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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颖(Jimmy Lin),中国台湾男演员、歌手及赛车手。1974年生于台湾,1992年出道后迅速走红。其后发表多张唱片并出演多部影视剧作品,亦是台湾第一位授薪职业赛车手和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拥有自己的车队“平坐车队”,并活跃于各个领域。先后出演过《旋风小子》《绝代双骄》《天龙八部》《放羊的星星》等多部热播影视剧。
1. 生在了客厅里
公元1974年10月15日,一个重约3500克的婴儿呱呱坠地。
我的出生有点急,我妈妈根本没来得及去医院,就直接在客厅里生下了我。
这可不像什么民间神话故事一样,有老夫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东移,掐指一算,便预知即将有传奇人物降临,于是乎门厅云烟缭绕、紫气东来,霞光一闪,我降临人世。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我是因为在娘胎里营养过剩,滋补过度,身体发育过快,以至于刚一过预产期,就迫不及待地,来这个世界报到了。
当时家里一个旁人都没有,万般紧急尴尬之下,我就被妈妈生在了客厅里。
妈妈预产期前一天的傍晚,爸爸带她去医院做检查,顺便准备住院。医生说不着急,宫口还差一个指头没开,早着呢,应该是三十几个小时以后才生,你们可以先回家耐心等待。
我爸爸就大摇大摆地带着我妈妈回家了。
照例,他们晚上又去吃夜宵,羊肉火锅、蟹黄肉羹,十全大补,吃得挥汗如雨,热火朝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回家。
刚到家,爸爸就接到电话,有一对朋友夫妇吵架了,让他去当和事佬。爸爸一直都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周围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都相信他,什么大事小情都能速速搞定。他放下电话就冲出家门,奔赴遥远的吵架现场。
但是爸爸也有点担心我妈的状况,刚到朋友家,就借朋友电话打回家,问家里的情况。
我妈妈很淡定地接过电话,说:“小志已经生出来了,我们都在客厅里。我也给医院打过电话了。”
小志,我!就这样,被生在了客厅里!我爸爸紧张得呀,挂了电话就往家赶。在出租车上他甚至跟司机说:“全部闯红灯!罚款我来吃!”等出租车到家了,救护车还没到呢。爸爸赶紧无师自通地找出线和清洁棉,简单清洁后,先把我的肚脐绑了起来。
好在客厅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我没有受任何伤。爸爸后来回忆说,他第一眼看到我,我就那么四脚朝天躺着,脸上两个小酒窝,腿脚一刻都不得闲,不停地又踢又蹬,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孩。我刚生出来的时候,头发就有两三厘米长,黑油油的。护士小姐惊喜地告诉爸爸,你家小孩没几天就会冲人笑了,懂事好快呀!后来他们总结,这些离奇的现象,都是因为爸爸给妈妈补得太厉害了,我在妈妈肚子里营养太过丰盛,早就足够强壮,所以刚过预产期,就迫不及待不管不顾地出来啦!
2. 文静的多动儿
爸爸常说,我是兄弟姐妹里命最好的。因为只有我有“专用保姆”——过于顽皮,以至得到专有的全面照顾,哈哈,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
说我顽皮,偏偏幼儿时的我,又是一个超级文静的小孩。两种矛盾的性格集于一身,令人哭笑不得。
西瓜皮一样整齐的长发扣在头上,额前还有齐刘海,因为这个当时流行的发型,我常常被误认为是女孩子。
叔叔阿姨伯伯很多陌生的客人来家里,看到我就会对我父母说:“哎呀,你们家妹妹好可爱哦!”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非常生气,特别严肃地跟人家澄清:“我不是妹妹!我是弟弟啦!”10岁之前,妈妈给我留的都是“妹妹头”,我那时候胆子特别小,害羞,不爱说话,性格很内向,也难怪会被误认为是女孩子。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跟父母说我要剪男生头,去理发店也是,直接跟人家说:“我要剪男生头!”从那以后,我的发型才彻底改为短短的平头。
我3岁才开始讲话,虽然俗话说“贵人语迟”,可父母还是为此非常着急,爸爸一度担心我会变成哑巴。会说话之后,我的话也不多,还特别害羞。
文静话少,不代表我就不调皮、不犯坏。我小时候有个很萌的绰号,叫“顽皮豹”,此绰号由种种让大人操心上火的事情得来。从爸爸给我找“专用保姆”看,也就知道我有多需要管理了。
因为家在忠孝东路最繁华的地段,人流多车流多,非常危险,父母对我们兄弟严格要求,绝对不允许我们单独出门。
说起来,我哥哥和弟弟都很听话,属于乖乖型,每天都能安静地待在家里。而我,就比较难控制了,好像生来有多动症,一刻都停不下来,一有空就吵着要出去玩。
我妈不让出去?OK,我也不多说什么话,就开始自己“乖乖”玩了。
“呜——砰!”“咔嚓!”“咣当!”“嗡——啪!”“咚——”
“咻!咻!咻!”“乒——乓——”“噼——啪!”
明明是一个人在房间玩,听起来简直就是星球大战现场。只见我开着玩具车子,在房间里冲来冲去,撞这儿碰那儿,嘴里一分钟不停地故意制造各种噪音。最后我妈被我吵得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大喊一声:“你出去啦,出去啦!”
这下子我就得逞了!瞧,我妈都被我给征服了耶!
我的多动还体现在喜欢犯坏,应该是属于那种蔫坏蔫坏的。
我会非常安静地拆分鞭炮再重新组合它们,做成“连环炮”或者“震天响”。有时候在大厦里面看到楼下的管理员伯伯坐着睡着了,我会悄悄地爬过去,把他的两根鞋带绑在一起。然后再跑得远远的,把我新组装的“连环响炮”点燃,朝他脚上一扔,然后就躲起来偷看好戏。“噼里啪啦”,一阵爆炸声把伯伯吓醒,他要站起来,偏偏鞋带被绑住,绊了一跤,跌在地上,看着他狼狈滑稽的样子,我哈哈大笑。
至今回想起来,还真为这些童年的恶作剧感到有些羞愧。小时候的我就是这样:话少、多动、胆小,但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会非常执着,胆子突然变得特别大,可千万别被我那可爱的胖胖圆圆的脸给蒙骗了。endprint
3. 放风筝的人
风筝能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高高飞翔,都是因为有一根线牵着它,掌控方向,给它力量。
我爸爸常说,我们兄弟妹是他制作出来的风筝,他是一个努力让风筝高高飞翔的人。
想到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爸爸天天送我们上学。我们家五个小孩,每一个小孩上学,爸爸都是亲自送的。我们兄弟妹年龄间隔拉得还蛮大,又上不同的学校,所以他一直都需要起得很早。送我和哥哥弟弟的时候他最累。那时他身兼父职与母职,白天在外面赚钱养家,晚上回来还得做家事、教我们功课,每天都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又要早起,把孩子们一个个送到学校。
如此夜以继日,一年又一年,直到我们兄弟妹中,最小的一个都上了高中,他觉得已经很安全,可以完全放心了,这才停止了接送。
爸爸总觉得自己因为忙于事业,陪伴我们的时间太少,所以只要是他能付出的照顾,就一定亲自做到;上学之后,我们每天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所以他特别珍惜上学放学路上这段家人相处的宝贵时间。
爸爸从小学、初中开始,一直送我到高中,之前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家长就应该接送孩子。后来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别的同学家根本不是这样的,学校也并没有这样的要求。
上华冈的时候我对爸爸说不要再送我了,可是爸爸坚持,原因是:他怕我偷骑摩托车。
华冈艺校在阳明山的山巅,他既担心我偷骑摩托车可能出危险,又担心我万一被学校抓到了记过,所以干脆就坚持自己开车送我进学校——那时候我弟弟都不用送了。不过我只让他送了一年,后来就住校了。
他鼓励每一个小孩按照各自的特长发展,秉持“不打骂,不强求”的“爱的教育”原则,甚至研究出了一套针对五个孩子不同性格脾气的不同教育方法。比如对我这种没有得到教训坚决不放弃的人,他就会让我先去尝试,只要不是有很大危险或问题的,他都放手给我尝试的机会,他知道事前阻拦我是没有用的,只能让我自己在一次次失败中学习成长。
当我真的闯祸时,他也不会用很严厉的方式来责罚我。比如他知道我偷骑摩托车,但他没有打骂责罚,而是默默付出,花时间来帮我,一直送我上学,让我减少骑摩托车的机会。
爸爸也有过很多很好的工作机会,但是他都放弃了,因为他想亲自照顾我们长大,一步都不能离开台北。
他让我们自由发展,只要不乱飞、不打旋,他就安安稳稳地抓着线,我们飞得稳定极了。
4. 为车疯狂
我的童年几乎被车塞满了。
从小爸爸就给我们买那种火柴盒大小的玩具车,后来还有大的模型车。我的房间里很少有别的玩具,几乎都是车。
墙上,是各种赛车的海报和照片;桌上,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模型车;抽屉里,汽车杂志比课本和辅导书多。我对各种车的性能状况的了解,远胜于课本上的知识,简直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小时候,偷偷在课堂上看汽车杂志,做作业的时候一边瞄着新车资讯,被爸爸妈妈和老师抓过好几次。可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因为实在太喜欢了,看到赛车杂志里面的车子就激动不已,认认真真地把它们剪下来,然后贴到墙上。
因为我在家的时间多,所以没事就和车玩。除了经常自己操纵遥控车外,我还喜欢把它们拆了之后再组装起来,因此对车的零件无比熟悉,坏了也能自己修理。
小学的时候,我们学校举行遥控车比赛,我参加了,并且拿了冠军。我妈妈说,小时候,只要她问我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都大声回答,“我要做一名赛车手。”在我收藏的玩具中,车子占了大多数。我希望每天醒来张开眼睛就能看到它们,它们每一个都是如此美丽,让人爱不释手。
我家有一个柜子,里面摆满我梦想中的车,虽然有些还没有机会开到,但是能够看着这些模型车过过瘾,也很满足啦!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真正驾驶这些赛车,在跑道上风驰电掣地飞奔。
熟悉我的人都说,我血液里流着汽油。想想小时候,这个说法真不夸张。
14岁的时候,我执行了一个特别伟大但偷偷摸摸的计划。
那年寒假,我跟同学相约去打工。
每天要工作十一个小时,完成两个地方的两份工作。早上在一家快餐店做服务员,晚上在一家西餐厅做服务员。
快餐店就是我家附近的鸡排店。小时候爸爸工作忙,没人给我们做饭,就常常点他们家的鸡腿饭外卖,我觉得特别好吃。就这样跟老板熟了起来,他才肯雇用我们。
我以前以为服务员就是擦擦地、擦擦玻璃、擦擦桌子、端端盘子,去了才知道,原来还要去帮厨。
每天早上,我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把鸡腿上的血块清理掉,一早上要洗好几百个鸡腿,洗完了手上都是那种腥味。即使洗一整天手,都洗不掉那个味。后来我再也不想吃他们家的鸡腿饭了。快餐店打烊已经是晚上9点了,我又马上赶去第二个工作的西餐厅。
西餐厅的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赚,餐厅要求服务生点菜不可以用笔记,而是要记在自己脑袋里。所以我最怕一群人一起来的,客人点的所有东西,我都得非常快速地用脑袋记下来,有时候他们点得实在太多,我就只好偷偷写在手上!
就这样一直到凌晨1点西餐厅打烊,我才算是完成一天的工作。那整个寒假,我都早出晚归,家里人很奇怪,后来打听才知道我在打工。
我爸爸对此很骄傲,别的同学都是一放假就去约会啊,看电影啊,唱歌啊,我竟然去打工了!他觉得我很上进,这么小就主动去吃苦,在社会上锻炼自己。可是没得意多久,寒假过后,刚开学没几天,他就接到教官电话:
“喂,林伯伯吗?你儿子无照驾驶!要被记大过啊!”
我爸爸这才知道,我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锻炼、上进,而只是想打工攒钱买一辆自己喜欢的摩托车!夜风中的阳明山,皓月当空,一阵“嗡——嗡——嗡”声中,一列摩托车队狂飙而来。开车的是一群嬉笑打闹的高中男生,所有人都以为自己酷毙了,穿着最流行的大喇叭裤,留着长发,摆一个自认最酷的姿态减速下车。endprint
一眼就能看出谁是领头的男生,他威风凛凛地开在最前面,他的摩托车上有一个对讲话筒,人群挤不过去的时候,他对着话筒喊:“麻烦让一下,前面借过一下!”整个车队就有了开道喇叭。
那个威风地喊着“麻烦让一下”的人,就是我。我还常常喊“集合啦!出发啦!”整个车队就显得气势磅礴,比别的车队有组织有纪律。
那时候,我们一直在偷骑摩托车。
打工买来的摩托车当然不能让我爸爸知道啦,我把它放在离学校不远的朋友家,一群同学好友有时候骑摩托车上下学,有时候集体出去玩,都是偷偷进行的。
骑车、改装车、修理车我都很快就学会了,都是从杂志或者朋友那儿学来的,而且技术还不赖。
那个年代的摩托车一般只能发出简单的“嗡——嗡”的声音,我最自豪的是,我把摩托车做了改装后,它能发出八种不同的声音。可以有音乐,有不同的效果声,还能插麦克风,变成喇叭讲话。朋友们都羡慕死了,觉得这简直太酷了!一帮人骑摩托夜游,我都是领队——如此特征明显,不被发现也很难。我偷骑摩托车被学校记大过了。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没关系!我是梦想实现家,我有办法。
那时我在华冈读戏剧科,高一。华冈虽然是私立高中,但校风严谨,我在学校三年,整整帮学校做了三年电脑输入的义工,才消除了那个大过。我为车子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被记过就在学校努力表现,最后以功抵过。
5. 打开自己
是华冈改变了我,让我整个打开了自己。
台北市华冈艺术学校,是现今台湾历史最悠久且唯一的一所纯艺术高级中学。它的前身是文化大学附属华冈中学,1975年文化大学创办人张其昀博士将华冈改制成纯艺术高中。
华冈艺校坐落在台北市近郊的旅游观光胜地——阳明山上。那里一年四季都美得层次分明:冬季粉红的桃李山樱,夏季翠绿的相思树海,秋天艳红的枫叶情深,尤其是春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与樱花齐放,团团似锦,山雾缭绕,美中带着点玄机。华冈很适合不安分的人念,因为都是让你动的、玩的课业。
我念的是戏剧科。
刚入学,每天都是拉筋呀,翻跟头呀,云手、云步呀等等。冬天山上很冷,还要早课锻炼。但是这些基本功对一年级的新生很重要,考试的时候,基本动作都过了才50分,但是一个朝天凳,就可以加70分。还好只要是动的,我都没什么问题。
后手翻、前手翻、后空翻、前空翻、连续后空翻、飞腿、地蹦、扫堂腿、单手伏地挺身,还有京剧武生的耍花枪等等,都是我的强项。这些对我后来演戏帮助很大。
动作部分是我的强项。但是静态的,我掌握最好的技能是摄影,其他那些与文学、文字相关的,我就……真有点惭愧了。我是全班年纪最小的,有大我5岁多的,我们也都叫他同学——不过也正因此,没有学长学姐敢欺负我们班的人,因为我们班一半都是学长留级退下来的。
华冈学风很严,我们入校时57人的班级,最后正常毕业就30人。还好学艺术的都比较乐观和异想天开,我有一个同学超级油滑,骗家长说华冈是五专,所以家里给他交了五年的学费,等到毕业典礼家长来学校了,才讶异地问老师:“你们不是五专啊?”原来,他儿子留级了两年。
在华冈,我开始学会观察人。
以前我的调皮、好动,都限于自己玩,接触外人时又害羞起来。现在因为要学习表演,首先要学习观察人——我们有专门的课程要求去观察人。
放学回家或者假期,我常常坐在我家楼下的店里,看窗外整个东区来来往往的人群。各式各样装扮的人,来来去去,我一边观察一边猜测:他(她)是做什么的?他(她)要去做什么?他(她)从哪儿来?
这种哲学三大终极问题,一猜就是一天。观察好了要学习表演出来。
华冈戏剧科最重要的就是“演出教学”,不只是课堂上的表演展示,一二年级就有学年演出,三年级更是要在校外做毕业巡演。我们以演舞台剧为主,做一次完整的演出,从服装、化妆、造型,到布置舞台、灯光、音效等等,都是同学们合力完成。
华冈,把我整个人给打开了。
我个性上的改变最大,不是说变得特别外向或怎么样,而是比之前打开了很多。表演,让我学会放开,开始更多去关注这个世界。
以前的我,和念完华冈的我是完全不一样的。高中毕业的同学纪念册上,我给朋友留言:
不为别人改变自己,
只为自己改变自己。
华冈时期的我,开朗了很多,开始探索自己和社会,那种感觉好像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不知是否正确,尚有些模模糊糊,还需要得到更清晰的指引。
6. 训练生的高中岁月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刚15岁,拍了三个广告:碳酸饮料、电脑和洗面奶广告。之前已经有几家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在找我,但是爸爸统统都回绝掉了,他觉得我还太小,那时候才14岁。但是因为我在学表演,总是要进入这行的,所以到了15岁,他就帮我接了广告。拍广告简单,需要的时间也相对来说较短一些,出于好玩、有趣、轻松,爸爸就让我拍了。
我只是以好玩的心态去拍,但其实那是三个影响蛮大的广告,播出后开始有更多人注意到我。
高中二年级,我们班演出,我演一个卑琐的小角色,整个舞台剧的最后5分钟我才上场,鬼鬼祟祟地一步一步偷偷摸摸走出来。就这样,我被“夏哥工作室”相中,和他们签了份合约。后来又由“夏哥工作室”帮我和飞碟唱片签了唱片合约。我就变成了一个“艺人”。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那时流行年轻英俊的偶像小生,所以唱片公司一定是最先考虑外形,最后才有各种类型分支。那个年代,科技和化妆术都不发达,大家也都不怎么会打扮,所以都先签外形出色的,像比我稍微早一点的小虎队那种。
我开始以艺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白天在华冈正常上课,晚上去录音棚练歌、练舞,一大早又起来上课。
所以白天在学校,几乎都是在睡觉。endprint
那时候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就是眼皮。上课,要保持不低头,就用两只手撑着脑袋。可是不管是低头还是撑着,我都已经睡着了,外界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啊!
我们学校在山上的好处此时就体现了出来,阳明山的大雾或者云常常会飘进教室来,你在后面睡觉老师是看不见的。云飘进来的时候,可视范围不会超过前面一两个同学,所以还有人趁着云飘进来出去吃饭,吃完回来了老师也不会发现。
我当时以为训练生时期就是我人生中困倦的极致状态了——当然后来开始拍戏才知道根本不是。
唱歌我从来没有学过,唱片公司从零开始栽培我,就从每天上唱歌课、练唱开始。
老师让我挑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那时候我比较喜欢王杰,就挑了一首他的《忘了你忘了我》。拿这首歌,我一遍一遍地学唱,老师一遍一遍地纠正。
有时候练唱前,还要做身体训练、呼吸训练、发音训练什么的。为了稳定气息,要做伏地挺身或别的什么运动。就这样一直唱同一首歌,通过一首歌而掌握歌唱本身的音准、节奏、技巧、气息等等。
但我节奏感非常差!老是抢拍,永远抓不到那个节奏,老师教了我很多遍,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会数那个拍子!我很急,永远都快半拍,不会慢半拍,我们就不停地练,反复地练,硬背硬学地练。
赛车也需要有节奏感,我赛车节奏感就很好,但是一到唱歌就不行了,最大的困扰就是抢拍子。这么多年了,都还是一样,练很久,但一到录音就头疼,练了几百遍的王杰大哥的歌,最爱的歌也成了“我不想接受的伤痛”。
我们学校有舞蹈课,但也只是表面的基础课,包括在学校学的表演,其实更多是增加舞台经验,还够不到真正的“演”那一步。
学舞蹈最难熬的是开始的压软度: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压腿、压腰、压胯。有一阵子我走路都七拐八拐需要搀扶,没有学过舞蹈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痛苦的。男生开始练软度时比女生难,但一旦基础功打好了,后面的发展就比较快。
我跳舞也是硬背硬学,花时间不停地练习练习再练习。还好有戏剧武功的底子,经常练功,再加上老师教的方法,就那样拼命练习,没想到很快就会跳了,甚至到现在还能跳得像那么回事。
任何事情都一样啊!没有天分没关系,你只要苦练,就可以成功。遇到任何事情,我都从来不说自己不会,你做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试试,总有一天,你就成功了。
7. 红了
听公司的人说我好像红了,有很多人喜欢我。
我一直以为,上台的时候,底下尖叫鼓掌的观众不仅仅是为我而来的,举着我牌子的粉丝,也有可能是公司为了鼓励我请的……
当周围人说我红了的时候,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红了,也不知道红了是什么感觉。
有一天放假,我偷偷从家里出来上街,去了一个唱片店。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的海报立板。
我走过去,问老板:“老板老板,他是谁啊?”
“林志颖啊!”
“老板老板,你不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吗?”我指着自己的脸,再指海报。
“好像有一点。”
“我就是林志颖啦!”
老板很高兴,“哦!是你啦!”
“老板老板,我帮你签个名好不好?”
老板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在自己的海报上郑重地签下了“林志颖”三个字——之前练签名果然没有白练啊!
开始红了,原来是一件好玩的事。
红了之后也有一件非常不好玩的事情,就是被粉丝追踪。一开始还没有狗仔队。
最夸张的时候,有二十部之多的粉丝跟车跟在屁股后面,我去上学、去公司、上通告,他们都在后面跟着。偶尔也有记者,但是很快记者就发现我实在没什么好拍的,就是家、公司、学校、片场这些地方而已。所以跟着跟着,记者觉得没意思,就默默散掉,可是粉丝们真的是乐此不疲。
我高中三年级时,学校门口开始有很多歌迷等我。我的生活完全改变,很难自由地出去玩了。
我还是很喜欢骑摩托车,偶尔晚上还是想跟朋友们兜风夜游。我就戴个安全帽出去跟大家一起骑车,以为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可是那个年代还没要求戴安全帽,大家都不戴,就我戴,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我啊!于是,不幸又被认出来了……
跟朋友们出去聚会,不管是吃饭、打保龄球,还是做别的,从来没有痛痛快快玩到结束过。
不一会儿,就会围过来一大票粉丝找我要签名、拍照,朋友们没办法,只好变身成保镖,帮我拦人,带我往外跑,边逃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这样狼狈不堪地脱身人海。刚才的好兴致一扫而空,再也没心情继续玩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慢慢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活。
8. 千万不能逃啊
当兵对我来说,无疑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折点。
我爸爸有一次上小燕姐(张小燕,台湾综艺主持人)的节目,说:
“林志颖从15岁到23岁这个阶段,我是最担心的!因为他突然就成名了。成名之后,大家都只说他好的,所以我说我很为难。因为我说他哪里不好,他会说:‘大家都说我好啊,那爸爸你为什么说我不好?
“他哥哥去当兵,十五天之后,他也去了。哥哥是文化大学刚毕业的,一毕业就去当兵了——大学生刚毕业就去当兵,都有些不习惯,很娇气,受不了那种严酷的军事训练。他也是,艺人去当兵,人家加诸你身上的东西非常多。
“小燕,我这辈子没得过胃炎,可那一阵子,我突然就得胃炎了!今天担心哥哥,明天担心弟弟。有时候他们打一个电话回来,我就一晚上都没办法睡觉,就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千万不要让他当逃兵啊!大的不能逃!小的也不能逃!
“小志给我打电话,说他都不能睡觉,因为他需要叫醒起床,但长官不给闹钟。说他不行了,快受不了了,被人家那样乱整……
“小燕啊,我就想啊想,后来我给他们写了两封信,一人一封。”endprint
我跟爸爸打电话那天,他一个劲儿说:“千万千万,你不能逃!千万不能当逃兵!不能当到三十几岁啊!”爸爸以前说过,他有一个朋友的儿子,当兵到三十几岁了还没能回来,因为受不了一直逃,逃了加两年,又逃又加两年……我当然知道不能当逃兵,接到爸爸的信后,我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放心:“爸爸,对不起,我肯定不会逃的!”
一个礼拜之后,爸爸到了我们艺工队,他拜见我们长官,跟他讲道理。爸爸三十几年前刚巧也是康乐队(相当于我们时代的艺工队)的,他们都是用哨子叫起床。“值日的阿兵哥会有一个闹钟,轻轻的就好,一响他马上一按,就起来吹哨子,所有人马上都起来。”爸爸说,“那样才对啊!你们这样等于是在虐待一个人,是不对的!”
爸爸的建议被采纳了,我才终于能好好睡觉了。
那个长官再碰到我,又开始笑笑地说:“我是开玩笑啦,不要认真嘛!”因为当兵,我学会了好多东西,也自觉长大了。
刚进军营的第一天晚上,大家说“小旋风”来当兵了,我就被叫上台去表演。那时刚剃完头发,随便穿上一件艺工队的衣服,全身亮片,我就上了舞台。台底下的人,喝酒的、划拳的、说话的,吵嚷一片。我也不晓得什么状况,只能就这样上去唱歌。一会儿,听到底下划拳的人喊:“喂!那是林志颖吗?是吗?他怎么这样子?长得怪怪的!”
跟表演相关的所有技能,我都是在艺工队学会的。搭舞台、打灯光、做道具,用缝纫机、针线做衣服、补扇子,检查各项设备、各种线路,清理机器,所有设备线一条一条擦干净……舞台设备的维护、保养与搭建,艺多不压身,这些技能让我受用终生。
因为我各项技能表现优异,还常常被派去其他部队受训,去仪仗队学习操枪啦,去伞兵部队学习攀降啦,又学会很多新技能。我可以从七八层楼那么高,脑袋冲下,垂降下来。我也会转枪,那么沉的枪,一次转一百转也不会掉。仪仗队的这项基本功把我手臂的力量训练得非常好。
这种“照着三餐加夜宵的磨练”,让我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了!
我开始沉淀下来,享受这魔鬼训练。
22岁的我,经历过最好的舞台、接受过最高规格的待遇,同样,完全相反的状况,我也都经历过。
在部队的两年,就像是启示,让我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回看了之前的那个“亚洲小旋风”,收获了关键性的成长。
“呜——咻——”飞机起飞了。
“轰——呜——”飞机降落了。
有一阵子站岗时,我天天都注意我头顶上的这些不时来回的大家伙。
我们艺工队大楼离机场很近,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有一架飞机擦着楼顶飞过去,我几乎可以用它们来计算我站了多久了。
飞机起飞和降落的声音都巨大无比,在耳边轰响而过。不用看,就很容易区分哪种是降落、哪种是起飞。
人生起起落落,也不过如此嘛!主要看你是要“咻——”升上去,还是“呜——”降下来。
(摘自《我对时间有耐心》,中信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