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原是大补药

刘诚龙

顾炎武与傅山都为晚明遗民，共同的家国之痛使得两人心相许、情相牵，结成莫逆之交。顾炎武长居江苏昆山，傅山流寓山西太原，虽山水阻隔，路途迢迢，却挡不住两人友谊相交的步伐。顾炎武曾三次跋山涉水去访傅山，可见两人情义之深。两人都是高迈君子，道德文章，皆为世表，然而，到晚年顾炎武着实将傅山骂了一回，骂傅山害得他“众疾交侵”。

傅山学问超迈，不但以其道德文章，更以其仁心医术名传当时。他经常与村农野叟在一起聊家长里短，看谁身体不对劲儿，随手来那么一两下，往往手到病除，被称为“仙医”，尤其精于妇科，治疗不育不孕症最是拿手。

顾炎武开骂傅山，不为别的，就是缘自傅山精于医术。正因此，傅山把顾炎武给“害”了。

顾炎武59岁那年，想老朋友了，就自南往北，翻山越岭去会傅山，也有去请老中医给他搞一次全身体检的意思。老友相见，分外热情，嘘寒问暖一番后，顾炎武伸出腕臂，让傅山诊脉。顾炎武虽年近花甲，却是“60岁的人，30岁的心脏”，脉搏突突地跳，身体依然很强健。傅山说看他这脉象，要个孩子都不成问题。顾炎武老而无子，听到这话，已是心动，加上傅山在旁边鼓励，劝他再娶一房小妾，因此返归故里后，顾炎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娶小妾。

如傅山所言，顾炎武仗着身体好，娶了小妾，整天行云播雨，努力播种。胖小子虽然没生出来，但娶了个年轻美貌的小老婆，终究也是身心两快。按说他该制作一面“再世华佗”的锦旗，去送与傅山聊表谢意才是。可是顾炎武却恨从中来，着着实实将傅山骂了一顿。

原来老顾60岁老汉娶了个16岁如花美眷，老牛吃嫩草，身体吃出大问题了。原先他健壮如牛，气壮如虎，坐如钟，行如风，现在搞得形容枯槁，看东西一片蒙蒙，听声音一团嗡嗡。

顾炎武写了一篇《规友人纳妾书》，大骂傅山：“哪有劝60岁的老人娶小老婆折腾的，这是君子干的事吗？傅山啊，你真不是东西！”

顾炎武也不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是心怀不满的，他吃不消小妾了，再不敢拿老命来开玩笑，最后收侄子为子，把小妾给嫁了出去。

其实，傅山给顾炎武开出这一老年补药后，是写了医嘱的，医嘱云：君子在房事上应该爱惜自己，有所节制；青春年少时，十天才能一次，中年人得翻倍到20天，像老顾这样的花甲老人，一两个月，夫妻愉快一回，那是可以与日同辉，与天同寿的。只因没遵医嘱，一方大补药到了老顾那里，却成了一服大毒药。大概是顾老先生老当益壮，把自己60岁的身体当30岁的人使了吧。

医师给开了方，却不遵医嘱，怪谁？

还好顾炎武的《规友人纳妾书》并非是真的绝交书，而是通过现身说法，规劝老头奠贪少妇。而顾炎武与傅山的感情其实是至死不渝的，顾炎武临终一刻，依然惦记着傅山，他对傅山评价很高，觉得从傅山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说傅山实可成为自己师长，甚至愿意永远和他“相随拾芝草”。

编辑/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