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广东书院研究综述

2015-03-28 08:53周艳红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学海书院学报

周艳红,陈 浩

(1.广州番禺职业技术学院高职教育研究所,广东广州 511483;2.广州番禺职业技术学院外语外贸学院,广东广州 511483)

孟森言:“清一代学人之成就,多在书院中得之,此固发展文教之一事也。”[1]此言极是。清代广东书院的发展居于全国先进行列,其兴衰演变与广东文化教育的发展息息相关。长期以来,对清代广东书院的研究比较冷清,20 世纪80年代以后,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后,广东书院研究的热潮持续高涨。对清代广东书院研究成果的梳理,有助于推动清代广东书院研究的深入。

一、清代广东书院的历史发展

对清代广东书院发展的整体考察有助于我们从宏观上把握清代广东文化教育发展的走向。在这一方面,刘伯骥是广东书院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依据广东通志和各府、州、县志等原始资料,论述了广东宋元明清书院的起源与变迁、分布形态、行政组织、院舍及山长与生徒、课程与训导、经费来源等问题,较完整地反映了广东书院发展演变的历程。其中论及清代的广东书院发展,认为大致分为四个阶段。首先是清前期,自康熙元年(1662)至雍正十三年(1735),虽然朝廷对书院采取了抑制政策,但不能遏止广东书院的创办,这一时期广东共创建书院101 所。其后雍正、乾隆年间广东创建的书院最多,其次为嘉庆年间,这些时期的书院以官办为主。咸丰、同治以后私立书院增多,主要是为排除内患,乡间多立书院以加强乡约,除暴安良,宣扬教化。他将清代广东书院分成三种类型,这种分类体现出广东地方特色,一是纯为讲学课士的书院,二是兼为讲读和乡约的书院,三是纪念宦贤的书院。这三种类型的书院兼顾了精英教育和民众教育的发展。他还对各类书院的规程、教学、管理、师生等状况,以及学制、学术、政治和心理上的地位作了介绍。[2]

陈实就珠江三角洲地方官学、社学、商学、书院、学田学租、科举、教会教育及留学教育等的发展状况进行了分析研究。其中涉及清代广东书院的发展,指出广东书院与社学以及府、州、县学相互补充,到了晚清,传统教育和新式教育并存的多元教育模式也得益于书院的发展。[3]

《广州越秀:古书院概观》简略介绍了清代广州书院群的历史变迁,特别指出了当时广州数百家以姓氏命名的宗族书院、书室、家塾的涌现,在广州城内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书院群,以广州府衙为圆心,在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内,集中了3 所学宫、5 所省级书院、1 所府级书院、2 所县级书院和数百家宗族书院,形成了层次鲜明的文化圈。[4]

对广东其他地区的书院考证,林英仪根据《广东通志》、《潮州府志》和《潮州韩文公祠沿革考》等原始资料,较详细探讨了宋元明清韩山书院建立与发展变迁的历史,有助于了解粤东地区文化教育发展,特别是附表《韩山书院、城南书院沿革简表》和《韩山书院修建、变迁情况简表》很有参考价值。[5]吴榕青是研究潮州地区书院成果较多的学者,其《潮州的书院》一书介绍从元代以来潮汕的书院演变过程,着重介绍了潮汕几大名书院的成立时间、地点及规模。同时,还介绍了各书院的管理模式和它们变化、发展、功能、管理的历程。有关清代潮汕地区的书院,他主要探讨了书院沿革、书院建筑、清末朴学与西学在潮汕书院的传播、书院的掌教(山长、主讲)和生徒、书院课程与考试、书院经费的来源与开支、书院的藏书与刻书等概况。[6]他还根据碑刻资料和当时粤东报刊、档案资料,撰写了几篇文章:其一探讨了潮汕地区明清两代书院的发展历程,认为明清时期的潮汕书院开始紧随国家文教政策步调,逐渐与汉文化主流一致;但同时具有相对独立的学术地域特色,更多地受其毗邻的闽、赣学术圈的影响,而较少受到省城文化的辐射。[7]其二通过对潮州书院碑刻资料的考察,认为宋代以降韩祠是潮州书院的重要组成部分,介绍了韩山书院的祭祀韩愈情况,同时也介绍了其他的祀韩书院。[8]其三以历代碑刻资料为中心,考证潮州韩山书院实始建于南宋淳祐三年(1243),纠正了认为韩山书院始建于北宋元祐五年(1090)的说法;“城南书庄”曾为其讲堂名;名为“韩山”的书院历史上有三个院址:城外南七里、城内西南、笔架山麓。[9]其四根据保存相对较为完整的清末《岭东日报》等报章与档案,揭示了清末粤东旧式的韩山书院从书院到学堂的演变脉络。[10]李惠芳探讨了梅州地区书院的沿革和发展演变过程,说明书院的变革及留存的社会政治经济原因;总结了梅州地区书院的类型和教学内容,经费来源及管理;分析客家梅州地区书院教育发达的原因及对现今教育的影响与启示。[11]她的另一篇文章从研究书院文献的作用及功能出发,借鉴古代书院文献的收集与整理的一些基本方法,探讨客家梅州地区书院文献搜集与整理的现状、原则和发展模式,从而给梅州地区书院研究提供一些必需的文献资料搜集方法。[12]王献军等人的论文概述了肇庆古代书院宋明清三代各个时期从出现、发展到废止的过程和情况。[13]他的另一篇文章介绍了端溪书院的沿革、章程、学约、学规、生徒住院章程、经费、藏书与供祀情况。[14]林有能介绍了端溪书院的历史沿革、建置过程和经费管理情况。[15]邹富联介绍了惠州丰湖书院教育历史的源流及其办学特色。[16]唐有伯纠正了雷阳书院“名始于元”的观点,认为其兴建于明崇祯九年(1636),是当时雷州地区首创的书院,是试图挽救当地文教颓势的一项重要文教措施。[17]王列盈、魏珂认为雷阳书院的经费来源有政府拨付的学田,还有士绅的捐助;经费经营管理具有自主权,体现出广东书院特色。[18]

对个别书院的历史考察,也是学者们的关注点。学海堂历来是人们关注的重点,李国均专门探讨了学海堂的历史背景、创办宗旨和沿革、教学内容和方法以及学海堂的历史地位、作用与影响。[19]容肇祖的《学海堂考》,从史学角度考证了学海堂的创建、建置、规制、学长、专课肄业生等内容,为学海堂研究提供了全面而可靠的资料。第一部分《学海堂创建人考》,考述阮元、阮福、钱仪吉、何南钰四人的生平事迹;第四部分《学海堂学长考》记载学长55人生平资料;第五部分《学海堂专课肄业生考》记录260 名专科肄业生;第六部分《学海堂集所选人名考》共记人物327人,附记4人,共331人,保存了学海堂最为详备的人物历史资料,是林伯桐、陈澧《学海堂志》的延续和补充。[20]曾凡亮的论文试图对菊坡精舍进行全面研究,论文第一部分研究菊坡精舍的历史、规章制度、它与东塾学派乃至广东文化的关系;第二部分考察菊坡精舍的弟子生平,以及他们的业绩与菊坡精舍的教学的关系,以此来揭示菊坡精舍在清末广东朴学运动中的作用和地位,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了解清末广东朴学的兴盛和东塾学派的兴衰以及清代书院史。[21]广雅书院也是人们关注的重点。黄育芳的硕士论文和她的一篇期刊论文以历史发展为线索,通过对广雅书院在清末的演变,探讨书院的形制变迁和教科书使用情况,以及广雅书院向现代大学转换失败的原因,她强调广雅书院是在对社会转型的适应突破、内化吐纳和自身产生新生因素中实现现代化转换的。[22-23]

对晚清的广东书院改革,也有从整体进行历史考察。张华宝考察了1895年至1911年期间清末广州书院嬗变与学堂兴起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教育背景,及其演变的三个历程,并从正面影响和不足之处两方面对其进行评价,认为其促进了广州教育早期现代化、广州近代科学的传播和广州人民思想的开放。但广州新旧学转变过程比较混乱和缓慢,并没有很好地带动全省教育改革。[24]

二、清代广东书院与清代广东学术源流的关系

如果说对书院发展历史的考察只是对清代广东文化发展的初步梳理,那么,自21 世纪以来,学者开始重视对广东书院与广东学术源流的关系考察。李绪柏可以算是这方面研究的代表人物。他全面论述了清代广东朴学的兴起、沉寂与低落、复兴到结束,并从学术与书院联系的角度辟专章介绍了清代广州书院学海堂、菊坡精舍和广雅书院在学术史上的贡献,论述了嘉道年间广东文化群体的正式形成,详细叙述了广东朴学发展的成就,最后还探讨了清代广东朴学兴盛的原因、对广东社会文化的推动作用以及广东朴学的历史地位和意义。[25]程美宝以地域文化和国家认同为张力,通过考察学海堂在广东近代史上的角色演变以及这种身份变隶所折射出的政治和种族之争,从史学角度梳理了“广东文化”观的形成过程。[26]像这种纵向进行书院与学术关系考察的还有曾燕闻,她认为岭南书院发展始于南宋,兴盛于明代,在晚清达到高潮,并探讨了书院发展有助于岭南文化普及与学术发展的史实。[27]刘玉才以书院为视角,以清代的学术变迁为序,利用清人文集、日记、课艺、书院志等文献资料,考察了清代书院教育与学术变迁的演变轨迹,探讨了清代学术发展的脉络。其中辟专章介绍了学海堂的学术示范。全书分五大部分:“讲学的余波”、“理学传统在书院的展开”、“乾嘉学术与书院的关系”、“诂经精舍、学海堂的学术示范”、“晚清书院学术取向的演变”。[28]

另外一种研究视角,可以称作横向视角,即通过对一所书院或几所书院的横向比较,来揭示学术源流的发展。例如对学海堂在推动广东学术发展中的意义,翁筱曼探讨了阮元莅粤与创建学海堂、学海堂文人群体的形成和发展、学海堂人的学术活动,展示了学海堂与岭南文化的密切联系。[29]於梅舫以诂经精舍和学海堂为考察对象,探讨汉学与宋学地域嬗递趋势。[30]李稚甫主要探讨了学海堂培养的大量杰出人才及对广东教育文化发展的重要影响。[31]艾尔曼探究了学海堂与今文经学的关系,分析了学海堂的创建过程及组织特色,指出学海堂兼容汉学与宋学、古文与今文的学风。[32]陈春华的研究认为,书院在乾嘉学派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影响并扩大了经史考据学风的幅度和范围,成为了汉学交流传播的基地,并指出诂经精舍、学海堂是乾嘉汉学的鼎盛时期。[33]丁钢则从颜元与阮元办学目的的更张、教育内容上的扩充、教学思想方法的演进三方面进行考察,指出他们的书院改革主要是寻求经世致用之实学,但未能撼动封建教育的根基。[34]任珺则从审美文化角度切入,从五个方面考查了学海堂的审美文化:书院制度与审美教育;学术涵养与审美熏陶;书院礼仪与审美理念;政治意识形态与书院审美;晚清书院制度及其审美教育的变迁。[35]

关于菊坡精舍,曾凡亮从菊坡精舍的主事者、弟子、菊坡精舍的学术取向、菊坡精舍的教学与陈澧学术的互动等方面出发,指出汉宋调和、融宋学于汉学是东塾学派的学术特色,也是菊坡精舍的治学特色。[36]

白红兵考察岭南本土学术(以白沙学派为代表)和清代朴学(以考据训诂为核心)的交流与碰撞,以朱次琦与越华书院、阮元与学海堂作为个案研究,以朱次琦坚辞学海堂学长为切入角度,辅之以陈澧、顾炎武等学者学行,深入剖析近代岭南学术与中原学术的离合关系。[37]

对广雅书院的研究,也有从诗歌活动角度探讨其学术特色的。谢斐探讨了广雅书院文人群体的成员、诗歌成就、诗学活动、诗学观念,阐明了其在晚清岭南地域诗坛的影响及地位,体现了广雅书院对晚清岭南地域诗歌风尚的流变与传播的重要作用,细化并还原了晚清的文学史场景。[38]

关于万木草堂,沈茂骏从两方面阐述万木草堂的封建性质,一是康有为当时的变法思想是由学习西方和借鉴历史经验两个方面构成的,二是草堂学规《长兴学记》即教育目的和教学内容封建性十分显然,指出草堂含有旧式书院不具有的特点,但不是资本主义性质的学堂。[39]

科举与书院的关系也是学者关注的热点。袁慧勇以学海堂等书院为例,从科考前、科考中和科考后探究了朴学对科举的影响及产生影响的原因。[40]於梅舫探讨了阮元通过科考与学风,诂经精舍、学海堂与经解之学,还有编撰《经籍籑诂》等书籍,确立治经的规矩与法式,奠立并扩张阮氏经解之学,影响浙粤乃至全国学术。[41]李兵对汉学书院与科举的关系进行了较全面的探讨,认为:19世纪前期,诂经精舍和学海堂等汉学书院虽然倡导不课举业,但仍然无法脱离科举制度的影响,因为书院教授生徒经史知识,有利于生徒写出言之有物的八股文,有利于以经史知识为主的第二三场科考,故而科举及第率都相当高;19世纪中后期,汉学书院受到科举制度的深刻影响,在科举盛行的现实条件下,随着乾嘉汉学的日渐式微,汉学书院也不得不教授科举之学,不少以培养科举人才为目标的考课式书院也开始重视汉学教学,汉学书院与考课式书院以是否开展科举教学为界线的区别逐渐消失。[42-43]

广东的书院建筑文化也是岭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这一内容的发掘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理解岭南文化。王志发、阎煜从建筑布局和装饰、历史文化等方面揭示了岭南书院的建筑功能,突出了岭南文化的地域特性。[44]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华南理工大学等专家学者在搜集、整理资料的基础上,描述和分析了广东陈氏书院的建筑和装饰艺术,强调了其文物价值。[45]

三、清代广东书院的教育特色

教育是书院的本质功能,由于清代广东书院的多元发展,给广东教育带来了多元的色彩,对于我们认识清代广东教育是个不可或缺的研究领域。王业兴的研究认为,学海堂、广雅书院、三湖书院、广州格致书院等,体现了岭南教育的多样化以及务实、开放、创新的特点。[46]张淑雅对广州学海堂、菊坡精舍、广雅书院、万木草堂进行了研究,主要从各书院的建制和学规、掌教学者的论学要点及治学指引、人物与学风三个方面进行了探讨。[47]

具体到学海堂的教育特色,杨荣春、王建军肯定了学海堂在中国书院史上的重要地位,认为学海堂的创新体现在办学宗旨、办学制度及教学方法上,其论述学海堂教学特色以“实、博、活”三字概括,非常准确到位。[48]朱琳较全面地探讨了学海堂的创办及社会背景、师生的选录及日常教学管理、学海堂的学术影响、学海堂与科举和东塾学派的关系、学海堂与地方政治的关系等方面。[49]辛丽通过对学海堂与漳南书院的日常管理活动、教师日常教学活动、学生日常学习活动的比较分析,了解到南北方两所著名书院发展的不同特点及其与创办者之间的关系,进而更好地解读清代书院多样化的形态特点。[50]程禹文通过研究诂经精舍和学海堂两书院的内在教学状况,认为阮元的办学特色是:倡导实学的办学指导思想;实行学长责任制的教学管理;以经史为主的课程教学和求实的学风;教学与研究密切结合;创新季课制的考试方法。[51]

关于广雅书院,苏云峰论述了广雅书院的规模、制度与措施、院长与分校、生徒的表现与成就等方面,提供了研究广雅书院较详细的资料。[52]黄新宪探讨了广雅书院的创设经过及其在教育教学方面的主要特点。[53]沈晴介绍了广雅书院的教学风格,认为其通经明道、经世致用的办学思想,不立门户、中西合璧的学术精神,勤奋敬业、倾尽全力的高尚师德,对现今教育教学有着广泛的借鉴意义。[54]

陈恩维从考察梁廷枏的《粤秀书院志》入手,以书院人述书院事,首次确立了书院志“主教育”的体例特点,认为书院志只有确立了主教育的体例,才能真正独立于一般方志;反映并折射了清代初期至中叶广东书院的生存、发展与运行以及教育变迁情况,在书院志史上有重要意义。[55]

还有从文学教学角度探讨书院教育特色的。宋巧燕介绍了学海堂的文学教育及具体的内容、方法等;通过对比选拔教师和学生的标准、教学内容骈文中赋体占据的比重,认为学海堂多作古赋,诂经精舍多作律赋,两所书院都常用骈文拟写序跋、读书志、碑、记等各种应用文体;并认为,诂经精舍和学海堂的文学教育制度体现在办学宗旨、考课制度、教育方式和雅集上,在清代各种书院类型中非常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56-58]刘玉才从学海堂的策问入手,探讨了清阮元在广州学海堂把文笔之辨作为一个学术问题提出,让肄业诸生属对,这是汉学家关乎古今文学流变的一项重要措施。[59]张巍等提到《唐人赋抄》是粤秀书院师生合作的产物,为我们了解科举制度下的书院文学教育提供了一个特殊的样本。[60]

学者对书院管理的研究则侧重于学田的管理。崔来廷以清代广东书院为范本,对清代书院的办学体制、经费投入与经营机制、经费支出管理体制和管理机制进行了考察与探讨。[61]赵光怀对明清时期广东学田的基本情况进行了探讨,从学田的数量、来源、经营管理、学田租的使用、学田的私有化及其社会影响等方面进行研究,指出明清时期广东的学田逐渐具有私有化趋势。[62]王继训以地方志和阮元广东通志为依据,探讨了清代广东学田数量、学田来源和学田管理的情况,认为清代广东学田来源以官府拨置和捐献为主,学田的经营管理方式灵活多样。[63]

关于宗族祠书院的性质问题,在学术界尚有争论。黄海妍等以《陈氏宗谱》中收录的《广东省各县建造陈氏书院》、《议建陈氏书院章程》和《陈氏书院记》为依据,探讨其兴建过程,从中指出陈氏书院名为“书院”,实质上是广东陈氏的合族祠。[64]另一方面,陈氏书院虽供奉各房陈姓先祖牌位并举行春秋祭祀,但也为陈姓各房子弟提供应考科举居住的场所,其建筑装饰的内容体现了对高中科举的绅士身份的重视和劝勉读书进取的意义,由此推断陈氏书院虽然不具备一般学堂读书教学的功能,却和学校一样具备了教化的功能。[65]王建军以清代广州的联宗书院为考察对象,认为应试科举是联宗书院兴起的直接动因,教化功能是联宗书院的核心功能,联宗书院是清代推进理学乡村实践进程的产物,是中国书院发展史上在清代出现的新生现象。这是探讨清代广东联宗书院的新视角。[66]

四、清代广东书院的社会影响

书院发展对社会带来了怎样的影响,这一问题也在学术界引起关注。美国学者蒂莱曼·格里姆探讨了“中华帝国晚期书院成为城市机构的程度与方式”这一问题,研究广东书院性质及其内部管理如何随着书院城乡位置的改变而改变,提出了书院城市化的新命题。[67]王建军和慕容勋两位学者深入探讨了清代广州府的书院城市化问题,认为清代广州书院城市化现象的产生与广州的城市发展和清代书院的官学化倾向密切相关,其城市化的主要原因是清朝的书院政策和科举制度的强力作为,也得力于官、绅、商的有效互动;并指出清代广州书院在发展进程中逐步构建起一个层级式的书院网络,且通过这个网络影响和带动了广州乃至广东的文化教育发展,有效地调动起商人阶层的求学积极性,争取到商业资本对书院发展的支持,同时使书院的社会功能转向了协助地方官府引导和规范广东区域文化教育发展。[68-69]郭林林的研究认为,清代中后期,广州书院建设形成了一个书院建筑群,涵盖了官办、教会办、合族祠办等多种方式,在广州形成独特的地理区域分布特色,构成了一个层级式的书院教育网络,对清代广州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70]范蕾蕾分析了广州书院的城市化、官办书院与书院山长间的互动、祠族书院、商人与书院、新式书院等方面问题,基本了解了清代广州书院的特色。[71]

李坚、吴榕青以清代普宁所兴办的昆岗书院及三都书院的发展变迁为内容,结合地方碑刻文献,探讨了书院对清代普宁地方的人才培养及风俗教化的重要性。[72]

清代广东商人的教育热情是广东教育发展的重要因素。冷东认为广州十三行商通过支持官学、兴办书院、兴设商塾、融入学界、引进西方医学教育等方面,促进了清代中期广州教育事业的发展。[73]彭丹从经济对文化影响的角度,重点探究了清代广州十三行商人对岭南文化的贡献,认为明显的一个趋势是,士商结合,大力发展文教、辅助教育、编印丛书、丛帖、刊刻著作以发展乡邦文化,通过私人兴学,众商集资兴学,积极捐赠来改善教育条件,其中重点介绍了文澜书院的创建过程。[74]周琍介绍了清代广东书院发展的背景和盐商的捐助对书院(例如粤秀书院、越华书院、菊坡精舍等)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75]

五、清代广东书院人物

一所著名的书院背后总有一个学术大师,这是自宋代以来书院发展的规律。清代广东书院发展也是如此。学术界在关注广东书院时,也注意研究书院人物。阮元是众多研究者关注的人物之一。郑连聪对阮元和学海堂的创立、规章制度以及编纂刻印书籍上取得的成就影响进行了研究。[76]罗焕好、徐泳介绍了学海堂的学长制和季课制,还有编撰和刻印书籍等内容。[77]董铁柱认为,阮元身处乾隆晚期到道光早期清代开始衰落之际,又身兼思想家、学者、官员以及学术资助者四重身份,其各个角色对时代的回应给我们提供了解读学海堂创建原因的可能。[78]

学海堂的学长也被人们所关注。刘成禺探讨了学海堂的学长曾钊在学海堂任教时的经历及他对学海堂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79]陈志国、倪根金指出,邹伯奇与学海堂关系密切,表现在:出任学海堂的学长,担任算学科老师;学海堂遭受危难之际抢救和保存山堂所藏书板;力促学海堂的复建;与学海堂多位学长互相砥砺、切磋学问。[80]黄健敏梳理相关史实,探讨了鸦片战争前,学海堂学长积极参与讨论鸦片严禁与弛禁问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学海堂学长与地方官员及商绅的关系。[81]

张之洞也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之一。周汉光是目前研究广雅书院最为完备者,他对广雅书院各方面情况作了详细介绍,并探讨了张之洞的教育思想。其研究分五部分分别介绍了张之洞的生平、思想、对教育的贡献、广雅书院的创建和演变、广雅人物传和广雅人物的特色。他对张之洞筹建运营广雅书院过程的研究及广雅书院的资料搜集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尤其是对于广雅书院师生对岭南文化的贡献以及《广雅书院同舍录》文献的收录,对后人研究广雅书院文人群体的组成有极其重要的学术参考价值。[82]王世名介绍了创建广雅书院的具体原因、选址、筹款、规划、教育思想及教学制度、山长等内容,是研究广雅书院很好的资料。[83]陆胤关注张之洞及其幕僚创建广雅书院的学派背景,借重《赵凤昌藏札》、《广雅书院文稿》等史料还原细节,尤其注意张之洞与阮元以来的经古书院传统展开的对话,探讨了广雅书院的折衷体制,即兼有“经古”与“经世”的双重取向。[84]曾带丽探讨了张之洞对广雅和两湖书院的改革措施:教学内容的扩大;注重延聘兼通中西的教习;书院人才观的改变;甲午战后加大改革力度,首次增设了算学和舆地学。[85]蔡志荣、王瑜通过考察张之洞创办的经心、尊经、令德堂、广雅、两湖书院和存古学堂,清晰梳理其书院改革思想嬗变过程,同时了解其学术、政治思想演变的历程。[86]杨年丰认为,冯敏昌先后任教端溪书院、越华书院、粤秀书院,以儒者的真诚、学者的执着、长者的热忱,为科举培养了大批士子,为清中期岭南书院教育的再度繁盛作出了巨大贡献。[87]杨晓从康有为的政治抱负与万木草堂的培养目标、康有为的知识构成与万木草堂的教学内容、康有为的治学态度与万木草堂的教学方式三个视角来探究万木草堂影响深远的原因。[88]

综合分析,作为牵涉古代教育、科举、政治、文化、社会等诸多方面的清代广东书院,国内外的相关学者对其研究还比较零散,不够系统深入,缺乏整体研究,这和清代广东书院的繁盛情况很不相称,有待于进一步挖掘其内在潜力与巨大的历史和现实意义。现有研究主要针对书院某个方面或某个书院进行研究,对学海堂、广雅书院这类大型书院研究较多;对广州书院研究较多,这与广州是当时广东政治经济和教育学术中心有关,这些研究大多局限于对书院教育的历史回顾,或者是对清代广东书院教育成果的总结。其次,对清代广东书院的沿革、教学管理、教师管理、学生管理、藏书刻书、经费管理、书院改革和改制缺乏足够多的关注,还可以继续深入系统的研究。再次,对清代广东书院的研究视野不够开阔,新观点、新材料数量较少,对书院产生的社会背景条件和兴盛演变轨迹很少提及,缺乏对清代广东书院整体的动态变化研究,对清代广东书院的地方特色缺乏研究。最后,清代广东书院研究仍集中于教育学、历史学领域,研究领域尚待进一步扩展。可尝试多学科研究法来研究清代广东书院,从历史学如社会史、政治史、经济史等角度,以及其他学科例如管理学、教育学、社会学、人类学等视角切入,使书院研究呈现出全方位多层次的局面,譬如陈氏书院的建筑研究、书院的组织研究就是新视角,为未来的书院研究提供了方向上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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