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建设文化强国,增强我国文化软实力,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以激发全民族文化创造活力为中心环节,进一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 [1]这就为我国的文化建设确立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基本原则,而如何把党的这项基本原则有效贯彻到我们的日常工作中去,也成为当前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
马克思文化哲学中有着丰富的以人为中心的文化创造和文化功能理论,深入解读并充分利用这些理论对于解决我国当前文化建设中的重大课题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一、马克思之前的文化哲学与人类主体性的缺失
马克思之前的文化哲学主要包括宗教文化哲学和理性主义文化哲学。由于时代的限制,这两种文化哲学或者把人类主体消解于上帝的创造,或者异化为绝对理念,从而造成了文化创造过程中人类主体性的缺失,但同时,以黑格尔为代表的理性主义文化哲学中的主体能动性思想和辩证法理论也为马克思实践论文化哲学的产生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源泉。
关于文化的产生,最早的观点是宗教哲学坚持的上帝创造论,古罗马帝国时期的教父哲学家奥古斯丁和意大利经院哲学家阿奎那是最主要代表。奥古斯丁声称上帝不用任何工具,仅仅用语言就创造了整个人类文化:“哪一样存在的东西,不是凭借你的实在而存在。因此你一言而万物资始,你是用你的‘道’——言语——创造万有。” [2]阿奎那在继承了前人创世观的基础上,加以自己的理论创新,在其存在论学说的基础上论证了造物主上帝的唯一性。上帝是“一个不受其他事物推动的第一推动者”、“一个最初的动力因”, [3]他认为整个人类文化包括人类本身都是受造于上帝,上帝是万物存在的根本原则,万物因上帝而产生,同时也依赖于上帝而存在。
文化的理性创造论以康德和黑格尔为代表。康德认为人类文化产生的本源在于主体所具有的先天形式,先验自我意识在人类文化的形成过程中起着基础和核心作用。他说:“我们不妨试试,当我们假定对象必须依照我们的知识时,我们在形而上学的任务中是否会有更好的进展。这一假定也许将更好地与所要求的可能性、即对对象的先天知识的可能性相一致,这种知识应当在对象被给予我们之前就对对象有所断定。” [4]这样,康德通过对人类理性的批判,第一次确立了理性主体在文化创造中的主体性地位,但同时又由于过分痴迷于纯粹理性,从而在主体和客体、现象界和自在世界之间划开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使作为文化创造活动对象的实实在在的自在世界成为一个极端抽象、完全空虚的幽灵。失去改造对象的人类主体也同时被虚无化了。
为了解决康德文化哲学的难题,黑格尔采取把唯心主义绝对化的方法,提出绝对理念这一概念并把绝对理念作为唯一实体,把包括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在内的一切客观存在的文化成果都看做是思想的产物。他说:“客观性是指思想所把握的事物自身”, [5](P120)“理性构成世界的内在的、固有的、深邃的本性,或者说,理性是世界的共性”。 [5]P(80)由此可见,黑格尔通过把唯心主义绝对化的方法解决了文化主体和文化客体的统一问题,彰显了主体的能动性,但他提出的用以统一主客体的绝对理念使他仍然难以摆脱唯心主义的窠臼。
二、马克思文化哲学与人类主体性的回归
对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文化哲学的缺陷,马克思做了深刻的批判:“对他来说这个自然界不过是在感性的、外在的形式下重复逻辑的抽象概念而已,他重新把自然界分解为这些抽象概念。” [6]同时,以黑格尔为代表的理性创造论者看到了人类理性在文化创造过程中的主动性和能动性,提出了文化创造活动是一个主体和客体相互作用的辩证发展过程,这些合理思想也为马克思文化哲学所继承。在批判继承唯心主义文化哲学的基础上,马克思提出了立足于实践的文化哲学,确立了文化哲学的主体向度,实现了文化发展中人类主体性的回归。
(一)人化——文化的创造
马克思认为只有处在各种社会关系中的人才能够有意识、有目的地通过物质性实践活动改造世界,创造文化:“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是整个现存感性世界的非常深刻的基础。” [7](P77)物质文化、精神文化无不是人类实践活动的成果。
物质文化是人类通过实践活动改造自然界取得的物质性文化成果。自然界是人类从事一切文化活动的必要的物质基础,因而相对于人、人类社会来说,自然界无疑具有先在性、客观性。但同时,人类为了获得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又必须持续不断地从事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活动,自然界又成为人类认识和改造的对象,成为人类实践活动的客体。人类文化的发展过程就是这样一种人与自然界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永恒发展过程,完全脱离人的文化实践活动的自然界对于人类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被抽象地孤立地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 [8]精神文化同样也是人类实践活动的结果。人是社会的人,人类从事改造自然界的生产劳动,必须依靠一定的社会关系:“为了进行生产,人们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才会有生产。” [7](P344)人们在处理生产关系、调解生产矛盾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制度、法律、道德等精神性文化成果。同时,人类各种实践活动的深入和扩展也有力地推动了科学、技术和管理方式的产生和进步。
关于文化的产生,正如马克思所说:“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已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 [7](P48)这里的“感性世界”也就是人类所创造的包括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在内的文化整体,人类现实的实践活动就是文化产生及发展的真正源泉。这样,马克思就把文化(感性世界)置于实践的根基之上,把文化看做是自然界的人化即人类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这就还原了文化本真的现实性和客观性,揭示了文化产生的真谛。
(二)化人——文化的功能
人类创造文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化人,也就是维持自身的生存,提升自身的能力,抚慰自身的心灵,改善自身的生活,因此不能对人类主体的生存和发展起到推动作用的文化成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马克思实践论文化哲学立足于人类实践,恢复了人类主体具有客观实在性的本真存在,揭示了文化主体和客体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和相互促进的辩证关系,文化成果对人类发展所起的重要作用即其化人的功能就一目了然了。
首先,物质性文化成果为人类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基本的物质保障。这里的物质保障一是指基本生活资料,马克思说:“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 [7](P78-79)二是指以生产工具为代表的生产资料,生产资料不断的发展创新大大提升了人类改造客观自然的能力,提高了人类进行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创造的生产效率。
其次,制度性文化成果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必要的体制保障。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7](P60)也就是说,人的本质属性是其社会性,不同的社会制度或同一个社会制度的不同发展状态必然对人的生存和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促进或阻碍作用。马克思根据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生产资料的占有制度及其对人的发展所起的作用把人类社会划分为三个阶段并指出了人类社会从低级到高级不断发展的必然性:“人的依赖关系”阶段和“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由于具有本身无法克服的基本矛盾必然会由第三大社会形态即共产主义社会所替代。在共产主义制度下,劳动者不再被强制劳动,而是从事“真正自由的劳动”。而由从事自由劳动的人们所构成的社会才是真正的“自由人联合体”,也只有在这种社会中,才能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另外,以科学技术和价值观为基本内容的精神性文化成果为人类发展提供了智力支持和社会导向。科学技术是在人类长期的探索实践中形成的关于事物的本质和自然规律的深刻认知。马克思对科技在提高人的素质,促进人和人类社会的发展中的作用是非常重视的,正如恩格斯所说“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 [9]价值观的重要性在于直接决定一个人的社会行动和精神追求。马克思认为,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阶级,如果没有属于自己的进步的价值观的引导,那就必然会受到其它价值观甚至是敌人或者敌对阶级的价值观的束缚:“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隶属于这个阶级的。” [7](P98)其结果就是个人或阶级的主体性和自由个性的缺失,从而使个人或者整个阶级的解放和发展受到严重的限制。
三、马克思主文化哲学的当代价值
马克思文化哲学彰显了人类主体在文化发展中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明确了人的全面发展才是文化建设的起点、目的和最高价值追求,这对于我国“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一)马克思文化哲学揭示了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本质要求
马克思文化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则是我们党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因此坚持人民主体地位不仅是马克思文化哲学的基本理念,也必然是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事业的本质要求。
马克思文哲学科学地阐明了人类文化的真正创造者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确立了人民群众创在文化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坚信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人类文化创造的主体,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作为自己的科学理论依据,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来分析历史发展的基本矛盾和基本规律,始终牢牢把握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基本观点和要求。党的十八大突出强调了文化建设要坚持人民的主体地位,党的十八届三中全明确了在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中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都表现出党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和马克思文化哲学理论的科学把握和高度自觉。
马克思文化哲学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充分揭示了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清醒认识到人民是我们国家的主人,是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事业的主体和核心,惟其如此,才能将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战略,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推向前进,完成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使命。
(二)马克思文化哲学明确了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根本目的
马克思文化哲学指出,人民群众是人类文化的创造者,所有的文化成果都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结晶。人在客观的文化创造实践活动中始终贯穿着主体的能动性和目的性,人类的文化创造实践活动又包含着人对文化成果的价值追求,也就是说,一切文化成果都是为人的,人的发展是文化建设的首要任务和终极目标,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文化的进步与人的发展又是辩证统一的:只有切实满足人的发展需要,提高人从事社会实践活动的能力,文化成果的社会价值才能得以实现;也只有实现了文化成果的不断更新与进步,才能为人的发展提供必要的文化支撑和更好的社会条件。
马克思从历史的维度解析了人的发展和人类文化发展的关系,指出了文化发展的终极价值目标是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这既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也是社会主义社会文化发展的根本导向。我国目前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与共产主义社会那种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高度发达的发展阶段还有很大的差距。如何处理当前的文化建设与文化高度发达的理想目标的关系、人民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与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关系是现阶段文化建设和人的发展问题面临的主要任务。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战略正确把握住了以上两个方面的辩证关系:它不仅明确了文化强国建设的具体内容,而且强调了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的方向的必要性;不仅突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而且提出了文化强国建设的具体要求和具体举措。因此,“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战略任务的提出,是党经过对中国文化发展历程经验教训的深刻反思,提炼出来的一种符合当前实际的实践理念,对于我国人民物质文化生活和精神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马克思文化哲学指明了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根本途径
马克思批判继承了黑格尔能动的的辩证法思想,揭示了文化创造是一个文化客体和文化主体相对独立、相互制约同时又相互作用、相互促进的辩证发展过程。一方面,文化有其内在的因果性、延续性和客观性,这是文化自身所具有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性;另一方面,丰富多彩的文化又是人类有目的的、能动的实践活动成果的历史积淀,文化的产生和发展又具有一定的主观性、合目的性。因此,文化的本质就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辩证统一。
揭示和利用文化发展的规律性是我们进行文化建设实践活动的首要条件。对文化的本质、文化的特征和文化的发展规律认识得越深刻、越准确、越全面,我们从事文化实践活动的自由自觉程度就越高。当人们立足于对文化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的必然性认识成功创造了丰富的文化成果,极大地满足了自身需要的时候,也就不断地推动着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
尊重和发挥人民群众从事文化创造实践活动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是文化建设的基本途径。劳动也即文化创造实践活动是一个能动的、合目的性的价值追求活动,这个活动是人类及人类社会产生的源泉,也是人类及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人们为了满足自身发展的需要,不断创造出丰富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而人们原有的文化需求的满足又会带来新的、更高级的文化需求,这些不断发展的文化需求既是人们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实践活动的结果,同时也是推动人们在文化创造活动中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发挥的动力。
可见,文化创造实践活动既要符合人类文化发展的规律,又要符合人类自身及人类社会发展的目的。探寻文化发展的规律是为了建立和完善文化发展的体制机制,强调文化发展的合目的性则是为了满足人们对文化成果的不同需求,充分调动人们建设文化强国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辩证统一充分体现了制度创新和人文关怀的辩证统一。
建国以来,我国在文化建设上曾经出现过一些不容否定的失误和不足。比如:片面强调集体观念而忽视个人文化追求;片面强调物质文化建设而忽视精神文化建设;片面强调政府职能而忽视人民群众主体作用。究其根源,这些失误和不足都与在不同程度上脱离马克思文化哲学理论指导有关。十八大以后,党在文化建设上重新确立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这是向马克思文化哲学理论的真正回归。我们相信,在马克思文化哲学理论的指导下,我国的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也必将取得更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