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体制转型与政治价值建构*①市场经济视域下的中国政治价值迷失及其应对

2015-04-09 11:21王永志
实事求是 2015年1期
关键词:价值体系市场经济建构

王永志

(天津城建大学 社科部 天津 300384)

经济体制转型与政治价值建构*①市场经济视域下的中国政治价值迷失及其应对

王永志

(天津城建大学 社科部天津 300384)

政治价值迷失是我国经济社会转型的必然结果,直接由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引起和推动。现阶段,政治价值迷失已经成为一种客观事实,理想主义的淡化与实用主义的复兴、集体主义的式微与个人主义的盛行、道德主义的沦丧与拜金主义的泛滥,正在误导着人们的政治价值观念。对此,我们要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客观依据,将其价值诉求和内在精神作为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生长的基础,着力建构一种新型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

市场经济 政治价值迷失 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 建构

政治价值规定着人们政治生活的一般准则和终极规范,对人们的政治生活产生着实质性的规范力和引导力。因此,在一定的社会政治生活中,人们的政治行为不可避免地要受到“一定的政治价值”的影响和制约,为“一定的政治价值”所支配和引导。在一个既定的政治价值体系下,这种“一定的政治价值”对人们的政治行为发挥着主导作用,此之谓一个社会的主导政治价值。但是,在一个急剧变革的经济社会转型期,既定的主导政治价值体系的结构和功能将处于一定的变动过程中,并逐渐呈现出一定的式微态势,进而难以对现有的社会政治生活做出合理的解释,难以对人们的政治行为予以有力的规范和引导。此时,人们将经受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理体验和感受,困惑、迷茫、纠结、悲痛、百无聊赖、无所适从,难以认识和发现“真正的自我”,最终陷入一种政治价值迷失的状态。政治价值迷失是人们政治生活异化的集中表现和必然结果。一般来说,人们政治生活异化的程度越高,政治价值迷失的程度就越深,两者呈现出一定的正相关关系。现阶段,我国社会政治生活异化的程度是相当剧烈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政治价值的迷失将是不可避免的。当前,我国政治价值迷失的总体图景已经现实地表现出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原有的社会政治形态,冲击着安定的社会政治秩序,破坏着持续的社会政治稳定,影响着和谐的社会政治生活。那么,当代中国政治价值迷失产生的根源是什么?其有哪些主要表现形态?如何积极应对和有效化解?基于此,本文从市场经济的角度对当代中国政治价值迷失的一些相关问题进行了初步的探讨。

一、问题与困惑:经济体制改革过程中的政治价值迷失

政治价值是观念上层建筑的构成部分,与一定的经济基础相联系,并为其所规定。一般而言,政治价值要与一定的经济基础相适应,反映着经济基础的结构、性质和内在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说,以往人类社会历史上所出现的一切政治价值,都只不过是一定时代的经济基础的产物。当然,在一定的社会内部会有多种生产关系,不同的生产关系总是对应着不同的政治价值,那种在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自然而然地构成整个社会的经济基础,也就决定着与它相适应的政治价值在社会生活中的支配地位。这种对应关系是维系一个社会政治秩序稳定、和谐、健康与有序的重要保证,然而这种对应关系不可能一成不变,当一个社会赖以建立的经济基础发生变化时,这种对应关系就将被彻底打破,进入一种持续的变动和调整状态,进而势必引起整个社会政治价值的转型与变革。

政治价值迷失是转型社会的一个显著特征,是经济社会转型与变革的直接后果。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通过改革开放,不断推进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增加社会财富,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使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国家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得到显著增强。然而,当我们面对举世瞩目的经济发展成就时,却不得不正视另外一个问题,这就是政治价值建设问题。我们在大力发展经济的同时,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政治价值建设的重要性,没有真正积极、主动、适时地推进社会主义政治价值建设,进而导致人们政治价值观念相对滞后。一些人为追求一己私利,笃信利益至上,为实现所谓的个人价值,罔顾党纪国法,热衷于玩弄政治潜规则,最终沦为政治价值虚无主义者。

不容否认,改革开放30多年后的今天,中国政治价值迷失已经是一种客观事实。对此,我们不能视而不见,要正确分析其成因。应该说,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外来文化思想观念的冲击等都在不同的层面对当代中国的政治价值迷失产生着一定的影响,但是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改革。[1](P69)

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也是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作为一种经济体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与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结合在一起的,体现着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特征和要求,能够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一些弊端。但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并不是完美的,它无法克服其所固有的缺陷与弱点,所以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市场经济的负效应不会消失,仍将继续发挥一定的消极作用,以巨大的破坏力、侵蚀力、迷惑力对人们的政治价值生活产生一定的消极影响,扰乱正常的、稳定的社会政治价值秩序,误导人们的政治价值取向,使人们难以作出正确的、合理的政治价值判断。市场经济对人们利益追求的尊重和满足,将人们的积极性、主动性充分地调动起来,极大地增强了人们的主体意识、创新意识、拼搏意识,推动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正如林德布洛姆所指出的那样,作为一种骚动不安的和完全开放的经济制度,市场经济将人们的首创精神和创新意识激发出来,从而使整个社会进入一种持续的增长和改变状态。[2](P109)对物质利益追求的盲目性,导致人与物越来越相异化,人的政治价值主体性日益贬值,在个人物质利益最大化面前,价值观念、社会伦理、道德准则、理想信念和法律规范都将变得苍白无力。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个人是集体的附属物,从属于集体,一切为了集体,一切服从集体,一切以集体为重是规范个人政治行为的根本准则。作为受国家认可和保护的唯一的物质利益主体,集体掌握和控制着个人的生活资料,限制和影响着个人的社会生活,在这种情况下,个人无力反抗集体,更无意反抗集体。为了生存,个人一般倾向于避免与集体的冲突,主动寻求在一种相对平均主义的理想状态中获得必要的物质利益。以集体主义为价值导向,重义轻利、以义代利、舍利取义为人们所普遍接受和认同,成为规范人们社会生活的基本价值标准。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个人不再是集体的附属物,逐渐摆脱了集体的束缚,成为独立于集体之外,具有一定物质利益的市场主体。追求个人物质利益,实现个人物质利益的最大化,成为人们参与社会政治生活的根本动因。

由于与计划经济相适应的一些政治价值不以维护人们的物质利益为根本取向,不反映人们的物质利益要求,对人们追求合理的物质利益的行为具有极大的排斥性,无法对人们追求个人物质利益最大化的要求作出合理性解释,因此,它必然越来越不为人们所认同和接受,最终将被人们所抵制、否定,甚至抛弃。此时,那种反映个人物质利益要求的政治价值更易于为人们所接受和认同,这一状况的出现将加剧社会政治价值的混乱,打破原有政治价值体系所主导的社会基本格局,侵蚀原有政治价值体系的规范力和引导力。在社会转型期,新的政治价值体系的形成将是一个历史过程,当它还没有壮大到足以填补人们的精神真空,为社会政治生活提供合理规范时,人们陷入政治价值迷失状态将是难免的。

二、转型与变革:中国政治价值迷失的表现形态

政治价值迷失不是抽象的、虚无的、难以捉摸的东西,而是呈现出一定的表现形态,并通过不同的表现形态反映着经济体制改革的实质内容。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稳步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健全和完善,政治价值迷失也逐渐从无到有,从隐形走向显性,逐渐改变着整个社会的政治生活秩序,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的政治观念。当代中国的政治价值迷失是由经济体制改革引起的,属于经济主导型的政治价值迷失,因此,其在表现形态上必然体现着经济体制改革的基本要求,体现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本质。

1.理想主义的淡化与实用主义的复兴。市场经济是一种利益经济,追求个人利益是人们从事各种市场经济活动的内在驱动力。因此,发展市场经济必然极大地增强人们的自我利益意识,诱发人们的物质欲望,调动人们追求自我利益的积极性。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为了追求和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人们必然在“追求效率、讲究低成本、高利润、最优选择和功能合理性”[3](P132)的思想指导下,通过积极参与市场经济活动,提高经济效率,以获得较高的经济收益。市场经济对人们个人利益的尊重,使人对物的依赖性不断增强,物支配和控制人的程度将得到强化,进而不断加剧着人的异化,使人与物之间正常的主客体关系被打破,物对人的附属转变为人对物的附属,人将在对物的追求过程中逐渐丧失自我。

对物的过分强调和盲目追求必然导致庸俗政治价值的泛滥,侵蚀和破坏着建立在社会主义经济基础之上的政治价值的根基,进而削弱着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规范力和引导力,影响着人们正确的政治价值取向。在市场经济活动过程中,一些人以“金钱即一切”为基本准则,大势鼓吹金钱就是理想,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次要的、不现实的,也是不必要考虑的。一些人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处世哲学,将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视为人生的终极目标,为此不惜损人利己、见利忘义、坑蒙拐骗、唯利是图,甚至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大肆滥用手中的权力,以权谋私、钻营算计、阿谀逢迎、欺世盗名,徒冠冕堂皇之表,行蝇营狗苟之事。

随着庸俗政治价值的盛行,实用主义将大行其道,“有用即真理”将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现阶段,强调物质价值论或者个人物质主义,以挣钱为人生事业,以追求财富为人生之道,已经逐渐为一些人所认可。[4](PP476~477)当人们过于关注物质之时,人的生存意义将被忽视,人存在的价值将不再被人们所探讨,人的政治价值主体地位将被贬低,此时,“理想自我”将日益干瘪,逐渐与“真实自我”相背离,并最终为“真实自我”所吞噬。

2.集体主义的式微与个人主义的盛行。集体主义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内在要求和集中反映,是社会主义的主导政治价值,是社会主义区别于资本主义的重要特征。在计划经济条件下,集体主义是人们的唯一政治价值选择,规范着人们的一切政治行为。个人以集体为支撑,接受集体的安排,集体是第一位的,个人要以集体利益为重,从集体的立场出发。集体对个人的绝对控制和支配,势必导致集体主义绝对化。集体主义绝对化片面强调人们的精神生活,忽视人们的正当利益,人为地将物质与精神割裂开来,试图以精神生活取代物质生活,最终陷入唯心主义,将个体推向了集体的对立面。

市场经济是一种主体经济,它尊重人们的市场主体性,因此,它的建立必然从根本上否定集体主义绝对化,淡化集体的“权威”,复归个体的主体性。但是,市场经济本身并不是完美的,具有一定的负面效应,其内在机制会强化人们的物质意识,诱发人们的利益欲望,使人和物相颠倒,导致人的全面异化。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和货币像幽灵一样,以其特有的魔力主宰着人的灵魂,使人醉心于对商品和货币的崇拜,成为人所依赖的对象物和衡量标准。

为了获得最大化的物质利益,一些人极力倡导个人利益至上,声称集体主义已经过时,不符合市场经济的基本要求,要促进市场经济的发展,就必须抛弃集体主义,积极提倡个人主义,实现市场经济与个人主义的有机结合;一些人以个人主义为原则,强调个人利益高于集体利益,为了谋得一己私利,大肆侵吞集体财产,营私舞弊、贪污腐败、卖官鬻爵、任人唯亲,对国家和集体利益造成严重损害。个人主义是建立在私有制经济基础之上的,与社会主义是格格不入的,以个人主义为原则,将直接导致个人与集体的背离,损害集体利益,侵蚀集体主义的根基,破坏社会政治秩序。

3.道德主义的沦丧与拜金主义的泛滥。中国传统社会是以伦理道德为本位的,仁、义、礼、智、信等传统伦理道德在社会生活的不同层面规范着人们的日常行为,对维护社会政治秩序,实现社会政治稳定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然而近代以来,随着外敌的入侵,西方资本主义伦理道德开始在国内传播,对中国传统伦理道德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和挑战,在应对民族危机,实现救亡图存的历史背景下,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受到了激烈的批判和尖锐的抨击,其积极意义不断被质疑和否定,日益失去其社会规范和调控作用。新中国成立后,由于认识上的局限性和片面性,我们对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偏见并未完全消除,并未全面准确地认识和把握其现代价值和社会功能,因此没有积极主动地对其进行改造、提升和利用,推进其现代化,以实现其与市场经济的结合。

中国传统伦理道德是建立在自然经济基础之上的,集中体现着封建专制主义制度的基本要求,因此,其内在精神必然与市场经济的基本要求相悖离,表现出明显的不适应性。为了实现经济利益的最大化,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一些人无视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基本要求,肆无忌惮地超越其底线,丧失了人之为人的基本价值准则。当代中国社会道德主义的沦丧,与市场经济的发展不无关系,因为市场经济不仅不能自发地产生与之相适应的道德,而且会排斥自己所需的道德,并将之推向自己的对立面。[5](P262)因此,在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尚未完成现代化转型,社会主义道德体系尚未完全建立起来的情况下,这一状况很难有根本性改观,在这一过程中,多种伦理道德之间的排斥和博弈、冲突和斗争、扬弃和融合将是必然的,难以避免的。

拜金主义的盛行是当代中国道德主义沦丧的直接后果,反映着中国传统义利观的扭曲和变形。无可否认,金钱是现代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没有金钱,现代经济社会的发展是难以想象的。然而,金钱不是万能的,对金钱的过度崇拜,将导致精神的萎靡和空虚,加剧社会伦理道德的沦丧。当前,一些人相信“金钱万能”,追求金钱至上,把金钱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在他们看来,金钱和人生是等价的,金钱代表着一个人的全部价值,它的重要性是无与伦比的,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获得金钱。金钱以其“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魔力,日益渗透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言必称金钱似乎成为一种社会时尚,与人为善、奉公守法、廉洁自律、爱岗敬业等中国优秀传统伦理道德,都沾染上了金钱的味道。似乎金钱决定着人们的一切,有了金钱就有了社会地位。[6](PP152~154)拜金主义诱发了人们的私欲,消弭了人们的个性,助长了人们铺张浪费、奢靡享乐思想的滋生,必然腐蚀和毒化社会风气,破坏和谐、稳定、有序的政治价值生活秩序。

三、实质与根源:中国政治价值迷失的市场经济分析

马克思指出:“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7](P73)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用政治价值迷失去解释政治价值迷失,也不能用政治价值迷失去解释社会物质生产实践,而是要用社会物质生产实践去解释政治价值迷失。社会物质生产实践是人类社会政治的、精神的、思想的和文化的历史赖以建立的基础,因此,只有从社会物质生产实践出发,我们才能洞悉当代中国政治价值迷失的实质,才能找到引起当代中国政治价值迷失的根源。

作为社会意识形态重要组成部分的政治思想、意识形态、价值观念不是自发形成的,而是与人类社会一定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相联系,反映着一定的社会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因此,当一个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发生变化时,与之相适应的政治思想、意识形态、价值观念也将随之发生变化。市场经济以社会化大生产为基础,为现代社会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形式,因此,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然改变原有的社会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必然引起政治价值的嬗变和转型,必然导致政治价值迷失。

市场经济是一种经济运行方式,它通过市场机制的自发调节作用来实现对各种社会资源的优化配置。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各种社会资源都以商品的形式进行着自由流动。作为市场经济的最基本元素,商品具有使用价值的属性,能够满足人们的某种需要。商品的使用价值,就是商品的有用性。为了得到商品的使用价值,满足自己的需要,人们就不得不频繁地进行商品交换。商品交换是人们市场经济活动的主要内容,是人们获得生活必需品的必然方式。在长期的商品交换过程中,人们将逐渐认识到获得商品的使用价值才是他们追求的最终目标,是他们所有市场经济活动的根本出发点。这样,人们由原先对商品的追求,转变为对商品有用性的追求,最终一种实用的意识、理念和精神将逐渐为人们所接受,并成为一些人所遵循的政治价值观念。

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属于不同的所有者,每一位市场主体都有自己独立的经济利益。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必然时刻表现出利己性,理性地进行市场经济活动。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使其生产物的价值能达到最高程度,……他只是盘算他自己的安全;……他所盘算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利益。……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8](P27)理性“经济人”假设是市场经济的一个基本假设。这一假设认为,每一个市场主体都是一个具有理性的“经济人”,为实现自己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他们会根据各种市场信号,在市场机制这只“无形之手”的调控下,趋利避害,积极谨慎地从事着各种市场经济活动。可以说,市场经济的发展依赖于市场主体的理性行为,这种理性行为是市场经济本身所预设的,对各种市场主体的行为发挥着一定的规范和引导作用。作为理性的“经济人”,市场主体总是力图以自己最小的经济代价,去获得自己最大的经济利益,以满足自己无限的需求。追求效用最大化是人们进行市场经济活动的根本动因。对于市场主体而言,实现效用最大化是他们的终极目标。重要的是,效用最大化强化了人们的结果意识,使人们成为“结果论”者。因此,为了实现效用最大化,人们可以不考虑过程,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效用最大化原则迎合了人们对经济利益的追求,逐渐为人们所普遍接受,进而升华为实用主义,成为规范人们政治行为的基本政治价值。总之,市场经济为实用主义的萌发提供了温床,实用主义是市场经济时代的精神成果。

理性“经济人”是一个具有独立经济利益的原子化个体。个体所享有的经济利益是至高无上的,不受他人侵犯和掠夺。每一个个体都不可能随意地占有他人的经济成果。在这种情况下,既要体现和维护买卖双方的经济利益,又要使商品交换能够顺利进行,就需要一种对买卖双方具有普遍约束力的原则——等价交换原则。这一原则的确立源于商品的价值属性,因为作为劳动产品,商品所凝结的人类劳动是无差别的。因此,商品交换体现的商品生产者之间的劳动交换,这就内在地承认了买卖双方市场主体地位的平等性。等价交换原则的确立激发了人们的自我主体意识,调动了人们的独立性、主动性和积极性,为人们摆脱人身依附关系创造了条件。一旦人们获得了人身的解放,成为了主宰自己命运的主人,个体精神就将得到最大化的张扬。在效用最大化的刺激下,个体的利己性将得以显现,其突出表现在人们在商品交换过程中对自我经济利益的过度关注和追求。个体对经济利益的追求,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这样,“个体本位”价值观将日益深入人心,惟我独尊、积极进取、发财致富、打破常规、独树一帜的观念具有了广阔的生存空间,逐渐蔚然成风,“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人性复归、人道主义,成为新时期开始的时代最强音。”[9](P199)在个体意识中,他人或者集体往往被视为是虚幻的,不值得关注,真正需要关注的是看得见的、以商品为表现形式的“物”。“物”是利益的化身,代表着利益,这将促使人们由对“利益”的关注和追求转向对“物”的关注和追求,最终,“物”超越于“人”,取代了“人”的主体性。“人”和“人”的关系为“物”和“物”的关系所表现,以对“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得以形成。

市场经济具有趋利性。在进行商品交换时,买卖双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所能获得的经济利益的多少。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如果所能获得的经济利益高于自己的预期,那么他就会愿意进行商品交换。经济利益的大小取决于投入和产出之比,只有尽可能少地进行资源投入,尽可能多地进行商品产出,市场主体才可能获得最大化的经济利益。因此,在资源稀缺的条件下,为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市场主体必然进行成本核算。这样,人的利己性就将在资源有效性与需求无限性之间的矛盾中产生出来。一切从个人利益出发,一切以个人利益为中心逐渐为市场主体所认同,成为规范市场主体一切经济活动的基本价值准则。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交换以货币为媒介,货币成为了商品价值的代表和化身,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占有了货币,就意味着占有了商品和财富。因此,人们对货币的追求取代了对商品的追求,“人”对“物”的依赖具体化为“人”对“钱”的依赖,“钱”超脱了“物”,取得了唯我独尊的地位。金钱可以和一切商品相交换,用于表现其他一切商品的价值,这种能够表现商品价值的独占性迷惑着人们,给人们一种似乎金钱无所不能的假象。在一定程度上,金钱主宰着市场主体的命运,谁占有的金钱越多,谁的命运就越好,谁就会在市场竞争中处于越有利的地位。金钱对人的支配,使人产生了拜金的观念,“金钱至上”、“金钱就是一切”、“金钱决定人生”等思想肆意滋生,大行其道,获得了广阔的生存空间,不断腐蚀着人们的思想道德观念,影响着人们的政治价值取向。

四、应对与处理:化解中国政治价值迷失的根本措施

当代中国政治价值迷失源于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是由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所引起和推动的,因此,我们要化解政治价值迷失,就必须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视域内,按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规定,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客观依据,实现一元、整体和应然的传统政治价值向多元、个体和实然的现代政治价值的转变,着力建构一种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能够为人们所广泛认同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笔者认为,这是一项十分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在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过程中,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劳永逸,需要我们逐步地予以推进。对此,笔者从内在规定、逻辑起点、基本路径、动态过程四个方面进行了初步的分析和思考。

市场经济是一种强大的现实性物质力量,一旦人们将其引入到自己的社会生活之中,就必然产生一种难以逆转的后果:市场将捕获、控制和支配社会,对社会造成一种灾难性的颠覆和破坏。对此,卡尔·波兰尼指出,由市场控制社会经济体系,会对整个社会组织产生致命后果,“社会的运转从属于市场”,“社会关系被嵌入经济体系之中”。[10](P50)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按照市场的法则来塑造自己之外,社会别无选择。市场对社会的控制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下来,其将不断的扩张和膨胀,强制性地让人们服从于它,按照它的运行程序和法则来进行社会生活。市场经济让人们陷入一种非此即彼的两难境地。不臣服于它,将寸步难行;臣服于它,将失去自主性。这样,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尽可能地在市场与社会的平衡张力下,进行各种经济活动。“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他们的物质关系形成他们的一切关系的基础。”[11](P532)市场经济生发出了一种新型的物质关系,为新的社会关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进而实质地改变着人们的政治价值观念。接受了市场经济,也就接受了市场经济对人们政治价值观念的塑造和控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性质及其发展程度内在地规定着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建构的内容、原则、路径和目标,从根本上决定着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建构的成败。”[1](P139)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依托,承认和接受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内在规定,我们所要建构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才能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才能反映人们的经济利益,为人们所接受和认同。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我国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从一元走向多元,社会经济运行方式从计划走向市场,社会分配方式从单一走向多样,利益关系从简单走向复杂,这些变化表明我国社会原有的经济基础的某些方面和结构正在发生深刻的变革,已经事实地表现出某些新的特征和属性。“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12](P43)因此,要建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就必须以发展着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为客观依据,真正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反映进去。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需要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所蕴涵的价值诉求和内在精神进行抽象和概括,通过寻找两者合理的契合点,将其升华为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能否最终建构起来,取决于人,因为“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13](P664)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只有从人的角度出发,才能真正把握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建构的真谛,才能真正赋予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一定的范式,最终为人们所接受。马克思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7](P67)作为政治价值主体,这个“有生命的个人”必然是我们所要建构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的逻辑起点。

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有着自己独特的层次结构。大体上,我们可以将其划分为三个层次:外层、中层和核心层。每一层次又都有着自己独立的结构,彼此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共同构成一个有机系统。[14](PP57~64)因此,我们要建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可以按照从外到内、从易到难、从简到繁的基本路径,积极主动地展开相应的工作。这样,我们可以防止社会矛盾的激化,将建构的风险降低到最低限度,从而避免直接触及核心层所可能导致的主导政治价值的激烈震荡,以致引起社会动荡和失控的恶果。在建构过程中,我们要注意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推动与国家力量主导相结合,充分发挥两者协调一致的功能。要将外层、中层和核心层构成一个动态传导系统,以实现一种双向互动,即通过对外层和中层进行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取向的调整和建构,达到对核心层的建构产生动力机制;通过对核心层进行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取向的调整和建构,达到对外层和中层的辐射和统领。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建构的过程,就是一个实现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传播、认同和内化的过程。“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7](P9)要实现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个体内化,需要具备两个条件:第一,社会主义政治价值要具有一定的解释力、说服力和影响力,能够反映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意愿和要求。第二,社会主义政治价值要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时代性和进步性,能够反映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内在要求。对此,我们要坚持以人为本,从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出发,引导其进行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选择;要在最大限度地减少和克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负面效应的基础上,超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价值诉求和内在精神,将其中蕴含的合理成分和时代精髓进行提炼,以实现其与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有效衔接与融合。

市场经济对政治价值的塑造具有持续性,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客观上,由于市场经济的发展是无止境的,会不断地为政治价值提供新的赖以存在的物质基础,进而对政治价值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所以政治价值的调整、变革和建构将是一项长期的历史任务。从过程论的角度而言,一切事物的发展都必然表现为一个动态的过程,以动态过程为其存在的基本形态。“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11](P244)一切事物都离不开动态过程,总是作为动态过程而出现并向前发展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的建构同样是这样,其必然是在动态过程中实现的,这一动态过程遵循着否定之否定规律,既表现为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自我否定,又表现为新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对旧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否定。在这一过程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塑造在背后发挥着巨大的推动作用。可以说,正是由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持续塑造,使得新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不断产生,挤压着旧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的生存空间,从而必然引起了新旧两种政治价值之间激烈的矛盾和斗争。因此,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的建构就是新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不断对旧的社会主义政治价值进行扬弃、整合和超越的过程。同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对社会主义政治价值进行塑造的过程中,呈现出正负两种效应,这两种效应之间的矛盾和斗争也将是难以调和的。虽然这两种效应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所内蕴的,但是只有正效应取得了对负效应的引导、支配和控制,社会主义政治价值体系才能够走上一条积极、主动、健康、渐进和可控的建构之路。

[1]王永志.市场经济与当代中国政治价值转型研究[D].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博士学位论文,2012.

[2][美]林德布洛姆.政治与市场:世界的政治——经济制度[M].王逸舟译,北京:三联书店,1992.

[3][美]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4]Guy Olivier Faure.Chinese Society and its New Emerging Culture[J].Journal of comtemporary China,August 2008.

[5]钱广荣.中国道德国情论纲[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2.

[6]Ai Guo Han.Building a Harmonious Society and Achieving Individual Harmony[J].Journal of Chinese Political Science,Issue 2,August 2008.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英]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下卷[M].郭大力、王亚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9]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M].北京:东方出版社,1987.

[10][英]卡尔·波兰尼.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M].冯钢、刘阳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古希腊]柏拉图.柏拉图全集:第2卷[M].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4]张铭.层次与要素:政治价值体系的结构形式与调整路径[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11).

责任编辑:李月明

D616

A

10.3969/j.issn.1003-4641.2015.01.05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市场经济视域下的中国政治价值转型与建构研究”(13YJC710052)阶段性成果;天津市教委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专项课题(2012SZK04)阶段性成果;天津城建大学教育教学改革与研究项目(JG-1229)阶段性成果

猜你喜欢
价值体系市场经济建构
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价值体系研究
消解、建构以及新的可能——阿来文学创作论
市场经济下工程项目的招投标管理
财政税收在市场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残酷青春中的自我建构和救赎
市场经济
《青花瓷艺术品价值体系建构》摘要
关于对市场经济的认识
建构游戏玩不够
紧抓十进制 建构数的认知体系——以《亿以内数的认识》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