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淑珍,任瑶瑶
(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严复文学思想研究的新成果
——《严复与近代中国文学变革》评介
岳淑珍,任瑶瑶
(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众所周知,严复不仅是著名的思想家、翻译家、教育家,而且是新法家、文学家。1895年2月至5月,严复在天津《直报》上连续发表了5篇慷慨激昂的政论文章,引起社会的极大反响,使其成为当时全国瞩目的人物。而后其发表的译著《天演论》则为严复带来极高声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观点深深影响着近代以来的中国。较之思想界、翻译界和教育界的研究成果而言,目前严复文学研究仍较少见。河南大学惠萍副教授所著的《严复与近代中国文学变革》(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11月出版),对严复的文学及思想进行了深刻的分析,“系统探讨严复的文学理念、梳理严复与近代文学变革之间的关系、厘清严复在近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1]8这种探究和思考深深扎根于近代社会发展变迁的历史过程,因此更为真实、客观和清晰。同时,作者的考究并没有停留于逝去的年代,而是引导读者对现世和人生定位进行思索,这是研究严复文学思想的重要理论成果。
“严复通过翻译西方社科著作传播启蒙思想,有力推动中国从传统向现代的过程中也深深影响了中国近代文学变革的进程,然而严复却与清末民初两次深受进化论影响而主动求新求变的文学革新运动有意无意都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并一度对之均持反对态度”。[1]2现有的研究成果,关于严复《天演论》对文学的影响贡献以及严复翻译作品特色的探究较为深入,但对其与近代文学变革复杂幽微关系没有足够的关注,表达也不甚明了,即“对严复主要凭借翻译非文学作品而享誉文坛的个中原因没有说透说足,严复在近代文学史上的形象还不够全面清晰”。[1]1因此,作者立足于严复与近代文学变革的关系探析,将其还原于近代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大背景下,通过分析其哲学思想和文学理念,梳理出严复与近代文学变革即“自洽”又“悖离”的关系,并对这种复杂关系的成因及造成的影响进行了深刻剖析,使读者清晰地看出严复文学思想对当代中国文学如盐入水的影响。
著者首先将严复思想的形成放在整个近代社会发展变迁的过程中,厘清严复的思想贡献,然后结合近代文学思潮考查了严复的文学功用观和文学雅俗观,最后再结合严复的思想贡献及文学理念,分析了严复与近代文学变革之间的复杂关系及其影响。《严复与近代中国文学变革》共20余万字,分为四章,每章结构严谨,思路清晰,内容环环相扣。
第一章,首先,在“一代士人探求突围的种种尝试”的大背景下,结合严复的生平,勾勒出严复“求索真与明”的独特学术路径。其次,从传播学视角,揭示了严复从进化论的传播到天演哲学的形成过程中,积极扮演着“舆论领袖”和“把关人”的角色。再次,阐明了严复天演哲学的三个层次:“个体与自然的关系适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个体与社会的关系适用‘自由为体,民主为用’的原则,二者冲突时‘己轻群重’;个体与自身的关系适用科学的理念和方法”。[1]64最后,指出严复独特的“天演哲学”在中国近代社会转型中发挥着理论引导和思想启蒙的作用。
第二章,将严复放置在近代知识分子如何摆脱亡国灭种的历史视野中,分析了彼时严复纠结于功利诉求与审美特质之间所形成的独特的文学功用观。一方面分析了严复基于救亡启蒙的功利诉求而形成的文学功利思想及其来源,另一方面强调了严复坚持文学“无用之用”的审美观及其来源。与此同时,也指出严复较早引进西方的学术分科思想为文学独立奠定了理论基础,而他的“美术”思想则在“纯文学”概念产生的过程中发挥着复杂的推动作用。
第三章,分析严复的文学雅俗观。作者认为“中国近代文学产生了既不同于古代文学也不同于现代文学的‘过渡性’特质,这种过渡性也表现在诗文为正宗的雅文学仍居主流地位,以小说戏曲为代表的俗文学逐渐转到时代文学舞台的中央,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和影响”,[1]94严复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形成了其独特的“崇雅避俗”的雅俗观。通过探析严复与“小说界革命”、“文界革命”和五四“新式白话”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指出在近代文学雅俗变迁的历程中,“严复主观上坚持崇雅避俗,但由于启蒙立场和他所传播的西方现代科学和民主思想的影响,客观上却使得他在小说‘雅化’为文坛正宗、近代文学语言的‘通俗化’和‘大众化’方面发挥了不容忽视的推动作用”。[1]90
第四章,结合严复天演哲学及文学思想,集中探讨对严复文学思想与近代中国文学变革之间复杂幽微的关系,是全书的重点。首先,作者认为,在清末民初文学革命的发生过程中,由于严复强烈的精英意识及天演论的思想,使他与文学革命保持着一定距离。另一方面,当“进化”、“天演”等思想经由严复引入中国,进入“观点的自由市场”时,由于接受者知识、背景、经历的不同在传播过程中有所偏离和变形,因此,“进化”一开始作为“公理”被介绍,后逐渐演变出“进步”“竞争”的意蕴,最后与“革命”息息相通,成为清末民初文学革命的理论基础。这是严复与清末民初两次文学革命之间所形成的既“自洽”又“悖离”关系的主要原因。其次,在文学进化观生成的过程中,严复的进化思想促进了现代文学观念的萌生,同时奠定了近现代文学史的书写基调。最后,通过分析“三民”思想与“改造国民性”思潮以及“人的文学”观念的生成之间的关系,指出:以“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为核心的“三民”思想实为“改造国民性”思潮的滥觞,在“人的文学”观念的形成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综观全书,作者为我们展示了一位在民族生存危机、政治危机、文化危机夹缝中殚精竭虑地奔走呼号、追寻求索的知识分子形象。他生存于变动混沌的时代,从不停止思索自我、思索民族、思索出路。他将自己完全置身于民族危亡的大潮中而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构成知识分子尤其是精英知识分子自我实现的图谱。作者对这种图谱的描绘毋庸置疑为现世知识分子的自我角色定位提供了思索的空间。这是系统研究严复文学思想的有益尝试,作者在梳理过程中深刻把握历史的风貌,论从史出。当然,该书的价值与意义不仅清晰地梳理出严复文学思想与中国近代文学变革复杂幽微的关系,更给我们提供了有待深入研究的启发处。
当前,社会处于转型与变革的时境,科技的发展、媒介的普及使知识分子的自我实现方式不同以往。知识分子如何在时代潮流中进行角色定位、自我实现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话题。严复作为当时精英知识分子完全参与到救亡图存的公共困境中,心向热烈而效果斐然。当代知识分子历经分化形成学院化、媒介化的趋势。媒介的普及似乎使人人都有了发声的自由与权力,然而在看似自由的背后却是喧哗浮躁,一地鸡毛,起思想启蒙作用,具有“舆论领袖”角色的知识分子的声音逐渐淹没于均质的自由中,慵懒而分散,公共性似乎逐渐淡化。如果说严复时代的传播方式单纯有力,知识分子可以操控媒体发声,从而影响社会的话,那么,而今似乎是媒体在操纵知识分子,甚至,一些传统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逐渐压低姿态,成为名副其实的“知道分子”。我们很难评判这种状态与趋势的好坏利弊,但时代在发展,思索便不能止步,当下的知识分子如何在转型时代有效地参与公共事务,参与社会发展仍然值得深思。从这个意义出发,针对作者在舆论中发出的“近代文学变革为什么能够吸引当时全社会的关注?”这一疑问,媒体与知识分子权利的消长或许可以成为解答这一问题的切口。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该书不但厘清了严复与中国近代文学变革之间复杂幽微的关系,也使得严复在文学史上的形象和定位更为清晰,同时,也启发读者对当代知识分子的自我角色定位进行深入的思考提供了历史参照。
当然,《严复与中国近代文学变革》一书也存在一些不足和有待润色之处。比如从近代文学变革中“文的自觉”与“人的自觉”两个侧面定位严复与近代文学变革的关系是否充足、精准和深入值得商榷。同理,“文学功用观”“文学雅俗观”两个切入点能否准确涵盖严复的文学理念也值得深究。如果说,对“文学功用观”的描述与第四章近代文学变革中对“文的自觉”的论述密不可分,“文学雅俗观”与对文学进化观及现代意义上的文学观念的论述紧密贴合,那么,在讲述“文学功用观”,特别是“文学雅俗观”的过程中进行更有衔接性的交代与阐释或许可以使本书的结构更为合理和完善。但瑕不掩瑜,尽管存在这样的不足,该书仍是值得我们细读和了解及研究严复文学理念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的著作。
[1]惠萍.严复与近代中国文学变革[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
(责任编辑 石学军)
2015-01-20
岳淑珍,女,河南长葛人,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文学博士;任瑶瑶,女,山西汾阳人,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