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恶魔到天使

季梦宵

摘 要：妮可·罗宾是《海贼王》中着墨最多的女性形象，并在以路飞为首的草帽海贼团的冒险历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的形象经历着从“恶魔”到“天使”的转变，这种中分裂式的转变可以说是男性叙事的必然结果，以女性主义的立场，从男性叙事的角度来分析罗宾加入草帽团前后形象的分裂，可揭示女性在男性叙事中的从属地位。

关键词：妮可·罗宾；分裂；女性主义；男性叙事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2-0145-02

在男性文本中，女性形象只有两种：天使与恶魔。天使即那种纯洁善良、容易掌控的女性形象，恶魔则相反，指那种神秘危险、难以掌控的女性形象。《海贼王》中的妮可·罗宾在加入以路飞为首的海贼团前后呈现出从“恶魔”到“天使”的形象的巨大转变，也可以说是一种分裂，这种分裂的背后是男性叙事的策略。

一、从恶魔到天使的分裂

妮可·罗宾可以说是日本动漫《海贼王》中着墨最多的女性形象。如果我们把加入草帽团之前的叙述当作人物的正传的话，从她在TV版67集的第一次出场到真正意义上地加入主角路飞的草帽海贼团，中间一共经历了大约130集，漫画版于114话第一次出场，到真正加入草帽团，经历了近300话。这样的篇幅，甚至远远超过了《海贼王》中公认的第一女主角娜美（TV版1—44集，漫画版8—94话）。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罗宾可以说是草帽海贼团里最“难搞”的一个，她先是从敌方阵营里叛变过来到草帽团，自己要求加入（其他船员都是船长路飞邀请加入），事实上是权宜式的合作，到后来背叛草帽团，再到后来澄清背叛原因，到被草帽团全体营救她，到真正地加入草帽团，可谓委婉曲折。

以真正加入草帽团为界（TV版约311集，漫画版约398话），罗宾的形象经历了从“恶魔”到“天使”的转变，这样的转变可以说是一种形象上的分裂。在真正加入草帽团之前，罗宾被视为一个“恶魔”，8岁时的悬赏金额就已经高达7900万（悬赏金的高低意味着对世界政府的威胁程度），她聪明独立，坚强能干，心思细密，诡计多端，又有着奇异的特殊能力，靠着不断地背叛自己的组织生存，虽然被悬赏却一直没有被抓到长达20年。而且关于为何年幼的她就有如此之大的破坏力，也一直是个迷。

她一开始是作为草帽团的敌人出现的，是地下暗杀组织巴洛克工作社的副社长兼最高司令官，她奇怪的能力（像花瓣一样让身体的任何部位像开花一样长在视线范围内的任何有形体的事物上并做出攻击或其他用途）令她非常善于偷袭，让草帽团大为头疼。所属的组织被路飞等破坏掉以后，她表示自己无处可去，要求加入草帽团，在遭到路飞以外所有船员的反对以后，迅速而轻易地收买了全体船员。自荐时说自己最擅长策划暗杀。在之后的冒险中，罗宾不止一次地展示了自己的聪明能干，分析尸体的头盖骨，知识渊博，能读懂历史铭文，为与福克斯海贼团比赛屡败的草帽团挽回局面。逼弗兰奇入伙时，使出的诡计，出人意料却极为有效。TV版她自荐上船的一集名为“危险的香气”，一个样貌美丽、行动诡秘的女人。

随后罗宾背叛了草帽团（TV版约第240集），不声不响地背叛后，将暗杀令人尊敬的市长的黑锅丢给草帽团，然后悄然离开，绝决地与草帽团为敌，再一次展示了她的聪明机智、行动诡异。

《海贼王》作者尾田荣一郎曾在论坛上说“如果草帽团是一个家庭的话，罗宾是妈妈……路飞是第四子……”。加入草帽团前的罗宾哪里有“妈妈”的样子，加入草帽团之后的罗宾才更加符合一个“妈妈”的形象。

诚心诚意加入草帽团的罗宾，对伙伴们敞开了心扉，以她之前以船员的职业来称呼，如“船医先生”“厨师先生”“航海士小姐”，这时却直接称呼名字如“乔巴”“山治”“娜美”。这个阶段的罗宾再也没有了狡邪的眼神，惊人的诡计，在战斗中不堪一击（这时的罗宾悬赏金是8000万，草帽团第三战力山治是7700万，却总是比山治先倒下），只剩下了美丽的面孔和柔性的气质，诸如温柔、友爱、善良、包容等特质。两年修行以后的罗宾，其女性特征更是被展示到极致，如更加丰满的胸部、飘逸的长发、白皙的皮肤、色彩艳丽的印花长裙以及红色的高跟鞋。

她更多的是在甲板上浇花，在太阳伞下喝茶看书，对着打闹成一团的淘气船员笑而不语，陪路飞到陌生的岛上去冒险，吃到好吃的肉会喂给路飞吃，陪娜美逛街，替乔巴买甜点。

二、男性叙事下的性别整合

《海贼王》讲述的是阳光自信的男孩路飞以成为海贼王为目标与伙伴们在大海冒险的故事，属于励志热血动漫，从作者到主角都是男性。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作品是带有男性叙事色彩的。在男性的叙事中，秩序之外的女性最终都要被带入到秩序之中来，带她们进入秩序的往往是那个作为英雄的男性角色。在这个意义上，罗宾形象的分裂就不难解释了。

作为“无父”的女性（幼年丧父，事实上的父亲缺席），罗宾显得独立而自由，她靠着自己的聪明与狡狯逃避世界政府的通缉长达20年，虽然生存艰难，她却仍然坚强独立地活着，并心怀梦想（找到真正的历史正文，发现空白历史）。但从另一方面讲，罗宾这样靠不断背叛组织求生的方式，让她始终游离在秩序之外。

从与草帽团的关系来说，从敌对到归顺到背叛到再次归顺，中间加入了一场营救罗宾的行动，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司法岛战役”，这是草帽团发展史上的关键点，同时，这场战役与营救艾斯的“顶上之战”被视为《海贼王》中迄今为止最精彩、最声势浩大的两场战役。营救罗宾标志着与世界政府为敌，而营救艾斯标志着与海军总部为敌。值得注意的是，有了与世界政府为敌的先例，与海军总部为敌也显得并不突兀，甚至是顺理成章。而按照时间顺序往前推，就会发现，与世界政府为敌的缘由是为了营救罗宾，营救罗宾的缘由是罗宾愚蠢而天真地以为牺牲了自己就可以换取草帽团全员的平安。换句话说，罗宾犯的错致使路飞一伙与世界政府为敌。在线性时间转折的重要关头，由女人制造“因”，由男人享受“果”，已经成为一种套路。路飞成为海贼王的梦想必须要通过与海军总部战斗、与世界政府战斗以及与其他海贼团战斗才能得以实现，这是故事的主线，也就是说与世界政府为敌是必然的事情，然而在叙事中却将这个因由推给了罗宾。在男性的叙事中，女性不仅要承受苦难，而且要承担责任。

同时，司法岛战役是主角路飞战斗力提升的关键节点，二档、三档的发动以及海军六式之一的掌握都是在这次战役中实现的。罗宾作为引发这场战役的人，从功能上说是给路飞等人战斗力的提升提供了一个契机。完成了这个功能的罗宾，就完成了引领主角走上英雄之路的任务，之后便即隐退于英雄的身后。

在营救罗宾的同时，她背叛草帽团的真相揭开，并加入了她童年经历的展现，罗宾生活的岛屿因为岛上居民大多是历史学家，掌握着揭开不为人知的百年空白历史的本领，对世界政府来说，意味着不愿世人知晓的历史有着大白于天下的潜在危险，因而整个岛连同所有居民被毁灭，罗宾作为唯一逃出来的历史学家被通缉。因此，8岁时摧毁6只军舰，只是世界政府为了捉住她而强加给她的神话。真相大白之后，她的神秘性连同危险性一起被去除，罗宾并非一个独立坚强的女人，而是一个值得同情并需要帮助的女孩。

罗宾一直被“是不是应该活下来”的问题困扰，因为她从小就被贴上“恶魔之女”的标签，被人唾弃，被人出卖，被人瞧不起。当她在路飞“快说你想活下去”的呼唤下，大声喊出“我想要活下去”的时候，她的价值已得到确认和肯定，而确认她价值的正是路飞，这个绝对的男性主角，这个秩序的代言人。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罗宾“想活下去”的念头是路飞给的，而不是自己的意志，路飞认为她不是恶魔，路飞认为她应该活下去，路飞想让她活下去。当然，世界政府代表着另一种秩序，在这种秩序下，她是唯一掌握着读懂历史铭文的本领的、有可能揭开空白历史真相的危险的存在，是恶魔，必须要死去。路飞代表的秩序可以给她价值的肯定，也可以让她继续追逐梦想。在文学中，也是在现实中，女性们只有两条出路，要么冒充男性进入秩序，要么雌伏。否则只能是无意义、无称谓、无身份，莫名所生所死之义。对于罗宾来说，这时的她，靠自己的能力生存已经不可能，只有雌伏。即便死去也是无意义的死。因此她归顺到路飞的海贼旗下，也可以说是被纳入到路飞代表的秩序中。

此外，对比营救艾斯的战役就会发现，艾斯作为海贼王的儿子（身上确实流着恶魔的血）也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被生下来”，而收养他的爷爷告诉他“活下去就会找到答案”，罗宾则不然，曾救了她性命的朋友告诉她说“人不可能一直孤单一人，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愿意保护你的伙伴”，这句话罗宾一直记得，而路飞就是那个“愿意保护她”的伙伴；艾斯和罗宾都流着泪说“想活下去”，而艾斯的时候并没有人要求他说“想活下去”，因为这是他历经多年自己找到的答案，他认为自己应该活着。由此可知，艾斯活下去的意志是自觉的，是肯定自我价值的结果，罗宾活下去的意志是被赋予的，是他人肯定她价值的结果。

最后，归顺路飞的罗宾，告别了她秩序外的游离，却也告别了独立的个性，她将生命托付给船长路飞，那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英雄，她为他战斗。她虽然心怀自己的梦想，但不难看出，她连同她残存的梦想也都依附在了路飞的身上。随着剧情的发展可知，所有真正的历史文本都被放在了伟大航路的尽头，也就是说，路飞到达伟大航路的尽头，找到大宝藏之时，就是成为海贼王之时，也就是罗宾找到历史文本，实现梦想之时。因此，罗宾梦想实现与否，何时实现，全要看路飞的梦想能否实现以及何时实现。而她此时要做的，就是带着她日益美丽的面孔，安静地做一个“有帮助功能的物品化助手”就够了。

从这个层面上看，与其说罗宾是草帽团大家庭的“妈妈”，倒不如说是一个“女儿”，在高大峻拔、给她第二次生命的“父亲”的身影下，守护着残存的梦想。

参考文献：

〔1〕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2〕屈雅君，执着与背叛——女性主义文学理论批评与实践[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

〔3〕李恒基，杨远婴.外国电影理论文选[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06.

（责任编辑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