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子
清雪名楼
橘黄色的灯光,把一个古代的庭院
从孤山山脚浓密的苍翠中凸现出来。
那是另一个人间吗?
或者,那里空无一人,
那从窗户上漫溢而出的,皎洁的光,
在迎接繁花从枝头飘落,
而幻化为人世的一瞬。
夜 晚
夜晚是从树梢开始的,
树之顶部。
幽暗最先在这里聚集,
直到它湮没了你与一棵树,
以及与更远处的青山之间的不同。
只有足够的遥远
只有足够的遥远,你才能听清青山的
无言,
你才能看见那接近于透明的乳清色,
你才能理解,
并非一列,而是重重叠叠的青山,
在越来越浓郁的暮色中奔流,
那么孤独,那么绝望,那么残忍!
看 见
你看见了佛陀曾经看见的那片叶子了吗?
你看见了佛陀看着的,以整个夜晚的
黑暗缓缓聚拢来的那颗露珠了吗?
你看见了,一个如此静谧的荷塘,
被第一缕阳光整个和盘托出,
而一个完整的尘世落下来时,
一个如此饱满而孤绝的时辰了吗?
哦,你看见的,
是一个衰败的季节,可以有如此繁华的
开始!
此 刻
很快,你来到了湖的对岸,
那曾与你一同眺望的人,成为了
你此刻眺望中的风景,
他们使古亭成为了此刻的古亭,
他们使远山成为了此刻的远山,
他们使你成为了此刻的你。
微 尘
如果再向上生长几米,
这棵修长的梧桐树就能触到低垂,
欲雨未雨的天空。
如果这样的生长一直延续,
就像一个蔚蓝色的洞孔在生长,
直到星星从纷披的枝条上垂挂下来,
直到大地悬置在头顶,
直到我们必须穷尽所有的想象与词语,
以向与我们相邻的另一个人解释,
一粒微尘可能的无边无际。
你的心依然是干净的
一场暴雨过后,天空是干净的,
孤山是干净的,
西湖沿岸的柳树是干净的,
断桥边荷塘中那些粉红的花瓣是
干净的,
荷叶上晶莹的水珠是干净的,
哦,你的心,
那颗已永远回不到四十年前
一个不可复制的清晨的,你的心,
而它在这一刻也依然是干净的。
凝望者的脸庞
旧的一年的结束,不在西历或农历年的
十二月,
而是在最后一片荷花飘落,
是一个个如此葱茏的荷塘塌陷下来,
是一根根光秃而枯黄的茎秆在水面上,
在它的根部再一次发现自己,
是这静止的,仿佛从来没有过开放与凋
零的水面,
是野鸭从你面前游过,
并将这里与更远处的水面
缝合成一张凝望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