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这条不归路

2015-04-09 08:52漓云
桃之夭夭A 2015年2期
关键词:道观道长灵气

漓云

(一)

听说,我是个淫魔。

四百年前,是我第一次历劫。那些不怀好意的魔说我修为不高,但是运气很好,找到一个灵气至清至纯的男鼎来双修,凭空得来几千年修为,才逃过了那场劫难。

我很冤枉,因为我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此,魔姬十分器重我。她擅长双修之术,便让我帮她养男鼎。

所谓男鼎,就是专门用来双修的男人,能够成为鼎器的男人必须拥有纯净的灵气,这样双修起来才事半功倍。

于是这几百年来我都天涯海角地为魔姬寻找男鼎,一养就是一院子。魔姬的持久力十分强悍,一天晚上心血来潮能招十几个。

我养了这么大院的男鼎,难道魔姬就不怕我偷吃吗?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

可是每当我有此贼心想要靠近那些水灵灵的男修时,只要我对他们咧嘴一笑,他们就能立刻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因为我左脸上有一块红疤,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眼看四百年的期限将至,届时是我第二次历劫,我急得要命。我细细思考了一下这四百年来我的所作所为,震惊地发现,我真正修行的时间没有几天,天天帮魔姬养男修,直接后果就是,魔姬的修为一日千里,而我的修为还在原地踏步。

我不得不为此做点什么。

然后就有了我现在这般落魄潦倒的境地。

月黑风高夜,两边树影婆娑,鬼火连连。我一路狂奔,回头看见后面紧追不舍的一群狂魔,吓得肝胆欲裂,眼泪狂飙,号道:“不要再追了,再追,我就一人亲你们一下!”

我们魔族都是脑洞很大的物种,一部分魔可能联想到我亲他们的场景,已经顾不上追我,当即捂住胸口在路边吐起来。

有些定力很好的魔大声嚷道:“大胆白姝,企图染指魔姬大人的鼎修,死不要脸,吾等奉魔姬之命,前来灭你!”

我憋屈道:“我是企图,但我不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吗!”

魔回道:“光是有此想法就已是罪大恶极,佛祖都不会饶恕你!看招!”

说着就一记混元雷朝我抛过来,我大惊,手忙脚乱地捏诀,勉强捏了个三角水晶结界挡了回去,却震得自己五脏六腑一片发麻。

我一往无前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全身都快麻木。这时,前方亮起了淡淡的白月光,原来我已跑出了树丛,只见一抹高大挺秀的白袍人影正不急不缓地在路上行走。

我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不想身后群魔突然惊叫道:“不好,前方有道士!”

我定睛一看,他浑身散发着浩然之气,那身白袍缥缈,果真是道袍。道士是我们妖魔道的天敌啊,居然在这个时候碰上,算不算冤家路窄呢?

见群魔慌乱,我咬咬牙,心一横,反正进退是个死,不如赌一把。于是我大喊“救命”,前面的道长闻声转过身来,墨黑的头发在脑后绾了个松散的发髻,几缕青丝垂落在他的道袍上,他眉目宁静而淡然。

(二)

我扑过去就抓住道士的袖角,躲在他身后,涕泗横流道:“道长救命啊,想要欺辱于我!”

“欺辱你?”道长回过头来,审视着我,目光落在我的左脸上。他那语气令我很不爽,好像听到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可是他的眼神却没有笑,深深浅浅,明暗不定,我总感觉别有深意。

追我的魔一听,呸了一声,道:“你血口喷人!谁脑子被驴踢了想要欺辱你!这位道长请让道好吗,上头让我们来清理门户,不想跟道长过不去。”

岂料话音一落,道士眼里就闪现出跳跃而明亮的火光,他手指间已经夹了一张缓缓燃烧的符纸,我立刻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道:“我姑且相信你。”

也不知他到底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对面的魔说的。要是对我说的,那我就玩完了。还不等我主动松开他的袖角,那柔软的衣料便从我的手心一滑而过,带着微凉的触感。他扬手撒了符纸,又念了几句咒语,念得魔们一个头两个大,然后道长祭出了剑,把那些追我的群魔尽数斩杀。

看得我心跳了几跳。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精纯极了。起码魔姬的男修们没有哪个抵得过他。

等他打完了,手里拿着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心下一沉,莫不是要轮到我了?!果然道士都是六亲不认的吗?!

我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道长小哥哥,你打架的时候好英俊!”是个人都会喜欢别人的夸奖的,但愿他一高兴饶了我才好……

道士握剑的手一抖,道:“你还是不笑比较好。”

于是我佯装哭,继续讨好:“道长小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反正我不久就要历劫,也活不长了……嘤嘤嘤——虽然我是魔,但我不是淫魔,我是个好魔,没害过谁……”

他听我哭了一阵,才把剑收起来,道:“我没想过要杀你。”我一愣,硬挤出的眼泪生生卡在眼眶里,忒难受,结果他又阴森森地冷笑着补充了一句,“起码用不着脏了我的剑,我一只手就可以掐死你。”

他那语气,好像我跟他有多大的仇似的。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缩了缩身子。见他在前面走了几步,道袍干净而整齐,似乎真的没有要为难我的样子,我拍了拍衣服上的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哼,他真是一个厉害的道士。要不是怕魔姬会再派人追杀我,我才不会吊着小命跟着他。

走过月色下的小道,道士似乎要上山。站在山脚下,他回头看我,我躲在一棵树下,探出头干笑道:“道长小哥哥,我刚跑出来还没想好有什么地方可去,不如你收留我吧……”

“你要跟着就跟上来。”他转身走向山路,我闻言大喜,快步跟上,结果他又道,“幸好你没有想着要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否则我会立刻杀了你。”

我的脚没踩稳,直接跌了一跤。

(三)

事实上,我是个识时务的魔。

当天晚上我就跟他一起上了山。山上有一座简朴的道观,我起初进去很不适应,他在我身上撒了一道符,那种不适感才消失。

道观前有棵桃花树,白色的花瓣在月下飞舞,灵气四溢。

这个道士叫莲玦。我感觉他不喜欢我叫他“道长小哥哥”,他一听就会皱眉,可是他一皱眉我就很开心,我也很纠结该不该继续这么叫他。

莲玦给我安排了一间小木屋,我躺在这人界的床上左右不是滋味,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大抵是我认床。我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夜的人生,直到天亮时,灵感突发,豁然开朗。

原来莲玦就是我的救星!我的人生处处充满了转机!一定是佛祖在帮我!

我大劫将至,又被魔姬追杀,偏偏被莲玦救了,还答应收留我。莲玦是个男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灵气至精至纯的男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就是只要我能在大劫前把他给双修了,吸收了他的灵气抵御天劫,然后就能绝处逢生了吗!

不行,我太激动了。当即我从床上爬起来,端了脸盆走出去,在山间清泉处舀了一盆水回来。走进莲玦的屋时,他一丝不苟地正襟打坐,我把棉巾汲了水,轻声道:“小哥哥,洗脸啦,我伺候你洗脸好不好?”

先把他伺候好了,让他放松戒备才能一举扑倒。

莲玦眼皮都没动一下,我权当他默认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用棉巾擦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的皮肤是淡淡的健康的小麦色,眉目温沉,鼻梁如山峦。

我正擦着擦着,忽然莲玦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我,安静地说:“你的口水掉在我手上了。”

我低头一看,他收放在腹部的手心上确实有一摊可疑的痕迹……我嘿嘿干笑,连忙用棉巾擦拭他的手心,然后又跑出去端了一杯水来,道:“小哥哥请漱口。”

莲玦接了过去,心安理得地漱口。

几天以后,莲玦允许我在山里自由走动,看来确实是对我放松了警惕。这几天我彻底摸清了他的习惯,白天他会研究道法,好像最近正在修炼辟谷之术,到了晚上就会聚精会神地打坐,吸收天地灵气。一旦他在房间里打坐,我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灵气正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

看来他还是个苦心清修的道士。

只是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改变。他的灵气会变成我的,然后他再也不是个纯洁的道士了!

我承认,虽然这样做有点不厚道,但魔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很残酷。

(四)

首先,我要勾引他。

入了夜,我特意穿了一身很薄的衣服,魔姬每每要招男修时都是这样穿的。为了避免莲玦觉得我的容貌太煞风景,我还弄了一张纱巾挂在脸上,然后用穿墙术穿到了莲玦的房间里。

莲玦身上的气息纯净得让人不可亵渎。

我踮着脚轻轻地走了过去,墙边有一扇窗户,月光洒了进来,照着他的侧脸,朦朦胧胧透着一股莹润的光泽。他显然还在心无旁骛地打坐。

我心里有些没底,怯怯地凑了过去,闻得到他呼吸清浅。

“你来干什么?”莲玦闭着眼睛轻声问。

我抖了一下,强作镇定,有些颤抖地伸手抚摸他的衣襟,尽量用比较柔软的腔调道:“小哥哥,漫漫长夜,一个人清修岂不是太寂寞。不如,我们双修吧。”

他纹丝不动。

我暂且以为他是被我迷惑住了,趁热打铁,身体往莲玦身上靠,深吸几口他身上的灵气,觉得通体舒畅。我一勇到底,索性抬腿坐在他的腰上,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愣,然后便不受控制地被我一把推倒在床上……

我承认我很勇猛,他手指一捻,屋子里的火光便亮起来。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全然不知接下来该从哪个步骤做起……

哦对了,魔姬跟男修双修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呜呜——我一次都没偷看成功!

我在莲玦身上胡乱地摸了一通,看他变了脸色,我便知道今晚的行动失败了。还不等我主动撤退,莲玦身手极快,一下子捏住了我的腰,用力往下压,继而他身体往上翻,我的后脑勺磕在了硬硬的木板床上,头晕眼花。待回神之际,我惊恐地发现,莲玦骑在了我身上!

我以为在下面的那个就意味着被双修的那个,很没面子。

我挣扎未果,怒瞪着他。

“想和我双修?”他手指一勾挑开我的纱巾,嘴角漾开凉薄的笑意,眼睛里的烛光幽邃而沉寂,道,“可惜我对你没兴趣。”他手指轻轻抚摸着我左脸上的红痕,略显沙哑的声音丝丝入耳,“你实在是太丑了。”

双修而已,讲究的是灵力互助互增,居然还要看脸!

这句话彻底戳伤了我的自尊。我抬腿便踢向他后背,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大力一把将他掀开。他倒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又道:“我们在哪里见过?”

我回头骂了一句:“鬼才跟你见过!”

我趔趄夺门而逃时,他在身后冷冷地道:“等你想起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的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我在门口被绊了一跤,直接摔出门外,趴在地上。不知为何,当他说出那句话时,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突然萦绕心头。

(五)

后半夜,莲玦出了房间。我感觉到灵气突然中断,他似乎走得很急。

我余怒未消,热血上脑,偷偷摸摸地跟了出去。

走过一片树林,树林外是一汪清泉。这条路我认得,白天我还来这里打水给莲玦洗漱。一定是来的时间不对,莲玦居然脱了衣服下水洗澡!

我感觉这次是他故意勾引我。

还不等我动进一步的歪心思,突然树林四周魔气大涨,吓得我赶紧找棵壮树躲起来。四周魂铃被撞得叮铃作响,我知道这是莲玦布在这四周的法咒,为了阻挡妖魔道侵袭。

显然,这样的法咒对厉害的妖魔起不了作用。

夜空里,绯红色的花瓣像雨一样飘落下来,浮在莲玦四周的水面上。我一看见那颜色便浑身发冷。看来这回魔姬不是派别的魔来了,而是她亲自来了!

随之一袭红得刺眼的长裙铺在地上,容色美艳得一向让同为女人的我自惭形秽的魔姬,莲足轻移走到了泉水边。她缓缓蹲下身,笑得销魂夺目,伸手浇起了清透的水花。水中的莲玦一动不动。

魔姬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薄唇一张一翕也回应了什么。我想听得清楚一些,可越专注越是什么都听不到,抬头望了望四周摇摆的铃铛,心知莲玦是知晓我在这里,特意给我弄了障耳法!

后来他们谈话完毕,魔姬足尖探入水中,她的手抚上了莲玦光洁的后背。

接下来我没勇气再看下去,扭头拔腿就跑。莲玦会不会成为魔姬的男修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没想到他一个道士,居然也跟魔姬勾搭上了,这些天把我困在这山里不知道所为何意,起初觉得他肯收留我还有些感谢他,现在看来,完全是个骗局。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可能是在他说我丑的时候,也可能是在魔姬的手摸上他后背的时候,一些残缺的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怎么都抓不住头绪。

想要莲玦的灵气渡劫万万是不可能了,跟老虎抢食的后果往往会成为老虎的食。魔姬不是个好心的魔,莲玦看来也不是个好心的道士!趁着夜色,我没有回山顶的道观,而是一路往山下狂奔。

山下被下了禁制,我用身体猛地撞了三下,得以突破禁制,逃离出去。只不过撞到禁制的皮肤都被灼伤了。

莲玦似乎下山来找过我,我躲到义庄,借着浓重的尸气给躲了过去。

妖魔道回不去,我一个人在人界飘荡。同在人间飘荡的还有别的小妖、小魔,他们专门喜欢欺负落单的,被欺负了几回以后,我遇到比我强的就躲,遇到比我弱的又落单的就上前欺负。

(六)

在人界混了一段时间后,我身体里吸收了各种妖魔的内丹,力量又杂又散。

天劫一天天临近,我没有时间慢慢修炼,只有靠这种速成之法。

这天晚上,我住了一家客栈,正在房间里打坐调和。体内的气流乱窜,完全不受我控制,随时都有可能蹿出体外,我难受得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我聚精会神,引动内丹真气,屡屡失败,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哐当开裂。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无力地往床外翻倒。

这光景,仿佛又回到了四百年前。初次历劫,只有四道天雷,快要把我打成几瓣。那时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流窜,一旦流完我也就完了。

后来我倒下的时候,似乎抓到了一样东西,努力睁开眼时,便隐约见是一截脚踝。后面就记不清了,恍若满山开遍了桃花,浑身都暖洋洋的。

等到醒来时……

忽而窗户大开,一道凉风袭来,带过浅浅的白光。我没能一头栽倒在地,而是倒进了一个怀抱里。

莲玦还是找到我了。他扶起我,皱着眉头开始在我后背扺掌运功,帮我理顺体内的内丹真气。我脱力地靠着他的胸膛,他冷笑道:“胆子还挺大的,我再迟来片刻,你这小魔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

“我好歹也是魔界的一位魔君。”只不过没有实权罢了,我反驳。再次见到他,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鼻子不受控制地发酸。

莲玦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把头埋在他肩窝,道:“反正我也没几天可活了。我们魔伴随着成长的就是劫,我运气不好,修为不够。你是来抓我回去把我献给魔姬的吧?”

莲玦点头,笑道:“算你聪明,来,跟我回去。”

这是他头一次对我笑得这么毫不吝啬,我看得都呆了。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抱着我飞出客栈老远。我挣扎不过他,他硬是把我往山上带。

后来我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他反而笑得越发欢畅,道:“白姝,一个小小的魔,胆子比天还大。”

其实我觉得我一直挺胆小的。

他低下头来看我:“想跟我双修,等你想起我的那天,我便跟你双修。”

山上的光景与我离开的那天截然不同。不再是简朴的道观,而是一座好似废弃很久的破烂的道观,到处都是尘,房梁结满了蛛网。

莲玦把我捆在角落,成天早出晚归,不知道他和魔姬在干些什么勾当,而我成天想的便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当我终于偷偷挣开了他捆着我的术法,欢欢喜喜地跑出破烂道观时,没想到迎面就碰上的莲玦。我僵硬地站着,干笑道:“小、小哥哥,你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呸!这声“小哥哥”怎么叫得我这么别扭!

(七)

莲玦想了想,对我说:“可能是今天心里觉得你会逃跑吧。”他又把我扛回去,给我上了另一道锁,随后一刻不停地在道观四周挂上密密麻麻的符纸和铃铛。

那些符纸我认得,是在黄符上画的最厉害的朱砂咒。那些铃铛经风一吹显得阴森森的,直挂到了外面那棵早已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桃树上。

我大哭,道:“臭道士,我只是个小魔而已,决计逃不掉魔姬的手掌心,你也用不着这么关着我吧!先前你的道观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好歹也让我好吃好睡,死得安逸点吧!”

莲玦布置好了一切,念了一个隐形咒,把这些厉害的道家法咒隐匿在空气中汇聚的淡淡灵气里。他撩了撩雪白的道袍,走近破败的门槛,在我身边蹲下来,细细地打量我,忽然伸手来摸我的左脸。

又是那该死的红痕。从我历劫醒来以后就伴随着我挥之不去,四百年了。

他语气温和宁静,如初见时那般,道:“若是没了这枚印记,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我的眼泪挂在眼眶里,这次真不是装的。我心里隐隐有股微妙感。

他见我愣怔,又是一笑。今晚这道士魔障了,一再对我笑,居然让我有种恍惚感,以为他对我有了兴趣。他又说道:“忘了告诉你,这道观四百年前几道雷落下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只不过一直用灵力维持着原貌,现在我灵力快用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厉害?”

我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眼泪滴答地落下来。他说:“其实我只不过道法用得熟,我的修为只有四百年的样子。其余将近四千年的修为,被某个无礼的家伙一声不吭地拿走了。”

我抹了抹眼泪,问:“是我吗?”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总觉得他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别有深意,哪怕是那个夜晚,我被追杀时他看我的那个眼神。

“你猜?”他说。他举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唇边绽开阴森森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很残忍,“你放心,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顿时所有的戚戚然都烟消云散,我瞪着他道:“臭道士!”

浓重的夜色填满天空。莲玦等了两天,魔姬终于来了。我害怕得瑟瑟发抖。如果他把我交出去,回去以后肯定有很多种死法等着我。但转念一想,我又淡定了,我的天劫,大概就是这一两天了吧?

门槛上飘落了红色的花瓣。魔姬笑得妩媚,裙子在地上拖了很长。莲玦白衣道袍倾城绝然。

她走到莲玦身边,眉开眼笑地问:“白姝呢?”

莲玦指了指我的方向,道:“就在里面。今日我把她交给你,你可记得你的承诺许我永生,带我入魔道?”

原来他求的是这个!对于一个道士来讲,简直太不要脸了!

“当然可以。”魔姬在莲玦耳边吹着热气,身体贴近他,暧昧得刺眼,“现在就可以。”我感觉她抓不抓我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看上了莲玦。

莲玦伸手欲解魔姬的红衣,魔姬媚眼如丝。突然,莲玦用手臂勾住了她,另一只手飞速捻决,一柄桃木锥现于他手上,狠狠地往魔姬的身体扎进去!

(八)

魔姬脸色一变,顿时躲闪,可莲玦的手法快得令人发指,还是击中了她的身体,只可惜避开了要害。

魔姬痛得都直不起腰来。我很想拍手叫好。

莲玦开始念咒,周遭他布置了很久的禁制全部袭来,把魔姬围住了。魔姬被禁制打伤,尖声怒道:“你居然给本座下套?!”

莲玦面不改色道:“谁看上谁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既看上我,我又没强迫你来我这儿,是你自愿来送死的。”说罢他不给魔姬喘息的机会,手执长剑,周身泛着温和莹润的白光,便飞了过去,跟魔姬打在一起。

魔姬受了重伤,又有禁制束缚,实力大打折扣。可尽管如此,莲玦身上的灵力确实流失得很快,他很快就不是魔姬的对手。

一身白衣道袍,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魔姬要杀我就是我的敌人,而莲玦要杀魔姬,就是我的朋友。我顾不了那么多,见莲玦不敌魔姬,爬起来便冲了过去,对他输送我的灵力。

我在攻击上少有作为,最理智的办法就是把灵力给莲玦,让他去攻击。

莲玦似乎得到了我的鼓舞,越战越勇,鲜血在他身上流淌,好似不是他自己的。魔姬被他接连的纯熟道法和几近狠辣的招数逼得节节后退,最终靠近了那棵枯败的桃树,牵动了桃树上的另一道强有力的禁制。

那些铃铛狂响,震住了我的魂魄。我动弹不得,脑中一片空白,眼里只看见,魔姬和我一样有片刻的失神,趁着这一空当,那些符纸尽数钻进了她的身体,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

莲玦双手染满了鲜血,手里握着一颗冒着血和红光的东西,唇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魔姬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再战无异,狼狈逃离。

我手脚恢复了知觉,铃铛不再镇魂,越摇我越清醒。看着莲玦手里的血珠,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要不是剑支撑着地面托起他的身体,恐怕他早已倒了下去。

他对着我笑,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说:“我得到了,魔姬的半颗内丹。”说罢他将内丹含在嘴里,朝我走过来。

这道士太可怕了。

他不是个甘愿清修的道士,他有这么大的野心,居然引诱了魔姬夺得了半颗内丹,甘愿堕入魔道?!

走了两步,莲玦就走不动了,站在原地,对我笑道:“白姝,你过来。”

谁过来谁是傻子。

我感觉他要对我不利。我后退两步,摇摇头,眼角的余光只瞟见他皱起好看的眉,下一刻,我转身就跑!

“你给我回来!”莲玦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吼。

我回头草草一看,他居然追过来了。

这时天快亮了,天空却阴沉沉的,厚厚的乌云间时不时划过一道隐蔽的闪电。从一个山巅跑到了另一个山巅,我再也跑不动了。

双脚像是被上了沉重的枷锁,让我无法挪动脚步。我望了望天,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九)

当我回过头时,莲玦发髻散了,浑身狼狈。看他一身的血,一定很痛,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笑了,费尽力气缓缓走近,把我抵在一块高大的石壁上,低低说:“还好天劫之锁把你锁住了,不然你再跑试试看,可能我再没有力气追得上你。”

我瞪大眼睛,看见他眉间沾了血色的脸顷刻俯下在我眼前放大,他冰凉的嘴唇紧压在我的嘴唇上,粗鲁地啃咬,长驱直入。

有点绝望。他那发狠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绝望。

他的吻从嘴角溢出,啃着我的脖子,喃喃道:“白姝,原来你叫白姝,我找了你四百年,想了你四百年,念了你四百年……因为心有杂念,我不能潜心修道,我一辈子都无法修成正道,你可知道……”

我瞪大了双眼,衣衫撕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快点给我想起来,白姝,你没良心!”

“桃花林……”我张了张嘴,他冰凉的身躯贴着我时,我泪眼婆娑,“小哥哥……”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眼泪,接着亲吻我左脸的痕迹,凑到我耳边对我说:“哪怕是记得桃花林也好,这枚印记,是我留给你的。你不能很好地运用我四千年的精纯修为,它便积累成了一道封印留在你的左脸上。现在我教你,怎么很好地运用……”

说罢,他撕掉我裙子的下摆,抚弄着我的身体。

每一个吻都有生气汇入我的口中,那些模糊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明明四周是一片残垣断壁,冒着黑乎乎的烟,可我抓住了一个男人的脚踝,他一挥衣袖间,锦绣山河,桃花遍地……

我爬到他身上,索要他的灵气,讨好地轻声叫道:“小哥哥……”

我的左脸烧得发烫,一股活泉游走四肢百骸。可这还远远不够,其中竟混杂了魔姬的内丹气息,两者一点也不冲突,正相互融合。

不要!他把一切都给我了,这样他会死的。

我挥舞着四肢,拼命反抗。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明明下一刻就要死了,却还不罢休地死命把我抵在石壁上,我的后背都被磨得火辣辣的痛。痛得我眼泪直流,呜咽不止,眼泪顺着下巴滴在他冰凉的胸膛上,我一口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血从嘴角流下来。

他扶着我的腰,虚弱地吻着我的侧脸,眉目温润如初,道:“没有更多了。十六道天雷,你当心……”

我冲他怒吼:“我不要这些!你走!走啊!”他理了理血色道袍,在我旁边缓缓落座,举止优雅,我用力地踢他,心如刀绞,“你滚啊!我都忘记你了,你还做这些干什么!快走啊!”

他偏着头,迎着淡淡的霞光,笑道:“无妨,我陪着你。”他看了看肩头的牙印,“希望下次,你能靠着这个印记来找我。”

“我不要……求求你走啊……”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我害怕得浑身颤抖。闪电明亮地劈下来如银蛇,四周的山林瞬间一片火海。我双脚移动不得,望着他那双眼逐渐暗淡了光彩,那鲜红艳烈的血迹成了他身上唯一鲜艳的色彩。

“看你哭得这么凶,我原谅你了……”

“小哥哥……小哥哥,你醒醒……”

我爬过去抱住他,又怕把他压痛了,用自己的身躯抵挡身后滚滚而来的天雷。纵是粉身碎骨,也抵不过心头之痛。

我彻底想起来了。我是个懦弱的魔,拉了一个快要得道成仙的道士下水,而我却临阵脱逃……我吸了他四千年的修为保住一命,可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和他都没有穿衣服,羞得抱着衣服就逃,连回头看一眼他长什么样子的勇气都没有……

我抱着他,嘴角的血流不止,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要是记得,一定会出来找你的,不知道你等了我这么久。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小哥哥……”

(十)

魔姬还想杀我,但是被我揍了两次以后,她就安分了。她依旧继续她的双修修炼之道,而我不再给她找男修,靠着夜里打坐吸收天地精华来增加修为。

我脱离了妖魔道,飘荡世间千年。可是我走遍了许多地方,却再没见到那熟悉的人。

每一年桃花盛开时,我都会去他坟前,放一束灼然的桃花。

我想问佛,他的下一个轮回是什么时候,他的道在何处。

可是佛很忙,我去找南海的观世音菩萨,菩萨说佛不是天天都有空的,得我自己抓准时机。

这天我从山上下来,见天边佛光闪过,梵音渺渺。当下二话不说,我拔腿就追出去,结果追了佛十万八千里。

我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跑不动了。半晌,没想到佛又折了回来,没好气地骂道:“阿弥陀佛,果然是个小淫魔,我出门有急,如个厕你也追来,男厕岂是你想闯就闯的吗?”

天界是个很掉节操的地方,后来我相信了。

我虔诚道:“佛祖,我想求莲玦的轮回。”

“你是说那个小道士?”佛漫不经心地问。

我点头。佛便长长地哦了一声,道:“他很早就转世了,已经轮回了大概有十世吧。”我无言以对,内心汹涌澎湃,佛又笑嘻嘻地说,“你找了很多地方没找着吧?因为他藏起来了,道观你找了吗?道观没有就去寺庙看看,要是寺庙没有再去……喂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佛还没说完呢!”

每天我都在疯狂地寻找,掀翻过不知多少个道观,均无收获。

可能,他真的去了寺庙或者别的地方……

夜里,我独自一人在山路上徘徊。妖魔道的小妖小怪如今见了我都要退散。我漫无目的地行走着,隐约听见了前面有打斗声,伴随着阴风阵阵。

我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去一看,原来是个道士在收妖啊。

只是那背影……

道士不敌,妖怪奸笑横行,打伤了他。他还是喜欢穿白衣道袍,道袍上缕缕血痕。后来肩膀的衣服被妖怪的尖爪撕碎,露出一枚随着年月洗礼已经显得模糊了的牙印……

我知道是他。那是我咬的。

道士身手稚嫩,但对道法格外精通,当即撒了符,念动咒语,伤了妖怪的爪子。妖怪恼羞成怒,正欲反扑,被我拂袖一道强风给吹到了山那边。

道士以剑杵地调整紊乱的呼吸。我悄悄地靠近他,从身后抱住他。他浑身一震,抬剑而起。我泪如雨下道:“小哥哥,是我啊。”他惊愕地转过身,我对他眨眼又哭又笑,“你受伤了,我渡你两口生气。”

“何方妖孽……”

余下的话被我堵进了他的喉咙里。我把他寄存在我这里的四千年修为全部还给了他,他瞠目结舌,随即目光幽邃下来,含着点点笑意,抬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吻得深沉:“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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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教宫观建筑的衍变脉络
白云观的小石猴
落头虫
一路惊喜
神兵阁
漫画
浅析佛庙与道观建筑规划设计的风格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