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顺德人文精神是先进海洋意识的体现。该篇试从分析顺德地理文化入手,结合海洋文化特征论述顺德人敢想敢做、包容多元和开拓创新的人文精神,以及这种人文精神的集中体现——岭南状元文化及其历史延伸。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128(2015)04-0053-03
收稿日期:2014-08-22
作者简介:吴舒婷(1981-),女,成都人,讲师,研究方向:文艺学、文化学。
一 南越地理文化与海洋文化的密切关系
地理具有影响和塑造文化的功能。在顺德建县前的地域,春秋战国时为百越地,秦代起在属南海郡番禺县,隋代起属番禺县分出的南海县,五代南汉时属南海县分出的咸宁县,宋初重新并入南海县,元代及明初仍延续宋制。顺德建县过程于顺德县令钱溥在《顺德县兴造记》中有详细记载:“(明)正统十四年,冲鹤堡黄萧养聚徒为乱,明年,改元景泰,廷命都督董兴将兵剿灭之,大良堡民罗忠等诉南海十一都,惟东涌、马宁,西淋三都之民离县远而濒海,故傲化而易乱,割此三都而建县于大良,则可治,于是,巡抚兵部侍郎揭稽集三司议闻于上,赐县名曰‘顺德’,三年四月二十七日也。” ①百越所散居的顺德,水网密集,是河、海两大系统的交汇点。顺德处于热带、亚热带,气候温暖,雨量充沛。珠江西、北两大支流汇合于顺德,历史上新、老平原交接在顺德,境内是在溺谷基础上形成的三角洲冲积平原。除北部、东南部、南部一些零星小山岗外全境地势平坦,河涌纵横,水网交织,沼泽遍野,是三角洲水网最密集的地区之一。珠江三角洲水乡区称大河为“海”。依《康熙字典》引《释名》之义:“海,晦也,主承秽浊,水黑”,就是“承”各“涌”流出的秽浊之水道。包括顺德在内的珠江三角洲水乡居民之所以把大河道通称为“海”,究其原因,咸丰《顺德县志》己说得很清楚:“顺德去海尚远,不过港内支流环绕,抱诸村落而已。明以前,所谓支流者,类皆辽阔,帆墙冲波而过,当时率谓之海……近年则沧桑阅久,有前通而后淤者,有旧广而今狭者,而沿其故名,则仍统称曰海。”这段文字清楚地讲述了顺德支流辽阔、地貌类海的地理情况。这种密布交错的河网不但为海上交通和商业贸易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也为这一带形成具有海洋特色的文化奠定了良好的自然环境基础。
南越族是生长于岭南沿海之地“以射猎为业”的海洋民族。据《顺德县志》记载,从汉代开始,汉人、越人、黎人、苗人便杂居于顺德,人口比例最多的是越人,即南越族。越人又称百越、乌浒蛮,与广西壮族同属壮侗语族,西汉建南越国,广州为其首都。南越国丞相吕嘉是声名显赫的越族首领,其故乡便在顺德大良石湖一带。成书于西汉初期的《淮南子·原道训》载:“九疑之南,陆事寡而水事多。” ②《盐铁论·论蓄》也说:“越人美赢蚌而简大牢。” ③这说明渔猎和捕捉海生食物是南越居民主要的生活之源。顺德建筑保留了古越人以龙为图腾的印记。顺德水乡建筑多以镬耳风火山墙为独特的造型特征,即像镬(锅)的两耳,称“镬(锅)耳大屋”。而镬耳山墙边的装饰,常以水草、龙图纹为主,是广府民系传统民居山墙上不可缺少的装饰图案,这与水上人家、近海居民有极其密切的关系,而龙舟文化也源于此。
秦始皇统一岭南,特别是汉武帝平定南越国后,随着中原移民的大量涌人和汉族农耕文化的传播,南越族的多数居民先后弃渔务农,走上了“男耕女织”的发展道路。岭南社会也逐渐从渔猎社会过渡到农耕社会。从以河为海的自然环境、海洋民族的生产生活习性等方面,我们都可以看到顺德文化与海洋文化的密切关系,可见海洋文化是顺德文化的本源之所在。
二 海洋文化与顺德人文精神
农业人文、游牧人文和海洋人文是传统中国最基本的人文类型。一种文化,就像一个人或多或少有一种思想与行为的模式。每种文化之中,总有一些特别的,没必要作为其它类型的社会分享的目的。在对这些目的的服从过程中,每个民族越来越深入地强化着它的经验,并且与这些内驱力的紧迫性相适应,行为的异质项就会有越来越一致的形式。 ④
分享海洋文明、影响自身文明。中国不仅有发达的内陆文化和大河文化,而且也有悠久而丰富的海洋文化。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在名著《历史哲学》中说:尽管中国靠海,并在古代有可能有着发达的航海业,但是中国“没有分享海洋所赋予的文明”,海洋“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文化。” ⑤然而岭南海洋开发的历史,充分说明岭南不但具有犹如西方的海洋商业文化,还有独特的海洋农业文化,而且是中国和世界海洋农业文化的源地。
“岭南地区是中国和世界海洋文化的源地” ⑥,南越文化是中国海洋文化的先驱。古越人在河网纵横的三角洲及河流上谋生,进而走向大海,熟习水性,善于用舟,很早掌握了造船技术,远远走在中原之前,为此,他们的道德风尚及民性与楚人、中原人大相径庭。江河大海滋养了他们崇尚生猛、敢于冒险、勇于开拓的精神。
海洋文化,就是有关海洋的文化,就是人类源于海洋而生成的精神的、行为的、社会的和物质的文明化生活内涵。海洋文化的本质,就是人类与海洋互动关系及其产物。海洋文化不仅被单纯地看作地理意义上的文化现象,相对于陆地文化的局限性、偏狭性、保守性和落后性等,也被赋予特定的人文价值取向,海洋文化成为一种符号。海洋是人类的精神家园,飓风海涛激发人的勇气与想象,培养人们的冒险精神;海洋的流动性、变化性、宽广度,成为浪漫的、积极的、进取的心灵世界的代表。这些都构成了海洋文化气魄宏大、生机勃勃的特点,也构建了海洋民族豪迈、豁达、灵活、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和新观念的潜在心理因素。
顺德人敢想敢做、包容多元、开拓创新的精神与海洋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海洋文化有如下特征:就其内质结构而言,它具有涉海性;就其运作机制而言,具有外向辐射性与交流性,与异质文化之间有联动性和互动性;就其价值取向而言,具有商业性和慕利性;就其历史形态而言,具有开放性和拓展性;就其社会机制而言,具有社会组织的行业性和政治形态的民主性,相应地具有法治性;就哲学与审美内涵而言,具有生命的本然性和壮美性。
先进的海洋文化带来先进的海洋意识,而顺德人文精神正是这种海洋意识的体现:
1. 敢想敢做
顺德先民南越族是一个以捕渔和猎取海生物为其主要生活来源的海洋民族,素有操舟善斗、出海谋生的传统,与内陆带有官方的、政治性的航海活动不同,他们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者。人是陆生动物,海洋生活与大陆生活相比,增加了天然的苦难性,再加上海洋阴晴不定、飓风骇浪的威胁,不管是舟船航行还是渔捞作业,在当时生产力低下、科学技术不发达、对自然依赖性强的情况下,都有很大风险。人生的苦难从古越人身上延续到近代的顺德:据历史记载,顺德在几百年中经历了连年不断的荒山沙田、洪水猛兽、饥馑困顿的灾害。面临自然的强力,顺德人延续着南越人敢于抗争、不畏艰险、敢想敢做的精神,不仅用坚强的意志、勤劳的双手战胜着客观的挑战,而且形成了明清桑基鱼塘农业的高产模式和“南国丝都”缫丝业的兴盛局面。直到现在,人们喜欢说“可怕的顺德人”敢作敢为、务实灵活,“顺德模式”就是证明;顺德人从无到有发展起家电王国、制造之都、花卉之乡也是证明;一往无前的顺德人在思维深处浸透了海洋赋予的大无畏精神,力求做事臻于完善,没有想不到、更没有做不到,让我们看到了顺德人性格中令人敬畏的一面。
2. 包容多元
顺德人有“海纳百川”的广阔胸怀,这与海洋文化有其包容性、多元化是相融的。岭南地区北阻南岭,南临海洋,使其穷陆路交通而行舟船之便,文化的发展受北方中原文化的影响较少,而受海洋的影响较大,形成了顺德人开放、兼容、重商、世俗、多元的精神风貌。秦汉以来,中原人口不断潜入,宋元时期,移民及其后裔成为县境人口的大多数,使顺德民风也具备了吸纳兼容的特性。明朝建县后,随着经济、文教的发展,出外经商、做官的人增多,与外地的交流合作进一步增强,打破了小农经济以地域拘囿的状况,不同阶层的人士都善于吸取外界的长处以求发展进步。在清同治年间,就有五名顺德留学生远渡重洋来到美国留学,其后人们又积极引进蒸气机和缫丝及其代替手工操作,把蚕丝业推进到前所未有的高峰。足见顺德人心胸眼界的宽广长远。如今顺德是著名的侨乡,五大洲四大洋留下了他们扎根、开垦的痕迹,与此同时,他们也心系祖国、不忘家乡,踊跃回乡投资兴办实业、通过国际销售网络打开国外市场,热心公益事业,捐资助学,赤子之心,拳拳可感。
3. 开拓创新
新会梁启超曾言:“海也者,能发人进取之雄心;居陆者以怀土之故,而种种主系累生焉。试一观海,忽觉骤然万累之表,而行思想,皆得无限自由,彼航海者,其所求固在利也,然求利之始,却不可不先置厉害以度外,以性命财产为孤注,冒万险而一掷之。故久居海上者,能使其精神曰以勇气,曰以高尚,此古来濒海之民,所以比于陆居活气较胜,进取较锐”。梁启超此言也可用在顺德人的精神气质上:心胸广阔方能创意自由,方能放手干事业。顺德南越先民的航海活动、海滨生活展现了他们敢于探索、向外拓殖的海洋意识,象征着经验思维模式向创造性的思维模式的转换。农业文明社会的主体思维方式是经验型的,这种思维模式的特点是注重稳定性。海洋文化的生成空间为海洋,因而海洋展现出一望无际的开放姿态,并且海洋的不可占有性又形成了平等观念,海洋生活的风险性让人们具有忧患意识、以创新迎接挑战。
顺德敢于在改革开放中一马当先、发展商品经济的做法,吸引了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他1984年来到当时还是农业县的顺德,对顺德人率先养鱼、种蔗、种花,发展商品生产、逐步走向富裕的做法抱着欣赏与鼓励的态度;1992年,这位历史巨人在顺德发出振耳发聩的经典言论:“发展才是硬道理”、“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思想更解放一点”。这表明顺德人有变缓慢为高速的内存动力与创新,不愧于小平同志的期望与重托。顺德人的所作所为显示了南越民族的大气与包容。只有自强自信,敢于创新、取人之长,方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三 岭南壮县的状元文化
一方人才的兴盛与否,与地域、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条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宋元以来,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顺德作为省会广州的附邑,水路交通四通八达,得风气之先与地理之便,同时发扬敢想敢做、包容多元、开拓创新的人文精神,成为“民勤生而士务学”的“岭南壮县”,期间显示出开拓倾向的海洋民风以及由此衍生的浓郁的人文氛围,尤其有利于化育人才。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春风得意马蹄急”,“马前呼道状元来”。状元为中国科举时代进士科廷试第一名,是敢为人先的顺德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最高理想、最高荣誉。在顺德人的文化意识里,历来商儒并重,文风鼎盛,书院社学散布,宋代便出过状元张镇孙和粱伯揆,才士温若春、区仕横等。明中叶建县以后,更为重视文教,科举跃居全省前列。自景泰三年至清末,出过2088名举人,318名进士(其中状元两名,探花一名),394名武举人,111名武进士(其中武状元一名,武探花一名)。“昔日状元府邸,今日岭南名园”的清晖园便承载着百年来风流人物的喜忧沉浮,也从旁印证着时代的风云变幻。
求功名并非顺德有识之士的唯一选择,在这个自古充满创新意识、抗争精神与包容胸怀的岭南壮县,志士敢于冲破樊篱,行不拘于矩,追求人生新境界。铁骨铮铮的御史粱元柱怒斥魏忠贤祸国殃民,十九名顺德举人“公车上书”,黎简作诗“刻意轧新响”独步诗坛,苏仁山作画不落窠臼,以至李小龙从传统的咏春拳中变革出独门武功“截拳道”等,都是有力的例证。一代代顺德人自强不息、奋发拓展的事迹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熠熠生辉。今日的顺德,是千百年来顺德历史的延续和发展,当今举世瞩目的出色表现,离不开顺德精神的发扬与优良传统的继承。
深受海洋文明影响的岭南才士与革命勇士为中华民族的复兴作出了重要贡献。明朝的“海禁”形成了闭关锁国的局面,中国丧失了海上竞争优势,饱受西方殖民列强的欺凌和剥削。惨痛的经历,使我们立足黄色文化,开拓蓝色文明,这已成为知识界和文化界的共识。庄子在《逍遥游》中借用“北冥有鱼,化而为鸟”的鲲鹏在南冥自由翱翔的例子,阐述大小之辩与自由精神,大大开阔了上古人的视野,丰富了中国文化的内涵,确立了中华文化哲学思辩的深度及认识论的高度。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成为激荡着千年中华探索宇宙、挑战未来的欲望及勇气的源头。顺德职院环绕教学区的碧桂园湖水面开阔、波澜不惊,意在培养学生“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品格,这成为顺德人乃至中华民族比附大海、以海为胸怀的精神源头。
注释:
①张解民,叶春生.顺德文丛·话说顺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1.
②刘安.淮南子[M].阮青.注释.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7.
③桓宽.盐铁论校注[M].上海:古典文学出版,1958:335.
④露丝.本尼迪克.文化模式[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 36.
⑤黑格尔.历史哲学[M].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56:146.
⑥孙关龙.岭南:中国和世界海洋文化的源地[J].学术研究,1999,(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