禅宗渐顿教义。

十六国时期,是前凉、北凉的重要政治舞台。与此同时,匈奴族铁弗部赫连勃勃称雄漠北,后归附后秦姚兴,历任骁骑将军、奉车都尉、持节、安北将军等。406年,出镇朔方。407年,起兵自立,创建夏国,称大单于、大夏天王。413年,在朔方水北、黑水之南营建都城,名曰统万(今靖边县北白城子)。据易华兄考证,赫连勃勃自称是大禹后代,因此建国取名为“夏”。“赫连”是匈奴语,意为“天”。合黎山之北是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自古为匈奴人游牧地。另据传,合黎山就是古代昆仑山,为上古传说中神话人物生活地,也是燧人氏观测星象、拜祭上天的三大处所之一。“合黎”与“赫连”、“祁连”读音相近,是不是也有“天”之意?求教于方家。

2009年7月4日,我和刘炘、李仁奇两文友在时任高台县广播电视局局长的盛文宏等先生陪伴下,考察正义峡。途中可见宽阔舒展的黑河河谷、黑泉乡十坝村中的胡杨树、沙丘、烽火台和古城墙等。历史上,匈奴人入侵河西,从正义峡而来。中原王朝在此设置军事堡垒,命名为“镇异峡”。后来才改为今名。当年,我们深入下峡谷几公里,遇到一位在祁连山小学任教的老师蔡文卉。她利用假期帮助母亲劳作,热情地请我们吃西瓜、吃杏子。

2010年8月13~15日,多家学术机构联合在黑河河畔的高台召开“高台魏晋墓与河西历史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集中展示学术界近年对高台、河西魏晋墓、河西历史、地理、中西文化交流、石窟考古艺术、民族文化、语言文学等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我有幸参加了那次研讨会,并与寇克红、赵万钧等先生相识。

2014年7月,我们玉帛之路文化考察团经过高台,考察地埂坡,远眺黑河,远眺合黎山、正义峡。

2015年1月25日下午,随采风团再次到达黑河之畔的大湖湾,登上崇文楼,远眺黑河、合黎山、正义峡。朔风猎猎,一群鸽子在冬天的田野上空飞翔。我忽然想起高台博物馆馆长寇克红先生曾经讲的一个真事:几年前,有一对青年男女爬上合黎山陡峭山顶的烽火台,却不敢下来,结果饿死了。男的支撑五天,女的支撑七天。大家嘘唏不已,做各种猜测。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为了到达最高处,眺望远处的风景。我宁愿相信他们沉醉于眺望中,不知不觉倒下。海明威的小说中有只豹子跑到了乞力马扎罗山巅,斯文·赫定在昆仑山考察时,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发现了野骆驼的踪迹,显然它们不是为了捕食。人类不可能理解动物渴望远眺的动机。

我不认为那对青年男女的死亡是悲剧,他们懂得并体验到了沉醉的滋味,这就足够了。我相信,若干年后,在黑河冲开合黎山冲向居延海的地方,在玉帛之路的互动中,在大夏文化的背影中,这个偶发事件将演绎成一个意味隽永、美丽动人的故事。

晚上,收到韩国庆尚北道发来的邮件,他们组织的海上丝绸之路大长征圆满结束。

最早的菠菜啊,你来自何方

26日,从高台到张掖,迎着美丽朝阳,范培珅通过麦克风播放由赵小钧作曲、我作词、杜丹演唱的歌曲《莲花》,一路轻松。

首先参观大佛寺和古民居保护现场,然后前往张掖工业园区生态科技产业园。华盾公司几百台缝纫机摆成方阵的场面很壮观,我建议搞速写的小何创作一幅速写,这个场景,散文、诗歌、音乐、水墨画表现起来都太切实,最好是速写,用线条和简单构图营造成生机勃勃的工作场面。国画家杨国光先生有很多表现工业题材的速写和农耕场景,传神,生动。小何听从建议,拍了一些镜头。

华瑞麦芽公司堆积如沙丘的大麦和气势壮观的装置也有所触动。

下午参观的是新农业。冬天培育蔬菜瓜果,在古代,不可能,现代技术则在实践中越来越完善。

在田间地头,我同魏占兴就农作物的传播进行交流。中国很多蔬菜、瓜果、调料、香料都从西亚、欧洲辗转传来,张掖是最主要通道。但记载这方面的文献资料少之又少,学者们只能考证出各类农作物、经济作物名称在汉语文书中最早出现的大概时间。我推测,向东方传播这些东西的主体应该是胡商,他们常年累月奔波在丝绸之路中国段各大主干道、支线及其连接的城镇,因为生活习惯差异,不适应“五谷杂粮”的单调生活,便将家乡农作物种子带到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播种。这个过程应该有很多生动细节,并串联了很多有趣故事。那些并不忙碌的先辈们没有记载下来,实在遗憾。《敦煌遗书》中有两首店铺叫卖口号,是世界“市声叫卖文学之祖”,兜售物品中有来自南国的槟榔果,价值很大。可以设想一下,当菠菜、胡萝卜、西瓜等首次传入中国或引种成功时,有好事者详细报道传播者、相关背景及新生农产品生长的地域、状态,而那些第一手资料若有幸传世,那该多有意义。

雪冬扁都口

当时,人们的时间都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不做百年、千年以后才能显现出文化价值的事情?

可以推测,由祁连山滋养的河西走廊绿洲,曾经就是农作物的试验地带。中国最早的小麦就发现在张掖民乐东灰山。前天,有朋友说张掖黑水国遗址中考古发现的小麦,又能提早上百年。由此可以肯定,在汉武帝修筑长城、大规模移民垦荒之前,河西走廊并不完全是游牧地,那时候,应该有来自祁连山的一部分羌人从事种植业。高台魏晋壁画墓中出土的画像砖,就有羌族农民形象,以此入画,说明羌人从事种植很普遍。

把菠菜、萝卜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也就给还原丝绸之路文化提供了生动的细节。可是,那永远只是一个梦想了。或许,我们只能对着茫茫戈壁在心底发问:最早的菠菜啊,你来自何方?

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汉武帝之前,祁连山南北生活的羌人属于什么部落?曾请教西北民族大学多识教授,他认为,这一带羌人主体是名为“dang”的部落。党项、敦煌为该名称不同翻译。敦煌是古羌语的音译!可补充前人关于敦煌名称来源的多种说法。

扁都口

27日,到民乐。宣传部长王春燕性格开朗,多年在基层工作,对各方面情况都很熟悉;遇到不熟悉的,就让当地专家来说。

扁都口是我多年来关注的重要地方。

考察自古以来就是汉、羌、匈奴、突厥、吐蕃等民族联系河西走廊与青藏高原的大通道——扁都口道。扁都口原名大斗拔谷、达斗拔谷、大斗谷,为汉唐以来丝绸之路羌中道进入河西的重要干线,其走向与今国道227线(张掖甘州区至西宁城北)略同,新修的兰新高铁也从附近通过。经扁都口古道,南可抵湟水谷地,北出山口,东通凉州,西通甘州。霍去病第一次远征匈奴,东晋法显西行求法,张骞首次出使西域,隋炀帝西巡张掖、东还,走的都是这条道。唐时,吐谷浑、吐蕃出入河西多取此道。727年,吐蕃大将悉诺逻出大斗谷进攻甘州。唐朝反攻,以及凉州与鄯州往来,也多取道此道,并于该道设大斗军镇守——军所在永固城,守捉城设在扁都口山口西边坡地,当地称为土牛城。

扁都口曾无数次出现在史书及相关文献资料中。2010年9月,我曾与刘炘、李仁奇先生穿越其间,到达海拔近4000米的俄博。2014年7月,再次考察这条古道,最远到达石佛寺。返回路上,看到大沟、小河、牦牛群。作家王登学说他的父辈曾见过激烈猛进的扁都河浪涛汹汹。把历史推远点,是法显、隋炀帝、哥舒翰他们;再远点,就是前来纳凉采风的东、西灰山人了。他们生活的时代,扁都河必定饱满,激情,勇往直前,以大写意的手法创造丰沛生动的历史。再次到扁都口,背对烽火台,面朝焉支山,南望扁都峡谷,感叹不已。我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信上,裕固族干部、张掖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郭长峰激动地说:“你找到了杂志社的宿点,你现在真站在丝绸之路茶马古道上啊!”

下午,到丰乐乡双营村考察。正逢腊八,鼓乐喧天,由老、中、青、小四代人组成的社火队在寒风吹拂中认真彩排。他们的表情和表演令人感动。几千年来,文化就是这样传承发展的。

尾声

27日傍晚,我和范培珅乘坐高铁,驰过丝绸之路,穿越祁连山,沿河湟古道抵达兰州,仅仅需要三个多小时!

高铁,无疑在厚厚的玉帛之路、丝绸之路、唐蕃古道文化层上,再次进行夯筑。

28日清晨,一觉醒来,还以为在沙漠戈壁里伴随着驼铃游荡。窗外飘雪,偶有喜鹊叫。这次考察,穿越在古今之间,特别是与采风团新闻媒体的朋友朝夕相处,采访、座谈、考察、交流,感触颇多。我感觉到了新时代丝绸之路经济文化的蓬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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