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怡 希
(浙江师范大学 初阳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留学日本对郭沫若诗歌创作的影响
文 怡 希
(浙江师范大学 初阳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青年时留学日本的经历对郭沫若诗歌创作的思想、风格与取材都有重大的影响。从诗歌文本鉴赏的角度,分析留学经历对郭沫若诗歌内容与风格的影响,主要包括日本大正时期的文学思潮对郭沫若诗歌创作的影响,日本风物对郭沫若诗歌取材与诗人文艺观的影响以及留学日本的生活经历对诗人和诗歌发展方向的影响。
郭沫若;诗歌;大正文学思潮;日本风物;留学日本
网络出版时间:2015-07-07 10:59
与同时代的知识分子相较,郭沫若在日本的时间几乎是最长的,但他的文字很少直接描写那个生活了20年的国度,而是热烈表达对西方文学的倾心;在现实生活中对日本文化也尽量疏远,包括避见友人引见的日本著名文艺理论家厨川白村、作家佐藤春夫和秋田雨雀等人。总之,“郭沫若与日本”相关的史料十分少见,但这并不能说明郭沫若的文学创作与日本毫无关联。事实上,他的诗歌,不管是思想、风格和取材,都与其留学日本的经历密切相关。文章选取了郭诗中的3个重要意象——“太阳”、“海”和“女神”,对应地叙述日本大正时期的文学思潮对郭沫若诗歌创作的影响;日本风物对其诗歌取材与诗人文艺观的影响以及留学日本的生活经历对诗人和诗歌发展方向的影响。值得一提的是,相较于其他研究“郭沫若与日本”的文章,笔者更侧重从诗歌文本鉴赏的角度,分析留学日本的经历对郭沫若诗歌创作的影响。
1920年出版的《女神》,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的新诗集,文学成就与历史地位毋庸置疑。在“五四”文坛上,这部著作契合了一代青年学子的心跳,引领了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发展。然而,那时的郭沫若远在日本,不仅没有直接参与“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甚至处于与“五四”和新文化建设脱轨的状态。郭沫若于1914年赶赴日本求学,1924年归国,日本海隔开了郭沫若与国内的文学革命热潮,却无法阻碍他响应“五四”运动的时代精神;其以热情奔放、自由创造和对民主科学的呼喊,成为中国新诗的奠基人。这契合绝非偶然,恰恰说明郭沫若留学所处的日本大正时期,其社会环境、文学思潮与中国的“五四”时期极其相像;而日本大正文坛对郭沫若文学创作的影响,绝不亚于“五四”运动对中国知识分子的震撼。
日本的大正时期时间短暂,但呈现出经济社会与文学领域的双重繁华。那个时期的日本社会顺应了世界范围内的民族自决浪潮,以民为本的“大正民主主义”思潮成为社会主流;在思想领域,日本知识分子中产生的“可以规定为教养主义、文化主义、人道主义”的文化主义思潮影响深远;而文学领域则以“白桦派”为代表,主张以“通过个人或者个性来发挥人类意志作用”为指导思想,且始终贯穿着人道主义和理想主义精神。对于这一时期文学的发展,佐藤春夫曾定义为“在自然主义思潮倡导的个性主义基础上,致力于以重新建立自然主义曾极力破坏的美与伦理为目的的各种艺术活动的一个时代”[1]215。这样一个推崇个性主义的破坏与创造的年代,正是郭沫若诗歌诞生的土壤。笔者以“太阳”意象为切入点,从3个层面循序渐进地展现日本大正新思潮在郭沫若诗歌中的翻滚——从《天狗》的吞食太阳破坏旧社会的束缚,到新浪漫主义影响下《女神之再生》等诗歌对“创造新的太阳”的呼喊,再到“我是太阳”,均与日本私小说同个人主义思潮有割不断的联系。
首先,是吞食太阳的《天狗》跃出文坛,破坏旧社会的束缚。正如新文化运动打出“剔除旧文学、建立新文学”的旗帜,一开篇,郭君就大肆咆哮:“我是一条天狗呀!”周作人提倡“人的文学”,而郭沫若的“天狗”,把日月吞了,把一切吞了——吞食一切,即破坏一切。接下来,诗人喊出了时代最强音——“我便是我了”。这句简单直白的诗句,一直被奉为经典之语。据了解,许多地方对于这一呼喊是作泛神论的解释,然而,笔者还是更愿意从灵与肉的统一及人的破坏与重生的象征意义上来理解其内涵。“我便是我了”,而我又不仅仅是“我”,我是集聚了全宇宙能量、有大梦想、有大精神的“我”,我是打破了旧我、塑造了新我的“我”。在疯狂的“飞奔”、“狂叫”和“燃烧”中,我像烈火一样炽热,我像大海一样磅礴,我像电气一样闪耀,“我的我要爆了”!从诗歌前半部分的不断吞食、不断内化以强大自我到后半部分不断奔驰、不断自我消解,“我”达到了热情的极点,过剩的生命力几乎要迸射四溢了。这才是青年人该有的热情与勇气,力量与姿态。
其次,正如开篇所说,这是一个破坏与创造的时代,既然“太阳”已经被吞食了,那么就去创造新的太阳。在创作社成立之前,陶晶孙曾问郭沫若今后的文学方针,郭的回答非常干脆:“新罗曼主义。”新罗曼主义,即新浪漫主义,是创造社对20世纪末欧洲文艺思潮带有日本特色的理解,后来发展成为创造社的一个重要标志。对于这一新思潮,《近代文学十讲》中指出其倾向是“发挥天赋的个性和独创性,强烈的清新的主观,摄取真和美的努力”[2]115。在此基础上,郭沫若加上自己的个人理解,认为新浪漫主义是指:“浪漫主义跟现实主义有机结合起来,侧重于主观的创造与激情、幻想的表现,带有新鲜生动的进步内容。”[3]103同时,郭沫若也以其诗歌创作践行着日本新浪漫主义原则,其中,《女神之再生》可谓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有机结合”的典范之作。
《女神之再生》这篇诗剧,取材女娲补天和共工、颛顼之战这两篇中国古代神话,借古人的骸骨反抗现实的黑暗。该诗的创作有鲜明的现实背景:共工象征南方,颛顼象征北方,两者的战争则象征当时中国的南北战争,并表达了欲图在这两者之外建设一个新中国的愿望。在诗剧中段,还有荷耕具穿场而过的农叟一人,代表广大农民群体,喊着“我的心血都已熬干”,悲叹战争又起,生不如死——“黄河之水几时清?人的生命几时完”;有牵牛羊穿场而过的牧童一人,代表被军阀压榨的百姓,悲呼“啊,我不该喂了两条斗狗,时常直解争吃馒头,馒头吃尽了吃羊头”;还有执武器的野人之群,“毛头随着风头倒,两头利禄好均沾”,是被诗人讽刺的墙头草之辈。可见,诗剧中无论是揭露统治阶级的真实面目,还是还原战争下人民的生存状态,都富有浓厚的现实主义色彩。
而另一方面,诗歌中最重要的角色——女神,则是浪漫主义的化身。在这里,郭沫若发挥了“天赋的个性和独创性”,改编神话——集真善美于一身的众女神们,不再补天,而是彻底破坏,重新创造:“新造的葡萄酒浆/不能盛在那旧了的皮囊/我为容受你们的新热、新光/要去创造个新鲜的太阳。”天既破,何再补,时代已经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口子,我们又怎能再安心苟活于黑暗苍穹之下。“那样五色的东西此后莫中用了/我们尽他破坏不用再补他了/待我们新造的太阳出来/要照彻天内的世界,天外的世界/天球底界限已是莫中用了。”在“天狗”吞食太阳之后,郭沫若更加汪洋恣肆地喊出了时代的声音:我们要创造新的太阳!可见,以《女神》为代表的郭诗,不愧是主观的创造与激情、幻想的化身,并且“带有新鲜生动的进步内容”,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改革创新,创造了“新浪漫主义”的太阳。
再次,除日本大正时期的破坏与创造精神之外,郭诗还呈现出个人主义文学的浓厚色彩。大正时期,“私小说”作为日本个人主义文学的代表,开始在日本文坛发光发热。从田山花袋的《棉被》到志贺直哉的《和解》,“私小说”文学的个性主义和主观性被无限放大,成为大正时期文化界小说创作的一种共识。在其影响下,郭沫若的小说创作自我主义色彩浓厚,如《漂流三部曲》等小说,多取材于自己真实的生活境况,偏重内心情感流露,被冠以“身边小说”之名。而事实上,其诗歌也不可避免地带有“私小说”的色彩,最突出的即诗歌中“我”的“表白”。
于是,在郭沫若笔下出现了29行皆以“我”字开头的《天狗》,这在中国诗歌史上前无古人。类似的,《我是个偶像崇拜者》中的9句诗又同样皆以“我”字开头,一气呵成,大呼“我是个偶像崇拜者哟……我崇拜偶像破坏者,崇拜我”!“我”一边呼喊出自己的心声,毫无顾忌地表达对大自然、对文化名家及对精神和物质的崇拜;一边自信地将自己展现在世人面前,并且毫不羞涩地表达对“我”——这一独立个体的崇拜。
对海的描写,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很少出现,即使像李白这样的豪迈浪漫之人,也只能吟咏“黄河之水天上来”,无处去寻那海的壮阔。冰心也曾借她作品中的人物诉说:“中国的诗里,吟海的真是不多,可惜这么一个古国,上下数千年,竟没有一个‘海化’的诗人。”而郭沫若诗歌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中国诗歌史上的空白。虽然这位诗人的故乡远处内陆四川,连湖泊都甚难看到,更不要说吟咏海洋了,但10年的岛国留学生涯,完全改变了其诗人情怀,这也可见留学日本对其诗歌创作的影响之大。
在《三叶集》郭沫若回复宗白华的第一封信中这样说到:“我想诗人底心境譬如一湾清澄的海水,一有风的时候,便要翻波涌浪起来,宇宙万汇的印象都活动着在里面……大波大浪的洪涛便成为‘雄浑’的诗……小波小浪的涟漪便成为‘冲淡’的诗……”[4]7以海作喻,这其实也代表了郭沫若诗歌的两种风格——雄浑热烈和冲淡秀美。而这两种风格,无一不和日本风物、日本文化及其培育的诗人情怀息息相关。
郭沫若的诗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雄浑热烈。“山体严格律,海是自由诗”,郭沫若的诗,是火山喷发式的,如《立在地球边上放号》中海的洪涛让诗人感到力的号召——不断地毁坏,不断地创造;又如《晨安》一诗以“晨安!常动不息的大海呀”开篇,随即以海纳百川的广博胸怀,将“我”的声音传至四方——从年轻的祖国开始问安,跨过俄罗斯、印度、欧洲和美国,最后回到日本,展现恢宏的视野与胸怀;而在《凤凰涅槃》《天狗》及《浴海》等诗中,其句尾的感叹号,不时流露的“啊”、“哟”和“呀”等感叹词也是郭沫若诗歌的一大特色,直观表达了其情绪的高涨和情感的激昂。
居住在博多湾边,日本岛国风光的秀丽欢畅和社会氛围的开明开放都伴随着海风吹进郭沫若心中,逐步形成了诗人不受禁锢的诗歌创造理念,成为其文字喷薄的源泉。与格律诗派诗人不同,郭沫若认为“诗这样东西似乎不是可以‘做’得出来的”[4]6。为此,他总结了自己作诗的一个方程式,即“诗=(直觉+情调+想象)+(适当的文字)”[4]8。这其中,前三者的Ihalit便是人的问题,而Form则是艺的问题。这种重情感喷涌而忽视诗体结构及韵律的文艺观,一方面体现了诗人在大海孕育下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创作风格,契合了青年人的创造热情;另一方面也正如闻一多的批评一般,少了些字句锤炼与格律讲究,也造成了《女神》由历史走向现代过程中魅力骤减的现状。不过,郭沫若本人对这种批评则不以为然:“没有看过海的人或者是没有看过大海的人,……或许要嫌它(郭诗)过于狂暴……这是海涛的节奏鼓舞了我,不能不这样叫的。”[5]
郭沫若的诗也是微风拂过的海,冲淡秀美。日本文学的一大特点在于对自然的观察和表现都是非常敏感、纤细的。大自然在日本文学中既是一种素材,更是一种美感。从日本第一部总歌集《万叶集》到松尾芭蕉、正冈子规等的俳句及和歌,日本诗歌保持着一种来源于大自然的冲淡雅致的美感。在这种文学氛围的熏染下,郭沫若的诗歌也不乏对自然的细致观察与感悟,形成冲淡秀美的风格。因此,一方面,类似日本徘句中对四季变化表现出的倾心描写,郭沫若也创作出了用春季题的《春潮》,用夏季题的《浴海》,用秋季题的《鸣蝉》,用冬季题的《雪朝》等;另一方面,郭沫若描写自然的诗歌,还颇富简洁而含蓄、淡雅而富于余韵的诗风。如《晴朝》一诗,“池上几株新柳/柳下一座长亭/亭中坐着我和儿/池中映着日和云”,如此静谧闲适的画面,简洁淡雅的情致,不禁让人联想到李白的《独坐敬亭山》。又如《石佛》一诗,“海雾蒙蒙/松林清净/小鸟儿的歌声/鸡在鸣/松林顶上/盘旋着一只飞鹰”,几处景物的叠写,使山间清新气息与古寺余韵自然流露而出。
不过,宁静的海毕竟还是海,仍有它的深度与广度。通过对西方诗歌创作的学习,郭诗在淡雅之外还有一种海纳百川的开阔境界,而海,也成为郭诗最常见的意象。在《辍了课的第一点钟里》中,海象征着自由,因此工人把“我”解放了,让“我在这海岸上跑去跑来”,使“我”感到了回归自然、回归自由的无比欢畅,同时也礼赞了工人阶级,颇有惠特曼之风;在《夜步十里松原》中,“海已安眠了”,那画面,好似歌德的《大海的寂静》,那情怀,好似泰戈尔的《孟加拉掠影》,灵魂与自然建立了亲密的友谊;在《日暮的婚筵》中,太阳是新娘,海水是情郎,这是借鉴了海涅的《北海·落日西沉》一诗——“太阳是个美女/有出众的品貌/下架年迈的海神”,色彩明丽,情调清雅辽旷,表现了自然之美、人情之美。
总之,郭沫若这位“海化”的诗人,曾直接否定他的诗歌带有四川地方色彩,而说“我的文学活动期是九州大学当学生时,那时候我大都以日本的自然与人事为题材”[5],并直言博多湾“是我许多诗歌的产床”[5]。如此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日本的这一方水土的确在郭沫若诗歌的“温床”上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郭沫若在给宗白华的书信中说:“我常想天才底发展有两种Typus,一种是直线形的发展,一种是球形的发展。”[4]12其实,这不只是天才的发展理论,更是郭沫若的人的发展理论。他认为,个人的完满发展分为两种:一种是专业型的,即沿着一条直线尽可能地伸展自己的才华;另一种是全面发展型,是全能型的博学的发展。郭沫若的诗集,尤其是《女神》,都贯穿着人的发展的主线,而这一思想,在《凤凰涅槃》中表现得最为全面。
在诗歌中,郭沫若就像折翼于日本的凤凰,“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在异邦之地。凤悲吟:“啊啊!身在这样个阴秽的世界当中,便是把金刚石的宝刀也会生锈!”这是个怎样阴秽的世界?在郭沫若的小说《行路难》中,有这样的描述:三岁的中国小孩“长大了来,一出门去便要受邻近的儿童们的欺侮,骂他是‘中国佬’,要拿棍棒或投石块来打他……”在帝国大学上学的郭沫若,虽然没有直接受到日本人的拳脚相加,但是那歧视的行为和鄙夷的眼光使他那“柔弱的神经系统”,必然“已经深受了一种不可疗治的疮痍”。每每如此,郭沫若不免如凰悲吟:“啊啊!我们年青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我们年青时候的欢爱哪儿去了?”在失去平等对待的他乡,青年人的活力与创造都失去了,只剩下无尽的苦闷,难怪郭沫若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一文中宣称其始终信奉“文学是苦闷的象征”,一如《星空·献诗》那般:
“啊,闪烁不定的星辰哟!
你们有的是鲜红的血痕,
有的是净朗的泪晶——
在你们那可怜的幽光之中,
含蓄了多少沉深的苦闷!”
然而,“正因为有生的苦闷,也因为有战的痛苦,所以人生才有生的功效”[7]1。而结合郭沫若留学史料可知,诗人创作生活的欲求,除了苦闷的反作用力,更具诱发性的无疑是与日本妻子安娜的相恋。
郭沫若和安娜的结合,可以说是郭沫若拿起诗歌的芦笛,吹出内心情感的开始。郭诗云:“少女哭了之后,她又凄凄寂寂地走了。鱼儿在泪池中便渐渐苏活了转来。”在苦闷中挣扎的诗人,就像那在泪池中挣扎的鱼儿,被安娜的爱情解救了。于是,郭沫若的爱情诗诞生了。无论是《Venus》中对爱情的沉醉,《别离》时的怀念和感伤,还是《新月与白云》和《死的诱惑》中对恋爱的狂热表白,都以诗的语言诉说着郭沫若对自由爱恋的向往。
然而,在《三叶集》中可以看到,因世俗封建社会的束缚和女性地位的低下,郭沫若与安娜的爱恋曾经十分痛苦。幸好,田汉与宗白华的开导以及日本大正时期热闹一时的女性解放运动,让郭沫若坚定了人的解放从女性解放开始的信念。故郭沫若在《〈浮士德〉简论》中这样写道:“大体上男性的象征可以认为是独立自主,其流弊是专制独裁;女性的象征是慈爱宽恕,其极致是民主和平。”[6]在日本,平冢雷鸟等人创办的《青鞜》杂志点燃了日本女性解放之火;而中国的女性解放之火,就由郭沫若等人来点燃。于是,从《女神》《三个叛逆的女性》开始,一直到建国后的戏剧《武则天》《蔡文姬》,在郭沫若的创作中,女性解放是尤为重要的主题——女性是“永恒之女性”,“领导我们走”,走向全人类的解放。
当“五四”文坛的启蒙者还在呼吁人的解放时,受日本进步思想影响的郭沫若,已开始关注并致力于人的发展了。郭沫若提倡,在人的肉体获得重生后,人还需要精神生活的发展。这一点与日本“文化主义”思潮的理念十分接近。“文化主义”,这个由大正中期哲学家左右天喜一郎和桑木严翼提出的一种新的生活理念,是日本大正时期的一种新思潮,“它否定文化的世俗功利作用,要求以文化作为人类生活的中心,并把‘人’作为文化的中心,即肯定文化是人的主观精神的创造”[8]66-67。从医学实学转向文学,郭沫若听从了自己向往文学的心声,开始追求以文化为生活中心的发展。同时,他呼吁和引导广大民众追求自我的个性解放、自由发展,找回那像火的热情与凤凰的力量——“我便是你。你便是我。火便是凰。凤便是火”。
此外,郭沫若诗歌的呼吁之声从来不是缓慢、讲求循序渐进的,而是急切的。相对于日本大正文化界大量优秀同人杂志(以具有共同主义、共同目的的人为主体规划、执笔、编辑、发行的杂志)的诞生,国内文化领域的弱势,让郭沫若等人意识到中国国人迫切需要“文化主义”发展方向的引领。于是,以“为艺术而艺术”的创造社诞生了。在创造社的发刊词《创世工程之第七日》上,郭沫若这样宣称道:“上帝,我们是不甘于这样缺陷充满的人生,我们是要重新创造我们的自我。”的确,人类不该甘于这般充满缺陷的人生。所以,郭沫若呼吁民众追求艺术的精神生活,追求“文化主义”方向的人的发展。就如郭沫若,留学日本的苦闷让其找到诗歌的宣泄口;与日本妻子的爱情让诗人拿起了笔;而日本社会女性解放思潮与“文化主义”思潮的影响,更是让郭沫若燃起了以诗歌等文艺为武器解放女性和重塑国人精神生活的决心。“女神”,既是女性解放的象征,也是人的发展的象征。
总而言之,从郭沫若诗歌的思想角度讲,日本大正文学思潮的精华——个人主义的破坏与创造精神是其诗歌创作的支柱;从风格与取材角度讲,海的雄浑热烈和日本风物的冲淡秀美共同构成了郭诗的主要风格与内容;从诗人的人的发展观角度讲,留学日本所经历的苦闷与爱恋,让其诗歌字里行间渗透着诗人关于解放人性与“文化主义”方向的发展观。
[1] [日]中村真一郎.大正作家论[M].东京:构想社,1977.
[2] [日]厨川白村.近代文学十讲·下册[M].罗迪先,译.上海:学术研究会总会,1935.
[3] 郭沫若.郭沫若书信集·下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4] 田汉,宗白华,郭沫若.三叶集[M].上海:上海书店印行,1982.
[5] 郭沫若.自然底追怀[N].时事新报·星期学灯,1934-3-4.
[6] 郭沫若.《浮士德》简论[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十六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281.
[7] [日]厨川白村.苦闷的象征[M].鲁迅,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
[8] 童晓薇.日本影响下的创造社文学之路[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张盛男)
Influences of Studying abroad in Japan on Guo Mo-ruo’s Poetic Creation
WEN Yi-xi
(Chuyang College,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Zhejiang 321004,China)
In his youth hood,10-year studying abroad in Japan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Guo Mo-ruo’s ideas,styles and materials of poetic creation.This article,putting particular emphases on the perspective of poetry appreciation,analyzes the influence of the studying abroad on his poetry,including the influence of Japan’s ideological trend of Taisho literature,that of Japanese scenery on the sources of his poetry and his literature views,and that of studying abroad experience in Japan on his individual development and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his poetry.
Guo Mo-ruo;poetry;ideological trend of Taisho literature;Japanese scenery;studying abroad in Japan
2015-03-21
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201410345027);浙江师范大学教学改革项目(201452)
文怡希(1995-),女,浙江杭州人,浙江师范大学初阳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I 207.25
A
2095-462X(2015)04-0030-05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50707.1059.018.html